清晨微风，陈姨送来新的汤食。
她手里拿着新置的刺绣衣衫，不再是古代的服饰，更符合现代审美。
我接过衣衫，慢慢套在身上。
衣衫华美，又有何用？我始终没有自由，尤其怀着佑安，哪里也不敢去。陈婉也不会让我出房门，一是保护，二是监视。
我被禁锢在这病房两个月了，就连空气都泛着霉味。
我每天望着纯白的墙壁，无瑕的一切，只会让我看到无限空洞的混乱和虚无。
怀孕的人，情绪总会暗沉。何况，我在这里谁也不能看见。
“夫人，您该喝药了。”
陈姨低着头，把药盅递给我。
她每天为我送来滋补的安胎药，我已经习惯了紫河车的气味。只要佑安健康，再不能下咽的药，我也愿意吃下去。
可是，我很想出去走走，很想。
自那日佑安发火后，陈婉倒是一次没来。
陈姨站在我面前，低眉顺眼，见我迟迟没说话，怯懦问，“夫人，您一定要喝下这汤药，否则我不好对婉儿交代。”
她的脸灰败无比，有心疼，还有恐惧。
“交代？杏娘，陈婉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要对她交代？”
陈姨不说话，眼神越发不安，她瑟瑟道，“没事，没事。这是我们母女相处的模式，夫人您就别再问了。”
陈婉性情大变，我是知道的。但是，陈姨是她的生生母亲，为何也如此惧怕她？
“杏娘，陈婉对你做了什么？”我心头生出一股火气，对陈婉的霸道和不近人情通通窜上心头。
这个女人，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生儿养女艰辛异常，母慈女孝天经地义，她对我呵斥也就罢了，对陈姨怎么也能如此？
“夫人您就别问了。”陈姨眼圈泛红，让我越发不安宁。
我走到她身边，沉声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夫人，就该听我话，告诉我，陈婉对你做了什么？”
陈姨被我逼迫无奈，不停后退。她被逼到墙面，眼泪彻底滴了下来。
“夫人，我求您救救婉儿，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女儿了。近日来，她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里，练习符咒。有一次，我不小心路过她房门，见她面色苍白，嘴唇发黑，就像走火入魔一样。她当时发现了我，张开眼看我。可，可……”
陈姨说不下去，眼泪早已不停。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我越发焦急，不由担心我肚腹里的佑安。甚至担忧陈姨递来的汤食也有问题，于是抓着陈姨的手。
“啊。”
她发出一声低呼，我低头看，青色棉布已经****，而我手上，却有血色。
“杏娘，你受伤了？是陈婉伤了你？”
我大惊失色，撩开她故意逃避的衣袖。她手背敷着纱布，已经被血染红，触目惊心。
“陈姨，谁伤了你，告诉我，是不是陈婉？”我低呼，已经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陈婉居然对她唯一的母亲下手，她还是不是人？
“夫人，求您救救婉儿。现在谁也拦不住她，只有您能救她了。只有您……”
陈姨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腿，泣不成声。
“自从归来法师、邓将军和婉儿一起用了三生阵，将您从往生池接回来，婉儿就彻底变了。她情绪反差很大，暴怒无常，家里所有东西被她丢出去，贴满了符咒。”
陈姨面色凄楚，对我苦苦哀求，“夫人，求您救救婉儿吧。她恐怕只听得您的话了。”
我大骇，扶起陈姨，安慰道，“我怎么救她？她连你都伤了，还能听我的话吗？”
陈婉的变化，原来不止有恨，还因为三生阵，还因为救了我。
从往生池救我回来，她才变得六亲不认。
“婉儿下次来看您的时候，您对她好言相劝，她会听话的。”
陈姨眼中似有了希望，用力看着我的眸。
“我怎么相劝？她现在恨我入骨，会听我的话吗？”
何况不久前，陈婉还被佑安狠狠教训，她恨我还来不及。
“一定会的。只要您开口，小婉会听的。您是小婉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不管发生了什么，小婉对您的感情，一直都没有消失。”
我一愕，狐疑看着陈姨满是期待的脸，又开始迟疑。
这会不会是陈婉的苦肉计？
我上了太多次当，不愿轻易冒险。
“夫人，求您信我。您心里苦，小婉心里何尝好过。她是真心把您当成最好的姐妹，当初引您入梦，也是为了救将军。”
“不用解释了。这话，我早就知道。”我打断陈姨，不愿在过去的对错上纠缠。
“小婉等了千年，盼了千年，就为了让将军回生。您不知道，小婉对将军的情……”陈姨忽然停住，意识到失言，仔细打量我的脸色。
“说说她现在的情况吧。”我语气缓和下来，慕长安、陈婉和我的纠缠，就是一道道催命的符咒，无法规避。
可我现在，不愿再揪扯。
“我整天看不到她的人，只听见她在房间里念着符咒，一遍又一遍。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像走火入魔一样，很少神智清醒。”
“今晨，我正在为您煨汤，她忽然拿了木剑，削掉我手背的皮肉，放入一个盅内。她当时脸色发黑，尤其眼珠竟然是双瞳！”
我忍不住后退。
陈婉，你到底在做什么？你要练什么符咒，是不是针对我，针对佑安。
肚腹传来一阵跳动，我知道佑安也被惊到。
我示意陈姨住嘴，对她道，“我去看看她吧，不过，得先找归来。”
归来是法师，对陈婉可能出现的问题，一定比我清楚。
陈姨点了点头，眸中泪光点点。
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恐怕是没有办法，才来找我。要知道，陈婉偷了归来的法力，让他阳寿折损，陈姨恐怕也没脸找归来救陈婉。
陈姨从衣袋里掏出手机，小巧白色的手机，让我忽然感受到自己还是个现代人。
她拨通了电话，恭敬地递给我，就像看到希望般。
我知自己猜对，也不点破。
听筒传来归来慵懒的声音，还好他接了电话。
我轻舒一口气，缓缓道，“归来吗？我是聂影，我有事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