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饼,汉族面食。以山东为盛,起源甚早。将五谷杂粮磨成面糊,倒入鏊子,用煎饼筢子摊平烙制而成。抗战时期,辽宁省本溪市桓仁老秃顶子地区的“反日妇女会”生产一种煎饼为支援抗日联军打击日寇做出了贡献。“抗联”煎饼精选桓仁本地出产的碎大米和杂粮等,经过淘洗、浸泡、磨浆、发酵等步骤后,在鏊子上手工烙制而成。
老家深山的大洼里,生长着一种叫黄茅草的植物。柔软,质轻,茎秆中空,却不轻浮。盛夏以后,黄茅草的草穗丰盈,迎风窸窣,像一片波涛汹涌。我本以为网络无所不能,查找以后大失所望。找不到关于黄茅草的记载,有几条也不是我说的黄茅草。搜索了一下图片,有现成的茅草屋,一般都是旅游景点那种的,板着面孔没有温度。老家三哥钟情草木,看我文章以后,冒着寒风去山上特意拍摄了黄茅草的图片。
我少年时期的盛夏,跟黄茅草接触的机会很多。那些个暑假,我们这些孩子最多的事情就是上山割黄茅草。黄茅草容易晾干,一般有几个用途。一是卖给收购的贩子,据说他们收走黄茅草卖到造纸厂造纸。二是可以打草帘子,做房子房笆。三是留到家里做柴烧。黄茅草做柴火未免有些奢侈,母亲一般不轻易烧。大灶火适合烧大田庄稼的秸秆,黄茅草很娇贵,自有它独特的用处。
那时候村子里有一个“官”鏊子,先说“官”的意思,再解释什么是鏊子。因为经济困难,村子里的人家每家出钱集体买一件物品公用,辽西人的方言有意思,“公用”就叫“官”,鏊子就是官鏊子。辽宁乡村还有“官街”“官道”的说法。再说鏊子是什么,鏊,是海中大龟的意思,有点象形。鏊子用铸铁做成,平面圆形,中心稍凸。三根腿,腿高大约六厘米,在底下烧柴,烙厚簿煎饼等。鏊子是一种从远古相传至今的工具,也叫煎饼鏊子。是沂蒙地区美食工具,有“家家支鏊子,户户烙煎饼”的传统习俗。明清时期到民国,山东人闯关东,山东的铁鏊子传到了整个东北三省。
母亲留着娇贵的黄茅草,就是摊煎饼用的。
少年时期,守在母亲的身边看她摊煎饼,那是一帧绝美的风景。母亲的侧影迷人,身上有一股芳香。在我离开故乡很多年以后,我始终认为,有香味的地方,那一定是母亲居住的天堂。
把高粱或者玉米,在老碾子上压碎,这叫“破碴”。拿家去放在器皿里用水泡上。一晚上就可以了,然后去磨房。磨房在村子中间,也是“官”用的。磨盘上下两片叠在一起,不用的时候要错开垫起。尤其是冬天,里面有了存水会冻上。上下两扇磨盘都开了小洞,可以用勺子混着水一勺一勺加入。抱起磨杆,带动上片磨盘,转啊转,粮食就会被磨碎,磨片缝隙里流出的就是沫糊。富裕的人家,养得起骡马,推磨省劲。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虽然没有骡马,但是人多心齐,干起活来也不打怵。
磨好的沫糊放在大缸里备用。大缸一定要在阴凉处,防止变酸变质。第二天要吃的时候,用一只瓦盆舀出来一盆,搁到炕头上。盆一热,有股发酵的微酸味,这样的沫糊摊出的煎饼好吃筋道。
新买的鏊子不好用,容易粘连煎饼,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这跟新车需要磨合是一样的道理。摊煎饼的工具很简单,鏊子,耙子,油布,铲子等。鏊子烧热之前,往油布上抹一层油,或者鸡蛋清,然后往鏊子上擦拭。这样的作用是煎饼容易分离。那时候日子穷,油用不起,鸡蛋清有时候也不及时,母亲就用过年杀猪剩下的大骨头,舀出里面的骨髓油用来擦拭鏊子。
