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人生就是冒险,还能是别的吗?”
布罗德卡看着朱丽埃特忧心忡忡的面庞,说:“这是唯一一次能让我们从那些坏蛋的视野里走脱的好机会。在他们还以为我们已经回到慕尼黑的时候,我们在罗马找一个新的住处。你能想明白,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吗?”
“这个问题有两个答案。”
“没错,巴尔塔萨或者史佩林根,一定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嘴巴不严实,而且很可能就是那一位。”
“你是说……史佩林根?”
“我怀疑是巴尔塔萨,那个史佩林根只是个与人为善的作家。”
“一个连一本小说都没卖过的作家。况且他在梵蒂冈有至亲,他的兄弟是枢机主教,他是这么说的。”
“这就意味着,以后我们的一举一动要更加小心谨慎。”布罗德卡思量了一下,拿起电话。
“你打给谁?”
“玛尔考。”
布罗德卡言简意赅告诉玛尔考,他们今天需要换个新住处,而且必须匿名人住,尽可能不被人认出来。
玛尔考想到一个地方,他认识一个女伯爵,他说,她在阿尔巴山上有一幢消夏别墅出租给外地游客,自罗马城向南也就不到一个钟头的车程。眼下是淡季,那房子肯定还空着。
“需要我帮你们联系吗?”玛尔考问。
“您能帮这个忙,那可太好了。”布罗德卡说。看来这座别墅似乎是最理想的藏身之处。
十分钟不到玛尔考又打回来说,他们今天就可以住进去,房租是每月两百万里拉。
“具体地址呢?”布罗德卡问。
“内米湖畔韦斯普奇九号别墅。那个女伯爵叫做米兰多利纳?玛菲,她会在晚上六点之后在那里等着你们。”
布罗德卡谢过玛尔考,用电话预租了一辆车开往菲乌米奇诺机场,他们收拾行装,作好上路的准备。
到了机场,一切照计划行事。在意航Az434航班即将登机之前,布罗德卡和朱丽埃特从候机厅悄悄地走开,躲进就近的厕所里,换好各自的装扮。
然后他们分头行动。朱丽埃特从托运行李处取回装有那些画作的包裹,放到租来的车子里,而布罗德卡则转回到寄存柜所在的地下室。他静静地躲在不远处,视线不离寄存柜左右,之前他往柜子里面放进去一盒纸巾——仓促之间他在滑铁卢公寓也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品。
过了一刻钟,仍然没有什么动静,布罗德卡开始急躁起来。他和朱丽埃特约好半个钟头后在接机大厅门外会合,她在车里等着他。
就快要到约定时间的时候,一名男子慢慢靠近寄存柜,他偷偷地往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从信封里拿出一把钥匙来,那个信封正是布罗德卡存放在意大利航空公司问讯窗口的。
布罗德卡简直不敢相信,那个男人的头顶秃了一半,红通通的面颊泛着亮光——正是提图斯。
布罗德卡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恨不得朝提图斯扑打过去,然而理智占了上风,他定定地站着,眼瞅着提图斯从柜子里取走了那盒纸巾,接着就像有复仇女神在后面追赶着似的急匆匆朝出口跑去。
内米是个风景如画的地方,紧挨一个火山口,由此在地表面上形成了一个幽深的椭圆形湖泊。半山腰上生长着个儿大、汁多味美的葡萄。在这一地区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古老的宫殿,四周围环绕着外墙被漆成五颜六色的住宅楼和餐馆。从很久以前.一富有的岁马人就在阿尔巴山上建造他们的消夏别墅,在每年的七月到九月来这里躲避罗马城暑期的酷热。
布罗德卡和朱丽埃特向卖柠檬的小贩问路,他起先是耸了耸肩膀,等他俩买了一大堆柠檬之后他的脸色才好看起来,向他们描述路线,令他们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要去的地址,韦斯普奇别墅,九号。
这座宅院的外观是橘黄色,在一个山丘脚下,山上是一大片葡萄园。按响门铃之后,院前的大铁门自动朝两侧拉开,布罗德卡把车径直驶到对开的房门前。
布罗德卡从车上一下来,就听到无数只蝉齐声呜叫的声音不绝于耳。空气中飘浮着香甜的味道。
每个人对一个活生生的女伯爵的想象都不同。从房门里出来的这位女=匕,和前来的客人打起招呼,她下穿紧身牛仔裤,上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运动外套,足蹬高跟的轻便凉鞋,她的身高足有一米八十公分,古铜色的头发修剪得短短的,她说话的嗓音如同大多数意大利女人一样有种烟熏了似的沙哑。
女伯爵甚至连德语都会说,她特意说明,是年轻的时候在女子中学学的。
布罗德卡心里想着,应该离现在还不算太长时间,他估摸她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
“你们就叫我米兰多利纳好啦,”当布罗德卡称呼她为女伯爵时,她说,然后她眯缝着眼睛又补充,“我的朋友们都叫我多利。
你们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四个星期。”布罗德卡回答,“房租可以预付,您看行吗?”
