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慈的法老,我代表我的女主人洛斯特丽丝小姐乞求您的理解和宽恕。”我对洛斯特丽丝小姐的情况做了惨痛的描述,其中还加入了许多模糊的医学术语和解释,故意分散国王的欲望。阿顿站在我旁边,不住点头证实我说的一切。
我确定,对于一个更年轻、更有活力、已完全准备好同房的新郎来说,这个解释不会起作用。但麦摩斯是一头老公牛。在过去三十年左右时间里一共有多少可爱的女人享受过他的爱抚,难以计算。如果排成一列,差不多能围着有一百个底比斯城绕一圈,还可能不只一圈。
“陛下,”阿顿最后打断了我的解释。“您如果同意,今晚我再给您带来个女伴。可能小胡利安人能非同寻常地控制她的……”
“不,不,”国王把他打发走。“在这个孩子的小毛病痊愈前,还有足够时间。内侍,现在让我们单独待会儿。我还有其他事情想和医生讨论——我是指和这位奴隶。”
剩下我们俩时,国王掀起内衣,露出肚子。“你认为这是什么原因,医生?”我检查他凸起的大肚子上长的疹子,发现那是常见的癣。在炎热的气候里,一些王室女人常常穿得很少。我注意到身体不洁常产生传染性疥疮。国王可能从她们某个人身上受到感染。
“危险吗?你能治吗,医生?”我们普通人都会害怕。他现在和其他病人一样听从我的意见。
经过他允许,我从住处取来药匣。返回后,我命令他躺在装饰华丽的金子和象牙镶嵌的细木床上,用软膏涂抹他肚皮上发炎的红包。我安慰他,软膏是我自己配制的,疹子三天内就会治愈。
“很大程度上,你要对我娶的这个孩子负责,她是你的新主人。”我一边涂抹,他一边说。“你的软膏会治我的皮疹,但你的另一个治疗会给我一个儿子吗?”他询问。“这些年很动荡。在我又长一岁之前,我必须有一个继承人。王朝处在危险中。”
我们医生总是不情愿保证我们的治疗,律师和占星家也是如此。我在拖延时间时,他给我提供了一个求之不得的逃路。
“泰塔,我不再年轻了。你是医生,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武器已参加过多次激烈战斗,它的刃不再像以前那样锋利。最近当我最需要它时,它却不行了。你那匣子里有什么东西能让枯萎的百合花茎直挺起来吗?”
“法老,很荣幸您和我谈论这个话题。众神有时会用神秘的方法……”我们俩做了一个避邪的手势,然后我继续说。“您与我处女女主人的第一次****必须完美地完成。任何犹豫,任何背离我们的初衷,任何没能高高举起您男人王权节杖的失败,都会使我们的努力遭受挫折。只有一次机会,第一次****必须成功。如果我们必须重试,您就有危险成为另一个女孩的父亲。”我的这一诊断的医学依据相当脆弱。不过,我们俩看起来都十分严肃,他比我还严肃。
我举起食指。“如果我们今晚尝试的话,那……”我不再说,但让我的食指暗示性地变软垂下来,然后摇摇头。“不,我们幸运地得到了众神赐予的另一次机会。”
“我们必须做什么?”他焦急地问。我沉默了一会儿,在他床边跪着深思。
我难以掩饰放松和满意。在我女主人结婚的第一天,我就已经争取到了皇帝身边有影响的地位,而且我还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让我的女主人至少更长一点时间保持童贞,长到足以让我能为她做好准备来接受一个她不爱、确实又十分讨厌的男人的第一次粗暴的生育袭击。我心想,通过对形势巧妙的掌控,我可能无限期地延长她的少女期。
“确实,陛下,我能帮助您,但需要点时间。这不会像治疹子那么简单。”我的思绪在飞转。我必须挤出海绵中的每一滴水。“我们必须严格限制饮食。”
“我恳求你,医生,别再吃公牛鞭。”
“我也认为您现在已吃得够多了。但是,我们现在需要温暖您的血液,改善您的生殖液来进行决定性的尝试。热羊奶加蜂蜜,一天三次。当然我会用犀牛角和曼德拉草根为您配制特殊药剂。”
他看起来很宽慰。“你确定这会起作用吗?”
