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姥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张国栋看了杜斌一眼,继续说道,“当时你姥爷听到你母亲怀孕这个消息时大发雷霆,坚决要让你母亲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你杜斌。但你母亲死活不同意,并且以死相逼。后来你姥爷不得不做出一个两全之策,那就是,如果想保住孩子,那就必须和杜汶泽结婚。
“你母亲为了保住她和赵培元的血脉,含泪答应了你姥爷的要求。但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那就是杜汶泽在老家早就定了亲,如果想让你母亲和杜汶泽结婚,那就必须督促杜汶泽把亲退了。
“可以这样说,杜汶泽对你母亲也没有太多的感情。他之所以答应这门婚事,也是由于可以借此使自己飞黄腾达。
“为了能够早日实现自己的想法,也为了掩盖你母亲未婚先孕这件事,你姥爷整天坐卧不宁。但就在这个时候,老天给了他一个机会,那就是刘秀玉竟然来学校找杜汶泽了。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你姥爷便决定亲自同刘秀玉谈一次话,并且许以重金。但是,就像我上面所说的,你姥爷同时也准备了第二条计划,那就是一旦无法做通刘秀玉的工作,就杀掉刘秀玉。
一五零
“因为他知道,杜汶泽等得起,可你母亲肚子里的孩子等不起。一旦你母亲的肚子掩饰不住,被别人知道了,那他这个东州医学院的院长、省人大代表的老脸可就没地方放了。毕竟,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就像一颗炸弹,一旦被人知晓,那可是有伤风化,会被人戳脊梁骨的,而你姥爷,又是一个那么好面子的人。
“但想要实施杀人计划,你姥爷知道自己一个人是完不成的,或者说,他感觉这件事完全是因赵培元而起,所以,他一定要拉上赵培元。于是,你姥爷找到了赵培元,告诉他如果要想保住你母亲肚子里的孩子,那必须跟他合作。
“赵培元答应了。于是,在1976年7月19日的那天,也许是更往前的两天,总之是在你姥爷准备跟刘秀玉谈话的前两天,赵培元依照你姥爷的指示,在那截岌岌可危的木栏杆上做了手脚。从而导致了7月20日的惨案。”
“现在回到赵培元杀害杜汶泽的动机上。”张国栋看了看此刻精神状态极为颓废的高佩君说道,“听了我上述的话之后,我想大家应该能够明白赵培元杀害杜汶泽的动机了,高局长,我想您更应该知道吧。”
“我不知道。”高佩君勉强抬起眼看了看张国栋。
“很明显。既然赵培元和杜汶泽都曾是您父亲的学生,那么也就可以说,他们都是从事精神疾病方面的研究的。当杜汶泽因精神错乱,把潘婷婷推下楼之后,赵培元坐不住了。他坐不住有两方面的原因。第一,他认为这件事过于离奇,担心因此而将刘秀玉被害的案子牵扯出来,从而牵连到他。
“第二点,赵培元对杜汶泽推潘婷婷下楼的疯狂举动也觉得很奇怪,因此他调查了杜汶泽的家族史,发现杜汶泽的家族里的确有精神疾病方面的遗传因素,因此,他认为机会来了。
“赵培元的爱人几年前就去世了,而他对您的情愫,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消减。于是他就利用这个机会,让自己的小女儿赵丽娟假扮那个出现在教学楼上的孕妇,诱使精神不稳定的杜汶泽上到医院的14楼,然后从楼上跳下身亡。
“在赵培元看来,杜汶泽一死,他就可以再次和您在一起了。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杜汶泽的死和那个神秘孕妇的出现,让当年的目击者杨文才和张振云慌了。
“而据张振云的日记中所记载,在杜汶泽死后,他曾见到过那个神秘的孕妇。张振云这个人是个虔诚的基督徒,生性胆小怕事。当他见到那个孕妇时,他认为那就是刘秀玉的冤魂来找他算账来了。加之在那之前,他全家老小除了他之外,都在一次意外的车祸中丧生了,这就更加剧了他内心的恐慌,觉得这一切都是他当年做伪证的报应。
“虽然刘秀玉坠楼的当晚,他和杨文才在蒋忠平的询问下,承认在教学楼上看到是您父亲把刘秀玉推下楼的,但在第二天就马上就翻供了。翻供的原因,我想高局长您心里一定很清楚。
一五一
“那么,杨文才和张振云为什么会违背自己的良心,向公安局撒了谎呢?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就是有人给了他们好处。