为了避免再被女主人问到为难的问题,朱丽埃特接着说:“我们两个在罗马都有公差,我是艺术品交易商,而我丈夫是名记者。
您的房子真是太漂亮了。”
女伯爵把脸一沉说道:“我曾和一个波斯地毯商结了婚,他把我所有的家产都挥霍光了。嗯,差不多是我全部财产。留是留下了一些,可也没多少了。我听说就靠着从我这里弄到的那些东西他至今一直过得还挺不错的。三年前我们离婚了。”
“我很遗憾。”布罗德卡说。
“您犯不着为此有什么遗憾,刚好相反,还有比离婚更大的灾难呢,比如说结婚这件事。人们应该制定一项法律,禁止三十岁以下的人结婚。”
朱丽埃特哈哈大笑,“您的观点我相当赞同。”
“啊呀,这样说来您也有同样惨痛的经历?”
“更为惨痛。”
米兰多利纳挽起朱丽埃特的胳膊,她用左手指点着这片山谷。
“我从我父母那里继承了这一地区十多处的民居和葡萄园,还有罗马城里的一处宫殿。可您知道,现在我只剩下什么了吗?只有这里。”她比划着地面,“连带城里的一套房子。因此我不得不在夏天把这座别墅租出去。如果我住在这里面的一个小套间,并从侧门出人,对你们不会有所打扰吧?”
“当然不会。”布罗德卡说。
米兰多利纳带客人熟悉这里的房间。颜色沉闷、个头笨重的十九世纪家具自然十分破旧,倒是二楼的卧室给人一种明亮亲切的印象。只要这里安全,不会被人跟踪和监视,是朱丽埃特和布罗德卡最为看重的事。
米兰多利纳向他们推荐一家餐馆,离她的房子徒步不超过十分钟。戴安娜餐馆以独家酿制的葡萄酒和颇具乡村特色的菜肴吸引了各方食客,就连歌德和劳尔德?拜伦品尝之后也都赞不绝口。头发花白的餐馆主人对意气相投的食客还会特别允许他们瞧一眼那本有众多名人签名的代代相传的客人名录簿。
这天晚上,餐馆一楼的座位已满,布罗德卡和朱丽埃特在:二楼找到一张空桌子,他们坐了下来,这里远离嘈杂,可以好好地商议一下如何对付目前的新态势。
他们现在知道,教廷国务卿书史莫雷斯基是这一秘密组织的头,没有什么比居于那么神圣的地方指使他的犯罪团伙干坏事更为罪恶的了。这个人的阴谋到底是什么呢?
谜底,或者至少是指向谜底的线索,就隐藏在那些磁带录音当中,附着在那薄薄的只有三毫米宽的磁带上。另一方面,也很难解释清楚为什么那些家伙的态度来个突然大转弯。不管是史莫雷斯基还是法索利诺或者他们的同党一旦知道藏匿磁带的地点,就意味着这仪有的口实证据会落在他们手里,到那时布罗德卡和朱丽埃特的性命也将危在旦夕。
“你认为呢?”布罗德卡把他的这一想法告诉给朱丽埃特之后,他问她。
朱丽埃特在那儿愣愣地走神,她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朱丽埃特倦怠地笑了笑,“对不起,可是都快半夜了,这一天实在是紧张得要命。”
布罗德卡体贴地说:“那我们走吧,亲爱的。”他招手叫服务生过来结账。
带着几分醉意迈着沉重的双腿他们走回他们的新居所。
太阳刚刚升起,大弥撒师威廉·赛门枢机主教离开坎榭列利亚宫,钻进一辆深蓝色沃尔沃大轿车。方向盘后坐着他的司机兼随从帕德勒·约翰内教士,人称“约尼”。
轿车快速驶至梵蒂冈城。青铜大门的瑞士卫兵精神抖擞地向主教大人敬礼。赛门主管梵蒂冈的圣赦院,他的官邸位于高墙之外,在他手下工作的不过十来个人。
赛门步伐矫健,一步两个阶梯地向前走。他六十岁——对于教廷的枢机主教来说几乎就是一位年轻人。如果不是每天出入于这里,就算是枢机主教要在这么迂回的长廊和众多楼道里不迷路也是很困难的。赛门终于到了目的地——西斯廷教堂。
在西斯廷教堂举行的早弥撒中领读被视为一种特殊的荣耀,即便是对一位枢机主教来说。而赛门之所以被委以重任,是因为原定于今天,也就是星期三主持圣事的教廷国务卿史莫雷斯基,昨天晚上说身体不舒服,希望有人能临时代替他主持弥撒。对于引发他身体不适的原因——过量的廉价红酒和同样劣质的雪茄——史莫雷斯基自然是只字未提。
