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则是正在系带子的手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看着舞志诚一脸严肃道,“志诚,你说的可是真的?”
“父亲,儿子说的都是真的,凤沁就在儿子的书房里,她要见您。”
闻言,舞则是反倒寻了座椅坐下道:“之前我去宫里并没有去看凤沁的尸体,你可有看到?”
“儿子亲眼过去瞧了,凤沁千真万确躺在床上,旖旎也明确告诉我皇后娘娘薨了。”舞志诚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道。
舞则是板着满是皱纹的脸对着空气里某个东西凝神不语,少时,他高声道:“长贵!”
一中年男子闻言,推门进屋,垂首立于舞志诚身侧。
“你带人悄悄去大门外察看,若是发现有什么可疑之人,立刻将他抓来见我!”舞则是吩咐道。
中年男子抱拳答应,立刻行动。
“父亲,你这是何意?”舞志诚有些不解,舞凤沁明明在他的书房,可是父亲却要到外面抓人,难道……“父亲的意思是说外面有人接应凤沁?”
舞则是点点头,道:“既然你没有看错,皇上也明确告诉我们凤沁已死,可是如今她却又出现在我舞府,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是诈死!”
“诈死?”舞志诚闻言,身形有些摇晃,他有些无力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凤沁诈死欺君乃是重罪,恐怕我舞氏也要因此遭殃,株连九族是逃不掉的。”舞则是的声音也满是无可奈何。
听到舞则是说有可能要株连九族,舞志诚的手狠狠砸向案几,恨声道:“这个逆女,她竟是非要将我舞家祸害殆尽才肯罢休!”
“你可知道她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这个……儿子也不知道。”舞志诚面色有些尴尬。刚才在书房他太过惊讶,现在想来自己竟是在舞凤沁的鄙夷目光中落荒而逃。该死,她有什么资格鄙视自己。
舞则是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越发觉得自己死后,舞家无以为继。他叹了一口气道:“走吧,去看看她要说些什么,若是……”舞则是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对舞志诚比划了一个动作。
舞志诚脸上一片错愕,跟在舞则是身后一同往书房走去。
舞凤沁坦然的坐在舞志诚的书房,听闻门响,转过身,见到了多年不见,如今已是满头花白,走路蹒跚的舞则是。这个曾经她最敬仰的人,现在只让她感到满心的怨怼,于是声音不由带了几分淡漠:“祖父,多年未见,您别来无恙?”
而舞则是从进屋看见舞凤沁的一刹那,往事纷纷涌上心头。舞凤沁小时格外调皮,比起其他孙子孙女胆子也格外大,别人看见自己都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然而她却敢一脸笑呵呵的上前拉着自己的手,奶声奶气的一声接着一声叫自己祖父。从那时起他便格外偏疼与她。可是现在……舞则是摇了摇头,自己真是老了,越来越喜欢回忆一些没有用的旧事。
“说吧,你要见老夫,究竟是何事?”舞则是径直走向主坐,不理会舞凤沁没有意义的寒暄,舞志诚也跟随着舞则是在他身后站定。
见舞则是无心与她东拉西扯,舞凤沁也单刀直入:“孙女听说,你要将蓉儿送到皇宫?”
“你是何东西,也敢自称老夫的孙女?”舞则是厉声喝道。
“舞则是,本宫还没有死,你就急着将蓉儿送进皇宫,究竟是何打算,别以为本宫不知道。”
“你知道又如何?如今世人谁不知道楚国皇后舞风沁已经毒发身亡。”舞则是不丝毫不在意,看向舞凤沁的眼里似乎带了一丝不屑道:“你已经不是楚国的皇后!”。
舞凤沁压下心中火气,道:“祖父,孙女之前是做过对不起家族之事,可是那也是为了皇上,若非孙女那么做,皇上又怎么会一直对舞家迟迟不动手。”
舞志诚在一旁看向与自己父亲顶撞的女儿,心脏有些颤抖,整个舞家敢如此和父亲说话的也只有整个忤逆的女儿了。
“那是因为我舞家对皇上尽心尽力之故,跟你这个心狠手辣,毒害兄长的恶妇没有丝毫关系!”舞则是定定看向舞凤沁,无视她眼中的受伤。
舞凤沁再也维持不住初来时的淡定,她眼圈发红,隐隐有泪水在里面打转,烛光里越发显得眼睛明亮的出奇,舞凤沁也直视舞则是道:“是孙女有眼无珠,竟然认为自己没有被家人抛弃,竟然还傻傻相信父亲与祖父即使再怨女儿,也会理解女儿的苦衷。”说着眼泪竟又簌簌而落:“如果父亲和祖父当初不愿辅佐皇上,又何必将女儿嫁给皇上?女儿自小恋慕皇上,祖父不是不知,皇上有难,女儿自当全力相帮。”
舞志诚闻言有些不忍,当初他们两边讨好的时候,确实想到过舞凤沁会因为爱慕赫连楚做出对不起家族之事,但是断没有想到,舞家的孙辈竟没有一个出色之辈,可是舞凤沁却不管不顾将舞赫之害成残废,这无疑是绝了舞家的希望。
“我和皇上逼得走投无路,若非你们又不管不顾,凤沁又怎会下药害赫之哥哥!”舞凤沁抬起一双泪目,一字一句道:“所以,这都是你们逼我的,这一切都是你们自作自受!”