母亲手巧,摊的煎饼薄。那个时候,我痴迷地坐在母亲身边,看她摊煎饼。母亲试一下鏊子热了,用勺子舀一勺沫糊放到鏊子中间。鏊子很热,发出“滋啦”的声响。母亲不慌,耙子从里圈开始,往外迅速画圆。耙子所到之处,沫糊均匀地涂抹在鏊子上。至外圈,余下的沫糊熟练地带在耙子上,“唰”一下带到了沫糊盆里。鏊子下的黄茅草好烧,最大的特点是火苗不硬,柔软,像母亲的叮嘱。
一张一张的煎饼就这样从母亲的手下诞生,那是我们乡村的美味。是我童年和少年时期铭记最深的感动。母亲就这样几十年坐在鏊子前,把自己的青春耗尽。摊出的煎饼,温润了我们的胃,养大了我们的身躯,一直把我们送离身边。
我的妻子其实也摊一手好煎饼,她比母亲能干。遗憾的是她没有像母亲那样,可以在鏊子前为亲人们摊一辈子的煎饼。我带着她从乡村辗转到都市,目的是追寻都市的文明。她在都市生活得无所事事,因为都市的家中是不能有一盘可心的鏊子。我问过她是否幸福,她点头又摇头。是啊,妻子的感觉是对的,在我们得到文明的同时,我们其实丧失了很多柔软的东西。人生是患得患失的戏剧,我们其实无法把握剧情的走向。只能顺其自然,努力热爱。
就像我们喜欢吃煎饼一样,去都市的早市买。可是,味道不再。心情呢?百味杂陈。老家有二哥秦朝晖来沈阳,偶有小聚。我们吃着煎饼,二哥清唱一曲。那歌叫《茅草地》,很多年前孙国庆唱的。二哥唱这歌曲,两遍三遍尤佳,我们合唱,不觉间泪水潸然。因为一张薄薄的煎饼,寄托了我们太多的情感。
“你这茅草地,我却热恋着你。虽然你一贫如洗,却拴着我的美丽。给我慈母的爱,给我回天的力。我能借来春风,泼红染绿喷金吐玉……我永不离开你,我要把我的心给你……”
什么都不需要说,只需要静静聆听这天籁的回声。
酸菜,古称菹,《周礼》中就有其大名。北魏的《齐民要术》,更是详细介绍了我们的祖先用白菜(古称菘)等原料腌渍酸菜的多种方法。在中国版图上,沿着古老的长城走向,我们甚至可以画出一条宽广的“酸菜带”。如果算上南方喜食酸菜的众多地域,这神奇的“酸菜带”将延伸扩展,愈益壮观。巍巍华夏,处处酸菜皆养人,养了古人养今人。
东北人家里,有两样东西不可缺少,一是酸菜缸,二是腌酸菜用的大石头。贫苦人家如此,豪门富户也如此。当年张作霖的大帅府配有七八口酸菜缸,可往往还是不够吃。
血肠,满族有大喜事时,人客多,不兴上礼,凡来者,一律白吃,男女老少,同食共乐。为让大伙吃的好,锅头当众单腿跪地,把片肉的小菜墩放在膝盖上,用片刀飞快地把肉切成薄片,供大家分吃。新宰的猪,肉煮得嫩,片的薄,五花三层的白肉片,吃着满口香。上宾的桌上会多一份新血灌的鲜血肠,血肠更能证明宾客的地位。从此血肠便留传下来。在满族的故乡至今仍有白肉血肠这道招牌菜,而沈阳新民人彭革把血肠的制作发挥到了极致,新民血肠成为血肠中的精品。
东北人喜欢炖菜,夏天豆角炖土豆,冬天白肉炖酸菜血肠,浓郁的汤汁,浓香的味道还有热气腾腾的场面就如东北人的性格,豪爽大气。
小时候最过瘾的事儿就是年根儿底宰杀年猪,真的就是用兴高采烈来形容。看着大人们忙着灌血肠,烀大骨,把腌好的酸菜切成细细的丝,从未如此安静过的自己此时静坐在灶台旁,嘴里嚼着奶奶随手递过来的酸菜芯,耐心地守候着猪肉炖酸菜出锅,望着雾气缭绕的大铁锅,贪婪地嗅着从木质锅盖下面飘出来的香气,真有立即掀开的欲望。好容易酸菜炖好了,在锅中放上灌好的血肠,煮上一小会,再把血肠切好码到盛好酸菜白肉的大碗上面,蘸上调好的蒜酱汁。吃吧,白肉肥而不腻,酸菜清爽可口,血肠鲜香嫩软,汤汁浓郁醇厚。这道美味的关东菜肴成了东北人年饭中必不可少的一道。
而今,东北酸菜已经家喻户晓甚至远销国外,一个朋友去澳洲居然买到了沈阳出产的酸菜。酸菜血肠也跟其他东北铁锅炖品一样,形成了自己特有的东北炖菜风格。来东北,一定要尝尝东北酸菜血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