教士佛昂那多·寇德斯已经在教堂的法衣室静候赛门,他不会说英文,而赛门对西班牙语同样一无所知,如同对寇德斯家乡的斗牛比赛完全摸不着门道一样。两名格里高利神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作为辅弥撒者业已准备好了。
大弥撒师用他无可指摘的拉丁语领诵圣经,到了他该举起圣餐杯而辅弥撒者摇响手铃的那一刻,赛门把圣餐杯贴近嘴边喝下一大口,几秒钟之后,他突然静止下来,在这片刻之间,大弥撒师好像被神圣的光辉所照耀,他的眼神呆滞,表情仿佛神游天外,定定地立在祭坛前,而后枢机主教就像是一棵被砍断的大树缓缓地向旁倾倒,随即他法衣下的身躯轰然摔在祭坛前面的台阶上。
塞门的嘴巴张开着,像是要大声呼喊,他的双目怔怔地瞪着拱顶上米开朗基罗的《最后的审判》。
那些参加弥撒的人目睹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谁都没有移动半步。这一切仿佛就像是米开朗基罗的法官用其粗壮的胳膊将大弥撒师打倒在地,是对非正义的行为做出正义惩罚。
接下来开始有人在交头接耳,然后是两人一伙仨人一帮嘀嘀咕咕,到最后殿堂内此起彼伏的叫嚷。
这时候教土佛昂那多·寇德斯才明白出了事情。他走过去将枢机主教了无气息的躯体拖下台阶,四肢展开摊在大理石地面上。他忙不迭地将弥撒服从主教头顶脱掉,耳朵贴在赛门的胸口,然后寇德斯两个拳头摞起来用力挤压枢机主教的胸腔。
做弥撒的人当中有两个意大利修女,此时才醒悟过来在她们眼前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这两姐妹中的一个抽泣着奔出西斯廷教很困难的。赛门终于到了目的地——西斯廷教堂。
在西斯廷教堂举行的早弥撒中领读被视为一种特殊的荣耀,即便是对一位枢机主教来说。而赛门之所以被委以重任,是因为原定于今天,也就是星期三主持圣事的教廷国务卿史莫雷斯基,昨天晚上说身体不舒服,希望有人能临时代替他主持弥撒。对于引发他身体不适的原因——过量的廉价红酒和同样劣质的雪茄——史莫雷斯基自然是只字未提。
教士佛昂那多·寇德斯已经在教堂的法衣室静候赛门,他不会说英文,而赛门对西班牙语同样一无所知,如同对寇德斯家乡的斗牛比赛完全摸不着门道一样。两名格里高利神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作为辅弥撒者业已准备好了。
大弥撒师用他无可指摘的拉丁语领诵圣经,到了他该举起圣餐杯而辅弥撒者摇响手铃的那一刻,赛门把圣餐杯贴近嘴边喝下一大口,几秒钟之后,他突然静止下来,在这片刻之间,大弥撒师好像被神圣的光辉所照耀,他的眼神呆滞,表情仿佛神游天外,定定地立在祭坛前,而后枢机主教就像是一棵被砍断的大树缓缓地向旁倾倒,随即他法衣下的身躯轰然摔在祭坛前面的台阶上。
塞门的嘴巴张开着,像是要大声呼喊,他的双目怔怔地瞪着拱顶上米开朗基罗的《最后的审判》。
那些参加弥撒的人目睹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谁都没有移动半步。这一切仿佛就像是米开朗基罗的法官用其粗壮的胳膊将大弥撒师打倒在地,是对非正义的行为做出正义惩罚。
接下来开始有人在交头接耳,然后是两人一伙仨人一帮嘀嘀咕咕,到最后殿堂内此起彼伏的叫嚷。
这时候教土佛昂那多·寇德斯才明白出了事情。他走过去将枢机主教了无气息的躯体拖下台阶,四肢展开摊在大理石地面上。他忙不迭地将弥撒服从主教头顶脱掉,耳朵贴在赛门的胸口,然后寇德斯两个拳头摞起来用力挤压枢机主教的胸腔。
做弥撒的人当中有两个意大利修女,此时才醒悟过来在她们眼前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这两姐妹中的一个抽泣着奔出西斯廷教堂,另一个跪在已无生命迹象的枢机主教旁,双手捶打着心窝,号啕大哭:“我的上帝,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