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楠早就想带慎芮走了。但大家都说慎芮怀的是儿子,又是顺远城里有名的老道算出来的,他不禁也有些相信。如果提前带走慎芮,他怕封氏一生气,不接受这个孩子,那这个孩子就得不到嫡子的身份。所以,他一直任凭慎芮在封氏身边被虐,就是想让这个孩子有个好的出身。不过,弓楠一直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慎芮的眼睛一亮,心想从茶场逃跑肯定更方便。只是,身上没有什么钱财是个大问题。至今为止,封氏不给月钱。弓楠怕引起封氏的嫉妒心,一直不敢给慎芮贵重的物件。所以,慎芮仍然是穷鬼一个。
不过,亲生的儿子给别的女人养,还是一个性情这么狠厉暴虐的女人,光想想就够难受的。
慎芮推开弓楠,走到床榻上半卧下,一边抚摸肚子,一边说道:“弓家的族长?二爷是长房长子,那您现在是族长吗?”
“二叔借口说我年幼,自己做了代族长,等我年满三十岁,再移交族中事务。不过遇到祭祀、讨论族中大事等情况,还是以我为主的。”
慎芮对这个世界的宗族制度不是很了解。她眨眨眼,又看看自己的肚子,左右权衡着,自己逃跑之时,要不要带走这个孩子。
直到正月二十八,封氏也没有买来伺候的丫头。就近找了个稳婆,没让进府,只让她在家随时候着传唤。
弓楠不愿意与封氏争吵,让南院的粗使丫头桃儿伺候慎芮,还客气地请求滕嫂子、蔡嫂子帮着照顾。南院里的人本来就喜欢慎芮,现又是二爷出面说话,哪里会不尽心?
弓楠惦念着慎芮的肚子,没赶着回茶场,每天上午去巡视一下就近的商铺,下午就早早地回南院,陪着慎芮说笑。
“威风?就是背上插着旗幡,带着面具,身着宽袍,哇呀呀直叫的那种威风吗?”慎芮说的是社戏里的祭师形象。弓楠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慎芮看他笑得那么欢畅,自己也跟着笑。正笑着呢,她忽然感觉有股水从腿间流下。
“啊——”慎芮惊叫一声,无措地看向弓楠,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出问题了——流血了——孩子要出来了——啊——”
弓楠被慎芮的惊叫吓得一哆嗦,脸色都变了,然后慌张万分地跟着叫起来:“蔡嫂子——滕嫂子——”
院子里正跟着两个小小姐转圈圈的蔡嫂、滕嫂赶紧跑进屋,待瞧清楚情况,互相好笑地对看一眼,扶着慎芮躺到床上,让弓楠赶紧派人去叫稳婆。
弓楠大冬天竟然出了一头的汗。他虽然是个早就当爹的人,却是第一次经历生产现场。一连下达几个命令后,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慌,见没人可以使唤了,自己亲自去找二夫人,想让有经验的二婶来坐镇。此时,对封氏的恨意更上一层楼。他早就打过招呼,让她把稳婆请进府里等着,但她既不买伺候的丫头,也不找奶娘,连找稳婆也不当回事。自己肯定是上辈子做了无数的恶事,老天才派了一个这样可恶的女人来折磨自己。
弓楠把二夫人请到南院里后,听到慎芮开始喊叫,那头上的汗就滚珠似的往下流。一会跑到西厢房窗下大声安慰慎芮,一会又不停地问蔡嫂子情况。二夫人开始还笑话他,过了一会就受不了了,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说道:“你安静一会吧,生孩子都是这样,不过第二胎就好生了。稳婆不是进去了吗?这个刘稳婆是刚给你大嫂接过生的,福气大,手法好,保管给你接一个大胖小子下地。”
说到这儿,二夫人看看弓楠的脸色,“二奶奶还不知道?这么大的动静。你该派人知会她一声啊。”
弓楠带着无奈又痛楚的眼神看了二夫人一眼。二夫人心里一滞,安慰似的拍拍弓楠的手。
晚饭时分,冰儿还是来了一趟,听说慎芮还没生出来,陪着笑向二夫人和弓楠告了罪,又回去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继续等着,会惹得二爷和二奶奶两边不高兴。
“这个,天气不早了,二婶就回去吧。侄儿让您见笑了。”弓楠见丫鬟端上来的饭菜,二夫人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点,知道再留她下去,不太礼貌。
“没事。我再等等,反正现在回去也睡不着。”二夫人不是不想走,说说客气话而已。结果弓楠还真的不再坚持让她走了。二夫人等了一会,见他不往下接话,暗瞪一眼弓楠,挪挪坐累的屁股,又晃晃有些僵硬的腰身,还夸张地捏捏自己的肩膀上臂什么的。
弓楠终于注意到二夫人的动作,于是,站起来把二夫人搀扶起,说道:“二婶坐累了?我扶你去院子里走走吧?活动一下手脚。”
二夫人愣了一下,很想落脸子给他。但弓楠不是自己的儿子,又是弓家最会挣钱的人,实在不好驳他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