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幸存者,一个是年过六旬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一个是刚刚生过孩子的年轻女人,还有一个便是她手中抱着的幼小婴儿。
于其说是三人,真正能讲述真相的却只有两个人。
老妇人和年轻女人被探子带到云溪面前,他们一见到云溪,便吓的跪倒在地,直呼魔君饶命,魔君饶命。
“你们见过我?”云溪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老人和年轻妇人没有理由会认识他,然后,他们第一眼看到他,便已认出了他是净水魔君。
“求魔君饶命,魔君饶命,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求魔君念在我母亲年迈、孩子年幼的份上,放我们一条生路吧。”年轻女子慌忙跪在地上连连嗑头:“我们这就走,离开中原,去关外大漠,再也不回来了,求魔君开恩。”
“你们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云溪走过去想将老妇人和女人扶起,他们俩早已吓的魂飞魄散,大声惊叫出声:“魔君别杀我,别杀我。”
云溪愣了愣,停在那里,暗暗将手中的拳头握紧。
“云溪,将她们交给我吧,你在这里,她们只会害怕。”看见云溪心痛的模样,我着实不忍心。
云溪想了想,也别无他法,便转身离开了大厅。
老妇人和年轻女子抬起头来,见到云溪离去,脸上惊恐的神色稍稍得以好转,但看着我,仍是一脸戒心和防备。
死里逃生,突遭这么大的变故,任谁都会害怕的。
我差昔如为他们搬来了座位,又为她们沏了杯热茶,示意她们坐下说话。
慢慢的,她们见我没有恶意,便逐渐放下了戒心。
“可以为我讲讲那晚的情景吗?”我问,语气极轻,生怕吓着她们。
年轻女人和老妇人对视一眼,终于对我开口了:“我叫钰儿,是波斯教圣女的丫环,我母亲在杂役房做些杂活,那个时候,我刚刚怀孕三个月,正是害喜害的正厉害的时候,净水教派人血洗波斯教的时候,我向圣女告了假,在后院休息,并没有当班,母亲也从杂役房过来照顾我,当时,我正好有了孕吐反应,母亲便扶着我去院中走一走,呼吸新鲜空气,谁知道,刚一出门便听到了惨叫声和呼喊声,远远的,我便看见一个黑衣男子,一个身着大红衣衫的男子,还有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带着好几百人在教内杀人,那个黑衣男子扬言,他是净水魔君,说要杀光这里的每一个人,我和母亲吓的准备逃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母亲带着我跳进了院中的一个枯井里,方才躲过一劫,等到第二日,才从枯进中爬了出来,看到的场景真是触目惊心、惨绝人寰。”
钰儿回忆起那晚的场景,我依然能从她脸上看到她的惊恐之色,虽然要一个人回忆痛苦的往事是一件太过残忍的事,但眼下为了整个净水教,我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逃过一劫后,我第一反应便是跑到小姐的房间看她是否还活着,可是教主和夫人都死了,我却没有看到圣女的尸首,我和母亲在这世上苟且偷生,提心吊胆的活着,一来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二来也是为了打探圣女的下落。”
“那你们后来找到圣女了吗?”我问。
“找到了,但是没有相认。”
“为什么?”
“她改了名字,换了新的身份,我想她或者是为了报仇,所以没有前去和她相认。”年轻女人道。
“她现在是谁?”
“红衣阮宁。”年轻女人嘴里吐出这四个字,我听了,几经晕厥过去。
什么,红衣阮宁,就是那个背叛我的红衣阮宁,难怪她第一次见到云溪的时候会怕成那样,难怪她会将我与云溪的关系对辛千池和盘托出,原来,她竟是波斯圣女阿依古雅。
事情好像有一些头绪了,红衣阮宁为了替父母报仇,为了替波斯教报仇,投奔了辛千池,欲借辛千池这股强大的力量来对付净水教。
给了老妇人和年轻女人些许银子,打发她们做些小生意,带着年幼的孩子过着寻常百姓的日子,从此远离江湖的纷纷扰扰、腥风血雨。
老妇人和年轻女人走后,云溪从屋外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凝重,我知道他一定都听到了。
“看来,是真的有人栽赃嫁祸,可是会是谁呢?还在短时间内,扮成你、噬魂和艳姬的模样。”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就算长相可以易容,可是武功呢?武功也可以模仿吗?”
“芨舞,你知道红池之水的另一妙用吗?”云溪神色忽然一怔。
“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我不知云溪此刻,提及红池之水有何用意。
“紫池之水可以瞬间改变人的容貌和声音,而红池之水除了增加人的内力修为以外,还能在短时间内能模拟出他人的武功和路数,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要让红池之水具有模拟他人武功的功用,还必须有一个前提。”
“什么前提?”我追问。
“必须要先学会天相神功。”
“天相神功?”