“混账!”舞则是将书案上的一堆书推翻,气的嘴唇发抖,胡子几乎翘起来。
他如何不知当初若不是他急功近利,想借朝局混乱之时为儿孙谋取私利,如何会导致现在的局面。这是可以说是他一生最不愿意回想的事情。
当初太后以舞赫之为要挟,要舞家帮她铲除一直与她为敌的刘家。他命舞志礼捏造刘家贪污腐败的证据想要以此扳倒刘家,借机吞占刘家势力,却忘了刘家同样是百年世家,怎会轻易让自己得逞,结果舞志礼因此被太后责罚。舞志礼从小心高气傲一帆风顺做了朝中尚书,哪里受过如此羞辱,竟生生气得重病。祸不单行,随后又传来赫之被下药的事情,一想到后辈里唯一天赋极高的赫之被害,舞志礼一时承受不住,撒手人寰。
如今舞凤沁又将往事提起,舞则是忍住心中悲痛,喘着粗气,一双眼睛却狠狠地瞪向舞凤沁。
舞志诚见舞则是神情痛苦,大口大口喘气,赶忙上前为舞则是拍抚后背,企图帮他减轻些痛苦。见舞则是面色逐渐缓过来,舞志诚转头对下面坐着的舞凤沁大吼道:“你只以为你最委屈,你可知道你将赫之害了,我们舞家后辈再也无以为继,等父亲和祖父去了,我舞家立马就会被其他世家吞掉!”
闻言,舞凤沁难以置信的看向舞志诚:“这怎么可能,不是还有大哥吗?二叔家里也还有两个哥哥……”
舞志诚一手托着舞则是,低声道:“是呀,旁人看我舞家嫡子三人,庶子七八个,可实际上呢?能够担得起舞家整个家族的重任除了赫之还有谁?”
舞凤沁想起以前自己大哥整日被祖父臭骂的情景,颓然低下头:“我以为你们是因为我害了赫之哥哥而对我冷漠,却不想……”
舞志诚见状,别过脸,满是叹息道:“也正是因为如此,你祖父想着舞家后背已经不堪指望,只要皇上和你感情深厚,总会眷顾着舞家一分,待你哥哥家的孩子出生,从这些曾孙里挑出一些,着重培养,我舞家总会不至于太过落没,可是,你……”
舞凤沁突然跪下,口中道:“父亲,祖父,是凤沁对不起你们,凤沁对不起舞家!”
舞则是此时已经逐渐恢复平静,道:“你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这次不声不响突然诈死,你可考虑过后果?”
舞凤沁沉默不语,她这次诈死确实没有考虑过舞家,她仅仅是想得到赫连楚,想让他们像从前一样,没有人可以分开他们。
舞志诚见此更加痛心疾首:“凤沁,你口口声声只道我和你断绝关系对不起你,可是你自己想一想,你这些年做的那些事又有哪一件考虑过你的家人,你可对得起你的父亲,对得起从小宠溺你的祖父?”
“你可知你诈死的事情被人发现,我舞家必会被株连九族!因你一人之故,我舞家全族被牵连,究竟是谁无辜,是谁对不起谁!”舞志诚看向舞风沁,越说心里越气,越说心里越是悲凉。
“我……”舞凤沁不禁有些后悔,可是事已至此,她已别无办法,她道:“父亲,一定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皇上若是知道了一定只会庆幸凤沁还活着,哪里还会治罪于舞家?”
“哈哈哈……”舞则是闻言忍不住放声大笑:“凤沁,我的皇后娘娘,您真的以为您在皇上眼里有这么重要?”
舞志诚更是忍不住叹气,他走到舞凤沁面前,一脸悲悯的看向舞风沁道:“凤沁,你究竟是聪明还是傻?皇上若是一心只在乎你,何不舍了皇位早早随你浪迹天下去,为何还要在太后身边忍辱负重那么多年,只待一个一个时机能重掌大权?为父告诉你,不说自古帝王,便是寻常男人也不会对一个欺骗自己的女人手下留情,哪怕是曾经挚爱。”
舞凤沁的表情突然有些茫然,忽然又似是想到解决的办法一般又道:“父亲,女儿和幽国国主曾有协议,女儿敢这么做以后自有办法重新得到皇上的心,你们不要将蓉儿送进宫,否则到时女儿和妹妹难免要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