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天宫伎乐的壁画在克孜尔石窟很普遍,有一幅《天宫伎乐图》是龟兹乐舞艺术集大成的壁画。洞内左右壁上方各画一排天宫伎乐,共28身伎乐天人。左右壁上方还绘有《说法图》,每尊佛像周围都绘有听法众生和伎乐天人多身。壁画完美地呈现出龟兹乐队正在演奏的形象:弹琵琶、打手鼓、拨箜篌、奏排箫、吹唢呐、舞花绳彩带……无不合拍应节,丝丝人扣。那神态体姿,情状各异,或神采飞扬,或专注闲适,气息犹在,生动可感。有的乐舞组合形式为二人一组,每个龛内有一乐伎一舞伎,奏乐伴舞,一静一动,栩栩如生。这种组合形式,未见于龟兹石窟以外的石窟寺壁画。这可能与龟兹流行双人歌舞有关,双人歌舞有歌有舞,生动活泼,有感情交流,有内容情节,如同一种说唱艺术。有一龛中那个拨箜篌的乐天,圆脸丰润,棕色皮肤,浑厚健壮。另一龛中吹横笛的乐天樱唇对孑L,吸胸运气,似在欲吐未吐的一瞬间,那种肩臂为之跃动、浑身为之震荡的欢快激情,酣畅淋漓,宛若出壁。与演奏乐器者相映成趣的是舞伎,舞蹈者或屈肘耸肩、含胸扭腰,或手捏花瓣、臂舞璎珞,或撼首弄目、击掌合拍,时缓时急,起伏跌宕,仿佛是龟兹社会乐舞生活在佛寺洞窟中的再现。
同一洞窟门楣上方绘有《弥勒说法图》,图中弥勒安详恬静,虔诚文雅,容光照人,极尽妩媚。一窟之中,娴静温婉的菩萨同纵情欢乐的伎乐天人形成情趣殊异的对照。不仅如此,把《天宫伎乐图》绘在《说法图》的上面,其奥妙还在于暗示了天宫的位置。
天宫伎乐的欢娱场面,是对下面佛和菩萨说法度化众生的歌颂和礼赞。《说法图》中的伎乐形象也很多,这些伎乐与天宫伎乐共同创造了浓烈的天国气氛,仙音缭绕,轻歌曼舞,使僧尼信徒在寺窟中绕行礼拜时,产生雅乐飘逸,舞影绰约的幻觉,沉浸在艺术的陶醉之中,仿佛进入天国,从而引导人们修行奉佛,以达到未来理想的彼岸。
佛教善于借用音乐舞蹈这种美的形式宣传教义,吸引僧众信徒。《大智度论》说:“菩萨欲净佛土,故求好音声,欲使国土中众生闻好音声,其心柔软,心柔软故受化易,是故以音声因缘供养佛。”乐舞在佛教活动中是多功能的,既要使众生“心柔软”、“受化易”,又要用乐舞作为向佛的供物。可见,佛教一方面禁欲,一方面又把歌舞娱乐当作天国最高的享受。观看壁画,就如同身临彼岸天国,到处是金楼玉宇、仙山琼阁、满堂丝竹、日月笙歌。
超然世外的佛高居正中,跏趺莲花座上,众生环绕如群星伴月,座前乐队钟鼓齐鸣,空中飞天飘舞散花。莲花童子天真烂漫,菩萨伎乐国色天香……这是何等神迷心醉的极乐世界!极乐的幻境满足着空荡的心灵,而这一切又以弘扬教义为外衣,以禁欲修行作掩护,这又是何等意味深长的历史活剧啊!