“杜斌曾在张振云那里找到一本日记,上面记录了一些数据。当我看到那些数据的时候,起初我也不知道代表什么,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我还是研究出来了。”张国栋说完,拿出一个日记本打开,让高佩君和高云山看了看,然后说道,“这些数据很有意思,现在我来念一下:19767201000,19771101500,1978342000,1979582500,19802253000,19818224000,1982745000,19832195000,198410120000,198681810000。这些数字究竟代表什么呢?我后来终于明白了,从这些数字上可以看出,它们分别代表了年份和钱数。比如第一个,19767201000。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前七位数代表1976年7月20日,而最后四位数,代表着1000元。以此类推,我们就可以看出,后面的每一组数字都是这样的。1977年1月10日,1500元;1978年3月4日,2000元;1979年5月8日,2500元;1980年2月25日,3000元;1981年8月22日,4000元;1982年7月4日,5000元;1983年2月19日,5000元;1984年10月1日,20000元;1986年8月18日,10000元。
“从第一组数字可以看出,那天正是刘秀玉被害的当晚。当张振云从公安局录完口供回来之后,就有人给了他1000块钱,并且让他第二天翻供。而最有意思的是,1984年的10月1日,有人给了张振云20000元。这个数字在当时来说,可以说是一笔巨款,而也就是在那一天,张振云离开了东州医学院。
“但我们可以看到,在1986年的8月18日那天,又有人给了张振云10000元。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据张振云的日记中记载,在这一天,一个女人死了,他并且说那是一个阴谋,为的是把他拴住。
“张振云说的这个女人是谁呢?这个问题,从童晓晓遗留下来的那本日记上可以看出,童晓晓就是在1986年的8月18日那天,去找高局长要钱,之后就失踪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张振云所说的这个女人,就是童晓晓呢?”张国栋微微的笑了笑对高佩君说,“我想高局长应该最清楚吧。”
“现在,我们把视线转回到杨文才和张振云身上。”张国栋略微想了一下说道,“杜汶泽死后不久,杨文才和张振云也先后被人杀害了。而据我们的勘察,这二人死前均是因吸入了含有大量麻醉剂的香烟之后,被人残忍的杀害的。
“而谁又最希望他们两个人死呢?”张振云看着高云山说道,“我想无非只有老院长您,和您的女儿高佩君,还有一个人就是赵培元。因为只有杨文才和张振云死了,刘秀玉一案才不可能被翻案。
“但是,谁又有这个能力将这两个人杀害呢?老院长您已经是七十多岁的高龄了,而您的女儿高佩君,虽然可以称得上是女强人,但毕竟是女人。当然,你们也可以雇凶杀人,但毕竟风险要大的多。
一五二
“自古道,人到七十古来稀。对于您来说,已经把这世上的一切都看的很淡了。当年您杀害刘秀玉,也是无奈之举。我想,您在刘秀玉死后这三十年来,也曾自责、愧疚过吧。因此,我觉得您杀害杨文才和张振云的可能性很小。
“而您的女儿高佩君呢?”张国栋顿了一下,继续对高云山说道,“虽然高局长并不爱杜汶泽,但他们两个人毕竟在一起共同生活了30多年。即便没有爱情,我想也会有亲情的。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谋杀杜汶泽的计划,高局长应该没有参与其中。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测,至于在杀害杨文才和张振云这件事上,你们父女是否扮演了角色,现在我还不十分肯定。
“现在,我就要说到赵培元了。诚然,赵培元是我的上级领导。作为他的下属,在这里公然说他是杀人嫌疑犯,我也确实冒着一定的风险。但就我所掌握的证据,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我不得不说,赵培元就是杀害杨文才和张振云的真凶!”
“证据呢?”高佩君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瞪着张国栋说道,“你凭什么说是赵培元杀害了他们俩?”