“是的,天相神功再配以红池之水,增加内力修为,便可以短时间内模仿对方的武功和招式,使其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据钰儿所述,冒充我的人使用的确实是九夜玄功,我从未在外人面前展示过九夜玄功,所以说冒充我的人看到的九夜玄功定不是模仿我,而很有可能,是在十多年前,看到了我娘在武林争霸赛上所展示的武功,芨舞,你想想,能够在十多年前看到我娘的武功,又能具备同时具备易容的本领,这个人是谁?”
真相即将浮出水面,我的心不由一窒:“可是天相神功呢?”
“我暗中派人调查过,辛千池曾闭关修炼过一段时日,所练的,就是天相神功。”
“什么,真的是他?”听到这个消息,我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从他将我关在秘室,私下对我用刑的时候,我便对他天下第一大庄庄主的美称感到有些不耻了,而没想到他竟做出这等残忍至极的事情来。
“不,不可能,你们撒谎。”芊羽忽然一脸怒意的冲进门来,很显然她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芊羽,你冷静点,听我说,现在真相已经大白了,确实是你爹在幕后操纵了这一切,我知道要你接受真相,或许很残忍,但既使你现在不知,总有一天,你爹的罪行也会公诸于世的啊。”
“我不听,不听,你们骗我,都骗我。”芊羽忽然变的异常激动,发了疯一样跑出门去,却被迎面而来的漠帧点中了穴道,她昏倒在了漠帧的怀里。
“怎么办?”我问漠帧。
“眼下,也只能先点了她的穴道,不然以她目前的状况,定会闹翻天的。”漠帧心痛的看了一眼怀里的芊羽,对我说道:“辛千池已经暗中招兵买马,秘密商议进攻净水教了,时间紧迫,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任何差错。”
“把她关进我的秘室吧。”星子走了进来,提议道。
“星子,你秘室里的那个女子是不是桑瑶?”提起秘室,我方才想起桑瑶的事情。
“昔如,你去把桑先生请来,我带你们去见桑瑶。”星子叹了口气,吩咐昔如去找新月,而我却是彻底呆住了,那个女人,老人,她真的是桑瑶,如果让新月知道,他该是多么难过呀。
星子带着我们进入了佛乐坛下的秘室,秘室灯光幽暗,我紧紧扶着新月,他的面上很平静,可是手却微微颤抖了起来。
洞口渐渐变的宽敞起来,隐隐的还有美妙动听的歌声传来,随着我们越走越近,歌声也越来越清晰,唱的是西域文,我听不懂,只是新月听着听着,双眼瞳孔陡然放大,整个人颤抖着,如果不是我用力将他扶住,他就要跌倒在地。
“瑶,瑶儿。”新月伸出颤抖的手,缓缓的朝眼前那个一袭白衣,头发花白的女子走去。
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女子怔了怔,慢慢回过头来,却在看到新月时,情绪失控了,她吓的大声尖叫起来,双手捂住面部,大声哭喊:“别,别过来,我不是瑶儿,我不是瑶儿。”
“瑶儿,瑶儿,我是你爹,我是你爹。”新月上前一步,抱住惊恐的桑瑶哭的泣不成声。
“不,你不是我爹,我没有爹,没有爹。”似乎是因为自己的容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桑瑶从内心深处不愿意让自己的亲人看到,所以明明已经认出了新月,却还是装作不识。
“星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亲眼目睹了桑瑶的惨状,云溪还是震惊了。
堂堂净水教主教星子,居然做此如此卑劣的事情,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
“魔君,对不起。”星子忽然直直的跪在云溪面前,嘴里已在忏悔,可是面上依然平静:“你身上的噬心睡盅,除了练就月魔琴,没有办法可解,我这么做只是想帮你。”
云溪面色大变,他原以为星子才是罪魁祸首,却没想到真正的祸因竟是因为他,星子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目的竟是为了治好他的睡盅。虽然忠心可见,可是星子的作法还是让云溪感到失望和痛心,他这一生,手里没有沾染过一滴鲜血,而星子身为他的下属,却瞒着他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情,也是因为他管教不严,才让下属铸成大错。
云溪将这一切的过错归结在他的头上,每次面对新月的时候,总是难掩面上的愧疚之色,而桑瑶似乎很怕他,每次只要一见到他,便会吓的大声尖叫,将自己严严的裹在被窝里,对于她的反常举动,云溪当她是对他怀恨在心,尝试了很多次想去弥补,却都失败而归。
应新月的要求,他决定带着女儿桑瑶回到旧居,我知道,远梦还在等他,虽然很想留下他们,可是一想到桑瑶目前的状况,便又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云溪为新月和桑瑶准备了马车,还派了鸳静鸳和护送他们回家,虽然新月不曾责备和怪罪于他,可我知道,越是这样,他便越是觉得愧对新月。
新月带着桑瑶走了,一路上有鸳静鸳和护送,我该是放心的,可是心里却突然空空的,好不容易我才有了一个疼我爱我的爹,忽然又没了,心里总是不好受的。
不过,我还是安慰自己,他只是回家了,等到净水教风平浪静以后,我可以带着云溪去探望他们啊,况且,如今的净水教危机重重,他们呆在这里,反而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