克孜尔石窟壁画,主要是第一期(东汉后期)、第二期(西晋时期)、第三期(南北朝至隋)的作品。到了第四期的唐代,克孜尔石窟逐渐衰落,代之而起的是唐朝恢宏壮丽的汉风艺术。库木吐拉千佛洞的兴起,是其重要标志。
石窟寺壁画是宣扬佛教思想的,内容都来自佛经教义,但也有一定表现现实生活内容的作品,如披甲戴盔的马上骑士,身着双领对襟大衣、足蹬长筒皮靴的龟兹土著人,佩戴各种服饰的诸国王子,用二牛抬杠犁地的农民,当地民族形象的制陶工匠等等,画家们把森严佛国与龟兹社会生活的脉搏沟通了。
壁画造型和内容,也受到中原千佛、列佛绘画的影响。在一派罗马、印度气象的龟兹佛寺中,龟兹本地风格和中原笔墨同样在这里熠熠生辉。
龟兹石窟是龟兹文明的集中体现,是龟兹各族人民的伟大创造。它像一块巨大的磁铁,一边联系着古老的中华文明,一边联系着古典世界的希腊、波斯、印度文明。
载负文明航船的河流
古老西域文明的航船,随着塔里木河的波涛,不断进行着从西向东、从东向西往而复返的航程。
公元前60年,匈奴日逐王降汉,汉朝统一西域,设置西域都护府,大规模开展屯垦灌田,这就象征着西域游牧狩猎文化的式微,而农耕文化则如日中天,蓬勃于塔里木河流域的广大地区。
汉朝经营西域,曾付出过惨重的代价。
张骞出使西域,联合大月氏共同抗击匈奴,结果无功而返;后又联合乌孙,不惜先后派出细君、解忧两位汉公主以和亲求盟友。汉使携带千金赴大宛购买宝马“汗血马”,反被大宛杀害。
大宛(今乌兹别克斯坦费尔干纳盆地)是西域拥有户六万、口三十万的大国,以盛产“汗血马”著名,该马集中于大宛的贰师城。汉武帝为了得到优良马种以抗击匈奴,又因汉使被杀,就决定以李广利为贰师将军,率兵万人征伐大宛。由于路途遥远,缺乏粮食补给,很多士兵死于途中,所剩几千人难以攻下大宛,结果不得不率兵返回。但汉武帝严令贰师将军不得进入玉门关,李广利只得暂住敦煌。这次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战线长而粮草供应不足,“道远,多乏食,且士卒不患战患饥”。所以,公元前102年汉武帝命李广利二次出征大宛,就派出军队六万人,携带马匹三万,牛、羊十万及大批粮食。这次攻破大宛,大获全胜,李广利从贰师城挑选几十匹好马和三千匹中等马,分两路班师回朝。这次胜利,显示了汉武帝扩张主义雄威,提高了汉朝在西域的声望。
付出如此大的代价远征西域,靠从内地转运粮草毕竟不是长远之计,耗费大量人力财力,也仅能维持运输人员的消耗。,如从西域诸国征购,由于当地生产水平很低,也根本无力满足汉军所需数量惊人的粮食供应。
公元前101年李广利伐大宛班师后,汉朝在塔里木河中游的轮台、渠犁一带设使者校尉,率领士卒屯田积谷。但留下的士卒仅数百人,屯田规模不大,收获粮食只能供应来往使者和商旅,还无法解决军队的粮食供应问题。不过,轮台、渠犁的屯田,为以后扩大农耕和大规模开发水利灌溉揭开了序幕。
搜粟都尉桑弘羊,是一位了不起的农业开发专家,他根据汉朝在河西地区大规模屯田的经验,直接上书汉武帝,提出一个在轮台、渠犁屯田五千顷、建立西域粮食生产基地的宏伟计划。地处塔里木河中游的轮台、渠犁一带,素有“广饶水草”、“良畴美土”之称,气候温和,地域辽阔,开发五千顷以上良田是可行的。
至于汉朝所派屯田人员的粮食供应及籽种,先由内地所产铁器、黄金以及丝绸织品向西域诸国换取。屯田士卒在划定地区开沟通渠,种植五谷,待一年后粮食有了收获,再招募内地农民携带家属前来垦荒开渠,扩大耕种。这样以轮台、渠犁为中心,不仅向东在通往河西的酒泉、张掖间设立驿站,互为联络,而且能“益垦溉田,稍筑列亭,连城而西”,以沟通与乌孙的关系。桑弘羊的这一计划具有重要战略意义,但汉武帝没有采纳。因当时汉朝“海内虚耗,户口减半”,对在西域大规模屯田已无能为力,从而在无奈中失去了一次良机。
汉昭帝继位后,立即恢复了在轮台、渠犁的屯田,还参照桑弘羊的建议,派抒弥太子赖丹为校尉将军,驻轮台专管屯田事务。昭帝元凤四年(公元前77年),新立鄯善王尉屠耆请求汉朝在伊循划区屯田,借以改变“寄田仰谷旁国”的局面。汉昭帝即“遣司马一人,吏士四十人,田伊循以填抚之”。不久,赖丹将屯田从轮台向龟兹发展,当时龟兹是亲匈奴的,害怕汉朝势力扩展,就杀害了赖丹。这就使汉朝的屯田,受到了一次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