“高局长您别着急。”张国栋看了看高佩君过于激动的表情,心平气和的说道,“虽然从赵丽娟的口供上,只能证明杜汶泽自杀,是赵培元精心设计的,而不能证明杨文才和张振云的被害也是他所为。但既然我能这么说,当然有我的理由。”
张国栋说完,看着杜斌说道:“杜老师,你应该还记得在雁泊湖里找到的那盒中华烟吧。”
“我记得。”杜斌点了点头。
“在那盒中华烟的侧面,印有内部专供的字样。”张国栋说道,“而在我们东州市,像这样印有内部专供字样的中华烟,不是一般人能够抽得上的。而市面上也根本见不到。但是,我注意到,赵培元抽的就是这种中华烟。
“而从雁泊湖里捡到的那盒中华烟,烟盒上面一共有三个人的指纹。一个是杨文才的,另一个是杜斌从湖里捡起那盒烟的时候留下的,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指纹。
“我曾暗中把赵培元的指纹,跟烟盒上的指纹比对过,但经过鉴定,烟盒上面的指纹并不是赵培元留下的。那么,烟盒上的那枚指纹究竟是谁的呢?”
“是赵波的!”杜斌突然说道,“赵培元既然能够利用自己的女儿假扮刘秀玉害死我爸爸,当然也有可能利用他儿子赵波,去杀害杨文才和张振云。况且,赵波年轻力壮,具备杀人的条件。”
“你分析的非常正确!”张国栋冲着杜斌点了点头说道,“后来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当抓获赵丽娟之后,我又暗中把赵波的指纹和烟盒上的指纹加以比对,结果证明,的确是同一个人的指纹!
“不仅如此,后来通过黄珊珊的死,我还发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那就是,杀害张振云的手法和杀害黄珊珊的手法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从他们二人的伤口来看,可以断定,都是被同一把刀割断颈动脉之后,因失血过多而死。这就是说,如果张振云是赵波杀害的,那么,黄珊珊的被害,也极有可能是赵波干的。
一五三
“好了,接下来我们该谈谈杨文才这个人了。”张国栋说道,“杨文才二十几岁就在东州医学院烧锅炉了。这个人的真正来历,恐怕在座的人都不太清楚。”
张国栋说到这里,向高云山微微一笑说:“当然,老院长您是知道的,当年是您的爱徒杜汶泽把杨文才要到医学院的。但是,您可能不知道,杨文才就是当年和杜汶泽的妹妹杜文娟谈恋爱的那个小伙子。
“就是因为杨文才的不辞而别,才导致了杜文娟在两年后因精神错乱而投河自尽了。当年杜汶泽也是不想因杜文娟跟自己的父母闹的太僵,才擅自做主把杨文才带到了东州医学院,并答应以后一定给他找个对象。
“虽然杜汶泽把杨文才和杜文娟拆散了,但杜汶泽毕竟让杨文才从农村走进了城市,并且开始拿工资吃饭了。就这一点来说,杨文才是很感激杜汶泽的。因此,在刘秀玉的问题上,杨文才始终是和杜汶泽站在一起的。”
“但众所周知,杨文才直到临死前,都还是光棍一条。这是为什么呢?是杜汶泽没有给他介绍过对象,还是根本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这应该都不是理由,我想,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杨文才这一辈子心里只容得下一个女人,那就是杜文娟!”
张国栋往在座的人的脸上看了一遍,接着说道:“也许你们会问,我怎么知道这些的。其实,在杨文才死后,我们在杨文才的房间的床下的鞋盒里,发现了三十多封未寄出的信,这些信,都是杨文才在平时的时间写给杜文娟的,信里的字里行间,都饱含着对杜文娟的思念之情,但他却一封也没有寄出。
“我们同时还在鞋盒里发现了一块梅花牌手表,从手表的款式来看,年代应该是很久远的了。以杨文才的经济状况,他不可能买得起那么贵的表。那么,这块表究竟是谁给他的呢?我认为,应该是杜汶泽送给他的。但是,以杜汶泽当时的经济条件,也不大可能买这么贵的表。”
张国栋看了一眼高云山,接着说道:“老院长,我想,您应该知道这块表的来历吧。”张国栋说着,把那块梅花表从包里取出,连同高云山的那张照片一起拿到了高云山的面前说道,“老院长,照片上您的手腕上戴的那只梅花表,看上去跟这只表几乎一模一样,我想应该是同一只表吧。”张国栋把表壳反过来,接着说道,“这表壳后面的G字,应该是您姓的英文缩写吧。”
这时的高云山已经是老泪纵横了,他颤抖着手接过了手表,然后轻轻的抚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