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放鞭炮,作为我国人民欢度春节的习俗,历史悠久。《荆楚岁时记》曾经这样记载,正月初一,鸡叫头一遍时,大家就纷纷起床,在自家院子里放爆竹,来逐退瘟神恶鬼。
当时没有火药和纸张,人们便用火烧竹子,使之爆裂发声,以驱逐瘟神,反映了古代劳动人民渴求安泰的美好愿望。而对于童年的记忆,那些鞭炮的往事却往往多了一份温暖的情愫。
童年对我最大的诱惑就是过年的时候,能够买上一挂一百响的小鞭。红色的小鞭在雪地上清脆的炸响,童年的快乐就在山村的上空久久的回荡。今天的孩子,有谁能够知道,童年的鞭炮记忆会跟一头猪有关系。
家里没有钱买小鞭,便等着腊月杀猪。腊月杀完猪,猪毛归我。猪杀得很辛酸,除了猪头猪下水留下外,剩下的都要卖掉。到了年关,欠人家的债总得还一些的。于是,卖猪毛便成了我全部的希望。
卖猪毛有很多说道,来收购猪毛的小贩子把猪毛分成几个等级来定价位。他们好像也有种族歧视似的,黑猪毛和白猪毛价钱要贵,花猪的猪毛最便宜。年迈的爷爷告诉我,猪鬃最值钱。可是猪的身上猪鬃的资源总是很有限,卖不了多少的。
有一年,我家养的猪是花猪,这样,卖猪毛的时候就不值钱了。我气的直劲哭鼻子,在我童年的时候,最痛恨的就是花猪。在街上遇到花猪,便忍不住上前呵斥它几句。爷爷那时候有气管炎病,已经不能干重体力活了。一到晚上咳嗽得厉害,可爷爷一点都不影响全家的休息,我是听着爷爷的咳嗽声长大的。有时候,没有了爷爷的咳嗽声还睡不踏实呢。
爷爷看出了我的心事,让我放宽心,他会有办法来帮助我。爷爷说干就干,把在墙头晾晒的猪毛筐拿过来,然后开始认真地挑起了猪毛。爷爷把黑猪毛和白猪毛分开,一根一根挑得很仔细。外面天冷,爷爷的手冻得不听使唤了。他就拎着筐进屋,不顾奶奶的反对守着火盆挑拣。爷爷还真有耐性,一头大花猪被他分成了两头猪,一头白猪,一头黑猪。那头花猪的猪鬃生得最气人,毛尖黑色,毛根白色,这就不好分了。猪鬃是最值钱的,一定得想个办法。爷爷最后找来黑颜色,把猪鬃染得黑黑的。
火盆里的炭火很旺,爷爷的胡子乐得直颤悠。不小心,掉几根猪毛进了火盆,滋啦一声,猪毛痛苦地扭曲着身子,化为一股刺鼻的蓝烟,在屋里弥漫开来。全家人声讨我和爷爷烧猪毛的行径。我和爷爷也深知理亏,跟每一个人都说好的。谁让那挂小鞭的诱惑力是那样大了呢。
收猪毛的来了,拿着一只破锣,当当的一敲。早已经等得着急的我,撒欢往家跑。爷爷说别慌张,别慌张,别让收猪毛的看出来。我和爷爷的神情都没有露出破绽,可收猪毛的看出猪毛的多少不对,拎拎这筐,拎拎那筐。用怀疑的目光瞅爷爷:你们家杀两头猪?爷爷毫不畏惧,迎着目光望过去。收猪毛的就相信了,可拿猪鬃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收猪毛的使劲揉搓猪鬃,染上的黑颜色掉了,露出了本来的面目。爷爷那天跟收猪毛的大吵了一顿,结果我们的计划落空。
爷爷后来吸取了教训,分开卖。尽管小心翼翼,还是拖到腊月二十几,才把猪毛猪鬃唬了出去。其间,猪鬃给爷爷增加了很复杂的科研难题。爷爷经过一番钻研,终于解决了掉颜色的问题。我买小鞭那天,供销社已经没有了。是托人到城里买的,爷爷千叮咛万嘱咐,可别忘了这事。小鞭买回来了,我和爷爷都很欢喜。围着火盆欣赏,结果惹了大祸。小鞭掉火盆里去了,爷爷的胡子被崩上了火星,脸被弄的全是灰。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增添了节日的喜悦,爷爷说这叫火烧旺运。对于我来讲,未免有点太浪费了。我以前放小鞭都是拆着零放的。这下可好,盼了好几个月,就这么一分多钟就完事了。
爷爷那年咳嗽得厉害,我想等明年卖猪毛卖猪鬃的时候,我一定给爷爷买药。因为,我知道了聪明人听响,只有傻孩子才去买鞭炮。可是,爷爷没有等到第二年该卖猪毛的时候,他就离开了人世。爷爷走得很安详,我看见他的胡子有一绺是半截的,那是我放小鞭时给烧的……
如今的日子富裕了,爷爷却永远也看不到了。每年过年听着窗外像“哗哗”流水一样脆响的鞭炮,我都闻到了一股芳香。
是猪毛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