“以前从来没失灵过。但还有一个重要措施。”
“是什么?”他的宽慰消失了,坐起来,焦急地看着我。
“完全禁欲。我们必须让陛下休息,重新获得完全的力量和动力。您必须暂时抛开后宫和所有享乐。”我带着医生不容反驳的固执己见的神态,因为这是保证洛斯特丽丝小姐不受侵犯的唯一可靠的办法。然而,我担心他会有什么反应。可以想象到他因为被剥夺了夫妻间的****而勃然大怒。他一旦反对,我就可能失去所有新赢得的优势。但为了我的女主人,我不得不冒险。只要我能,我必须保护她。
国王的反应让我惊讶。他只是向后躺在头靠上,满意地对我笑。“多久?”他十分愉快地问。当我意识到我的非难对他是个解脱时,我震惊了。对我来说,和漂亮女人做爱一直是可望不可即的梦想。法老却开心地摆脱了曾经乐此不疲但又变得艰巨的任务,这很难理解。
那时在他的后宫里,至少有三百名妻妾,其中一些女人以贪得无厌的****而闻名。国王一定像神一样一夜一夜、一年一年地表现。我很同情他。未来并不让我胆怯,因为现实似乎已经让国王筋疲力尽。
“九十天。”我说。
“九十天?”他若有所思地重复道,“十天一个埃及周,一共九周吗?”“至少。”我坚定地说。
“非常好。”他点点头,没有厌恶,然后轻而易举地转变了话题。
“医生,我的内侍告诉我,除了医术,你也是我们埃及三个最著名的占星家之一。”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侍臣朋友有资格发表断言。我一生不会想另外两个人是谁,但我谦虚地点点头。“不敢当,陛下,但我可能对天体有一点点了解。”
“用星象给我算一命!”他期待地坐起来,命令道。“现在?”我吃惊地问。
“现在!”他同意。“为什么不?按你的医嘱,我此刻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他出人意料的笑容真的很惹人喜爱。尽管他对塔努斯和我的女主人做了这一切,但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了。
“我去宫中藏书室取些我的卷轴来。”
“我们有一整晚呢。”他指出,“把你想要的都取来。”
国王的出生时间和日期有清楚的记载。我在卷轴上写下了在我之前五十代占星家观察到的天体运动,国王怀着迫切的心情看着。我根据他的星象为他第一次算命。还未完成一半,我就看出了这个男人的性格——正如我观察到的——与他的星象完美地统一。大的红色移动的星——众所周知,那是塞特的眼睛——主宰着他的命运。那是一颗冲突和不确定、混乱和战争、悲伤和不幸、最终暴死的星星。
但我怎么能告诉他这一切呢?
我当场作戏,把他未经完全掩饰、内容详尽的生活事实联系到一起,混合一些从我的线人(其中一位是皇家内侍)处收集到的不太为人所知的细节,又添加了一些每位主顾都爱听的关于健康长寿的常见安慰话。
国王被吸引了。“你真是名副其实。”
“谢谢,陛下。我很高兴为您服务。”我开始收起卷轴、书写用具,准备离开。天太晚了,我已听到宫墙外的黑暗处传来小公鸡的第一声啼叫。
“等等,泰塔,我还未允许你离开。你还未告诉我真正想知道的。我会有儿子吗?我的王朝会幸存下来吗?”
“噢,法老,星星不能预见那些事,只能预测您命运大概的倾向和一生整体的走向,没有明确这样的细节……”
“哦,是的。”他打断我,“但有其他方法可以探测未来,对吗?”我试图把他引开,但他态度坚决。
“泰塔,你勾起了我的兴趣,我已询问过你。你精通阿蒙拉迷宫。”我很苦恼。他怎么发现这个的?几乎没人知道我有这种神秘的才能,因此我想自己保留。然而,我不能公然否认,所以我保持沉默。
“我看见迷宫图藏在你药匣底部。”他说。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我没有企图表示否认,被当场抓住在说谎。我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因为我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用迷宫为我算算,告诉我:我是否会有继承人,我的王朝是否会幸存。”他命令。
星象是一回事,只需要了解星星的构成形式及特征,稍微有些耐心,采用正确的步骤,就会做出相当精确的预测。通过阿蒙拉迷宫进行占卜完全是另外一回事,需要消耗你的生命力——那是预言家体内燃烧的东西,会让你精疲力竭、消耗殆尽。
这些日子我尽力避免使用这种才能。真的,偶尔我会被说服去解开迷宫,但连续几天,我的精神和体力会被消耗。洛斯特丽丝小姐知道我有这种神奇的力量,也知道它对我的伤害,所以她为我好,禁止我解迷宫。我只是偶尔为她解一下。
