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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成全

伏羲又转向青鸾,“我时日无多,便想多陪她一会是一会,青鸾不会怪罪吧。”

太上老君听的甚是震惊,伏羲帝君这是何意?

天后微点了点头,又牵了凤息的手,“今日带你去看看你八姐的胎果,等他出生,要叫你姨母,我们凤息也是长辈了。”

天后的眼睛红红的,分明是方才在天帝面前哭过了,此刻见了女儿却就一脸的强笑,凤息假装没看见,挽着天后的手笑道,“也好,等我回去把阿狸和幻月带来一起去,他们也甚是爱热闹。”

伏羲看着凤息离去,心中的有如骨肉剥离之痛,忍不住喊了一声,“凤息!”

太上老君便见帝姬的身子一震,转过头来,又走过来紧紧抱住帝君,埋在他怀中低道:“若是我死了,你将来可以找别的仙子,可是也不能忘了我。”

伏羲帝君神色紧绷着,象是在努力隐忍着什么,声音却极是温柔安抚道,“凤息不用害怕,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就是信阳殿的女主人,那里会有什么别的仙子。”

伏羲帝君旁若无人情话,周围的人神色俱震,就是连天后也转过头来定定看着他,无情的众神之首原来也会动情。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可是不愿让你寂寞,帝君将来可以找个象我一样话多的女子陪你。”

他微微一笑,“世间只有一个凤息。”

凤息身子微微颤了颤,已从他怀中抽离出来,眼中分明有泪光,又不愿让帝君看见,转过脸去仍是强笑道,“让我陪陪母后与阿狸,子夜之前我一定会赶到焦离河。”

伏羲抬手温柔的头上摩挲了一会,他们是等不到子时,便要先赶到焦离河设阵,以防焦离河水闻逆变,魔灵腐蚀六界。

太上老君又在催促,“二位帝君快进去吧,陛下该着急了。”

酆都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凤息的身影已远去,缩成了一个小点,他心蓦的生起一股寒意,心中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凤息将会永远消失在六界。

天界上下皆一片凝重的气氛,唯有小帝姬还是无忧无虑,先是跟着天后去了八帝姬仙宫,又去了月老宫中与他下了一局棋,这一次帝姬没悔过棋,自然也就输了,虽说六界动荡,但月老这个骗吃骗喝的神棍心中并不担心,有天帝和酆都伏羲在,再凶险也能安然无恙,所以赢了棋自然很高兴,一高兴便多喝了几杯,自然也就醉了。

凤息却是清醒的很,看了看沙漏,正好是戌时,这个时辰,伏羲已在魔界焦离河上了,月宫的事他不会知道了。

她摊开掌心,手中一把黑色的斧子,仍到到虚空中,那斧子越变越大,一阵金光粼粼。

阿狸自他怀中抬起一安静的眸子望着主人,悲伤而绝望,它什么都知道,可是他阻止不了她。

帝姬站在空中,又一手牢牢的握住了斧子,闭着眼口中念着诀,纵身朝那道炫目的红光劈过去。

听到一声巨响,眼前的世界便被巨大的光芒笼罩着,阿狸连眼睛都睁不开,蓦的身子又被人抄起,急速的朝上空飞去。

强光照亮了天际,入眼都是烈焰的光芒,阿狸睁不开眼,却也知道抱着自己的是帝姬,她抱着她退了好远,蓦的强光消失了,月宫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沉沉的夜幕下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月老宫轰然倒塌,那根天定的姻缘线果真被她砍断了。

帝姬抱着阿狸往仙殿中赶,阿狸分明感觉到她浑身都已经湿透,刚一到天宫,似脱了力跌在天阶上,她手中无力,阿狸也跌在一旁,帝姬从天阶滚了下去,又滚到了平地上,她仍是在地上翻滚的厉害。

天后从空中掠下,焦急的抱住疼的打滚的帝姬,垂泪道:“是你斩断姻缘线是不是?你到底是为什么要逆天而为,临死都要受这份苦楚!”

她只咬牙不语,生生折腾了许久,才勉强站起身,倔强道,“与那离川水比起来就算不上疼。

耳边已隐隐听到天地风云巨变之声,再过一个时辰,魔皇便要降生了。

她施了法禁锢了阿狸,低头在它头上亲了亲,“我不能陪你了,仙殿里还有好些仙丹,你别忘了。”

阿狸口不言,只能目光凄厉又充满恨意的望着她。

帝姬又吐出一颗仙元交到了天后手中,“等我走后,母后便将仙元给阿狸,我答应过他要助他成仙的,将来他在天界,母后还要替我照看它,莫让别人欺负了。”

天后神色悲凄不能言,凤息行了跪拜大礼,“母后生养之恩,无以为报,八千年了,我过的甚是快活,心中了无遗憾,母后不要悲伤。”

天后已是泣不成声,凤息又柔声道,“虽然没有我,但你还有七姐,我还没告诉你七姐尚有一脉生息留存,想来朱厌已帮她养出一丝魂,我会保她下界做一个凡人女子,母后也不要再渡她成仙了,还是做凡人的好,母后保重。”

她转身要走,天后牢牢的抓着她的手不愿放开,凤息指着脚下,眼下的六界山河崩裂,风云变色,“母后,你看看脚下。”

护送帝姬的神将们早已等候在了一旁,齐声道,“请天后顾念苍生!”

