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躬身，打开副驾驶的门钻进去，安分守己。
他累吗，心里萌生了一个念头。叫两个互生倦意的旧人坐在一处，无话可说，无情可诉，单单地大眼瞪着小眼，用闷声不响折磨对方。要是她的话，宁肯将大把的钞票扔进河里，也万万不要花钱买罪受。
“去哪里？”祁颂唐摆正后视镜，问她。
“我家。”顺口的一句话，说出后才发现“家”这个字眼对她而言存在着多么大的歧义，她悲怆地笑了笑，纠正自己，“去迟家。”
祁颂唐轻轻地一嗤，带着微不可闻的质问：“要去见迟邵楠？”
回忆不睬他。养了她二十几年的迟家，她单纯地想去看看。无论家里人做过什么，那里一度是她的寄生之所，永恒不变。
人之所以和动物不同，在于他深厚绵长的情感，于回忆，是对内心应守之道的遵从。她自私地抛开所有，远走高飞的时间里，迟家人一定也经历过后悔不迭的煎熬，这样的惩罚已经足够。
祁颂唐见她闷声不语，心下一阵躁动。单手翻出一片CD，塞进了磁盘里。不老的经典——天后王菲空灵的歌声在密闭的车子里四下飘荡，一声一声地敲打着她的心。
天上人间，
如果真值得歌颂，
也是因为有你才变得闹哄哄。
多年以前一听到天后的声音就陶醉其中，这首《天上人间》是她最先发烧的歌，反复聆听，不厌其烦地跟着哼唱，它像是森林里斑驳细碎的光点，让她漫漫的暗恋生涯多了七彩的颜色。然，时间会变，何况是人心，她不由自主地按下播放键，对着压抑的空气说：“换一首。”
情况只会更加糟糕而已。下一首，是《红豆》，缠绵相思尽是它。回忆偏偏不信邪，执拗地按住播放键不放手，没有一首是她中意的，情情爱爱的歌曲让人生了厌。“商女不知亡国恨，你能不能别听伤风败俗的靡靡之音！”一个不小心，她迷糊地以为是在一人居住的家里，任何事全凭自己高兴。
祁颂唐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三心二意地行驶了一段后回答：“这些CD都是你放在车里的。”
难怪，回忆的表情扭曲，放的都是抒情的流行乐，她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为了掩饰愚蠢的记忆，她说：“你大可以扔掉它们，我现在听轻音乐。”
“回忆，遗忘一个人是不需要刻意的，除非你忘不了，戒不掉。”车子在驶往别墅区的小路停住，祁颂唐并没有再开进去。送她到此，他觉得仁至义尽。抽出一张卷成筒状的报纸在她面前晃了几晃说：“鉴于你久居国外不晓A城的风云变幻，好心地送你一张商业报。”
回忆下车，呆呆地看着被硬塞进包里的报纸。
祁颂唐又好心提醒她：“好好看看，等你回到迟家，说不定会看到报纸上的一对金童玉女。”
她不解地目送完着的车子一溜烟跑远，吃下一嘴的扬尘。退至路旁，扯着报纸的对角尽量让其平整。是劳动节的商业信息报，一个月之前的，亏得他还藏着掖着，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从来只看健康报的祁颂唐也会关注起商业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