然而,一个奴隶不能回绝国王。我叹口气,伸手拿出匣子底部的皮包,里面装有迷宫图。我把包放在一边,调合草药。这是打开灵魂之眼必需的,能帮助我看到未来。我喝下去,等着熟悉但惊恐的感觉从体内升起并向我袭来。我拿出装着迷宫图的皮包时,感觉像在做梦,远离现实。
阿蒙拉迷宫由十个象牙盘组成。十是具有最伟大超凡力量的神秘数字。每个盘代表人类生存的一个方面,从生到死到来世。我亲手把符号刻在迷宫盘的每个面上。每一个都是小杰作。由于多年来经常在上面触摸和呼吸,我已赋予它自己的部分生命力。
我把它们从包中倒出来,开始抚弄,同时积聚我所有的能量在上面。很快它们摸起来有些温暖,就像摸到活人。当我把自己体内的能量流入象牙盘时,我经历着熟悉的被耗尽的感觉。我把迷宫盘正面朝下,随意放成两堆,请法老分别从每堆拿起一个,在手指间磨擦,同时一边大声重复他的问题,一边集中所有力量在两个盘上:“我会有儿子吗?我的王朝会幸存吗?”我彻底放松,打开灵魂,让预言的精灵进入。法老的声音开始穿透我的灵魂。他每重复一次,穿透得就越深,像弹弓射出的子弹击中同一个位置。
我开始轻轻离开坐的地方,像眼镜蛇随着驯蛇人的笛声跳舞。药开始完全起效。我感觉身体失去了重力,飘浮在空中。我的声音好像来自远方,在脑中奇怪地回荡,就像坐在地球表面下的大洞穴里。
我请国王向每堆吹气,然后一分为二,一份放一旁,另一份留下。我让他一次一次地分每堆,把留下的那份合在一起,最后他只剩下两个硬币形状的迷宫盘。
他最后一次向它们吹气,然后按照我的指挥,在我一只手上放一个。我紧紧握着它们,按在我的胸前。透过握紧的拳头,我感到心脏怦怦跳。它在吸收迷宫的影响力。
我闭上双眼,在黑暗中看见开始出现各种图形,奇怪的声音充满双耳。它们没有形成一体,也不相互关联,一片混乱。我感到头晕,意识模糊,感觉自己越来越轻,似乎在太空中飘浮。我任凭自己向上运动,就像一片干草卷入气流——撒哈拉夏天的一个沙尘妖怪。
我头脑中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黑暗的形象更加稳定。
“我听见刚出生婴儿的哭声。”我的声音失真,好像出生时上唇腭裂。
“是男孩吗?”法老的问题在我脑袋里跳动,所以我是感觉到了,而不是听到了。
我的视野慢慢开始清晰。我顺着一条长隧道,穿过黑暗,看到那端有光亮。我手握的象牙迷宫如同炉里的余火一样热,灼伤了我手掌的肉。
在隧道尽头的亮光中,我看到一个孩子躺在出生时的红色羊水里,肥蟒蛇似的胎盘还盘绕在肚子上。
“我看见一个孩子。”我声音低沉沙哑。
“是男孩吗?”法老的声音从周围的黑暗外传来。
婴儿哭着,两只腿在空中踢着,我看见两只粗短的大腿中间露出一块苍白的手指状肉,上面是一层褶皱的皮肤。
“男孩。”我确定。对于头脑中的这个幻影,我感到意外地温柔,好像那是真的血肉。我把心伸向它,但影像褪去,出生时的啼哭声变得模糊,消失在黑暗中。
“王朝呢?我的家族会怎样?会长久下去吗?”国王的声音传到我耳中,然后淹没在充斥我头脑的刺耳的声音中——战鼓的声音,殊死搏斗的人们的喊叫声,青铜器互相撞击的声音。我抬头看天空,黑压压的弓箭在头上飞来飞去。
“战争!我看见了改变世界形态的激烈战争。”我高声大喊,让自己的声音越过充斥满脑的冲突声。
“我的家族会幸存吗?”国王的声音狂乱,但我没有注意,因为我耳中传来浩大的吼叫声,就像喀姆新风的风声,或者尼罗河水滚滚流经大瀑布时的声音。我看见一片奇怪的黄云模糊了我的视线,乌云很快被闪烁的光线射穿,我知道那是争斗中武器在阳光下反射的亮光。
“我的王朝怎么样?”法老的声音扣动着我的思想。视线模糊了。我头脑中一阵安静。我看见河岸上有棵树,是枝繁叶茂的金合欢树,树枝上结满了沉甸甸的荚果。顶端树枝上栖息着一只鹰,皇家的鹰。正当我看着,鹰改变了形状和颜色,变成了埃及红、白两色的双皇冠,两个王国的纸莎草和莲花缠绕在一起。然后,在我眼前,尼罗河水又涨又落。我看见河水五次上涨。
当我用燃烧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时,突然树上方的天空黑压压飞来一群昆虫。密密麻麻的蝗虫落在树上,覆盖了整棵树。它们飞走时,树已被彻底毁灭,没留下一丝绿色,干枯的棕色嫩枝上没剩一片叶子。死树摇摇欲坠,笨重地倒在地上,树干碎裂,皇冠摔成碎片,碎片变成尘土,随风消散。什么也没留下,只有风和扬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