天后闭着眼睛缓缓的松了手,手中的最后一点余温也抽散而去,她才睁开眼睛,她心尖上的女儿已经彻底的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

山崩地裂,洪荒灭顶,妖兽肆无忌惮在六界横行,仿若一场妖魔盛宴。

焦离河上河床震裂,陨石滚落,无数的凶兽与魔人在焦黑的虚空中嘶吼着冲向帝君们,河水疯涌狂啸,极力冲破两边的结界。

火神与黑白等帝君们站在虚空中,而天帝与酆都分站焦离河在一角,形成三角状的锁魂阵打算朱厌胎果一现世便要施法锁住,而那缺失的一角是属于素女的。

唯有伏羲高高坐在祥云之上,指尖在琴弦上翻飞,清泉般的仙乐仿若蕴藏着无尽的力量,足以抹杀一切阴厉和黑暗的悲悯与仁慈,洗去万千罪恶。

汹涌的巨浪与横行的妖兽扑向他,沾不上半片衣角便又哀嚎退去。

凤息手中托着莲花,“幻月,我们要永生永世在一起了。”幻月沉声道,“帝姬在那,我就在那儿。”

她将血莲抛向虚空中,自己飞身上去轻轻落在莲花之上,高喊了一声帝君。

忽的听到一个阴戾的声音响彻了天际,“小丫头,我若是死了,你也活不了,你七姐的一缕魂尚在我手中,你忍心她也跟着我一起死了吗?”

凤息朗声笑道,“就是死也有我陪葬,我还比你小许多,你半点不吃亏。”

朱厌冷笑道,“你舍得下你的情郎吗?”

那水底下隐约可见黑色翻滚的胎果,又听父君厉声喝了一声,“就是现在!”

她半边的身子已掉进了莲花里,下意识朝伏羲投去一瞥,“引魂之曲!”

那琴声顿了一会,他面露悲悯痛楚之色,凤息来不及多想,耳边似有一阵极美妙的仙乐,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舒畅与柔软,原来这便是引魂曲。

凤息只觉得戾气与黑暗不见了,她站在人间的集市,对面的少年朝她伸出手,“招娣,跟我走。”

又似在火神宫中的十里花海里,长琴携着她的手在烂漫的花雨里漫步,下一瞬又是在信阳殿,她伏在伏羲的膝上,他俯下身温柔的亲吻她。

耳边不知是谁的声音极是温柔,伸出一只细白的手,“凤息,把你的魂识交给你,我带你去找伏羲。”

“你是谁?”

“我是曲魂。”

“引魂之曲,你为何会在这里?”

“引魂之曲是伏羲心血之作,你心中有他,琴声才能入你魂识,领着我找到你,来,把你的魂交给我,我带出你出去,你就能救他苍生就能救出伏羲。”

她很安然的把手交给他,四周变得一片空白,身子变得越发轻盈,他牵着她的手朝那处唯一处透着幽深的黑暗之处飞掠而去,琴声尤在耳,她的意识尤在,轻轻飘飘的身子化做了无数的星光,与血色的莲花交融在一起。

那焦离河上的血莲随着越发的激烈的琴声慢慢的长大,大有要覆盖焦离河之势,站在中间的帝姬一点一点被莲花吞没。

帝姬消失了,血莲的周身散发着刺眼的红光,忽的又见莲花里跃出一个女子,分明还是帝姬,手中多了一柄碧发光的长剑。

天帝与酆都同时喊道,“师妹!”

她却抬头朝云端上的伏羲望了一眼,厉声喝道,“你这般待我,凭什么我要帮你们!”

琴声顿住,那人站起身来立在云端上,声音不疾不徐,“就凭她把仙身送给你了,再也回不来了,她与你结了仙契,你若不遵守,过了半日,仙身只怕也会象她的魂魄般化去。”

“小丫头竟是这般恶毒!”

她最终还是恨恨落在焦离河另一角,与天帝酆都站围成三角的形状,又冷笑,“也好,小丫头困了我八千年,还夺了你的心,我便要亲眼看着她的魂魄是如何一点点消失殆尽。”

忽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天空变成腥红的颜色,结界蓦的散了,密密麻麻的魔灵从河上散去疯狂的朝六界涌去,河水分成两边,中间象是划出一道天堑,深黑诡异的不见底。

一股腥红的血水从天堑中涌了上来,形成一股巨大圆柱状的血柱缓缓的往上漫延,众人这才看血柱上面托着的是一个黑色的胎果,又听天帝一声厉喝,“结阵!”

无数的仙力袭向那胎果,从巨大的胎果中间打开了一道缝,透着紫色的光,随着血柱升,那道缝越来越大,忽的听到一声巨烈的爆炸之声,那胎果已经完全张开,隐隐有黑色的光影在浮动,渐渐幻化成人形,忽的,痛苦的叫声此时不伏,黑白二位帝君已浑身是血的倒在焦离河岸。

天帝知道一旦朱厌变成了人形,便无人能阻,急道,“伏羲!快要困不住他了。”

帝君置若未闻,仍是高立于云端之上,指尖翻飞,对着眼前巨大的血莲施力,血莲在飞速的旋转,发出阵阵红光,妖绕之极,蓦飞向黑色的胎果,红色与黑色的两道光激烈的交缠着。

红色是帝姬至纯之魂,黑色是朱厌至邪之灵,黑红交织的光芒瞬间笼罩六界,地动山摇,天地毁灭之力,世间万物皆被淹埋在这股光芒之中,睁不开眼睛。

可憾天地的力量,便是高高在上的天帝与帝君们也只能无奈在的这股力量中沉浮,毫无还手之力。

忽的又一道青色的光飞入黑白纠缠的光芒之间,不知过了多久,黑色光渐渐弱了去,而青色的那道蓦的又被狠狠弹了开来。

伏羲跌在云端之上,他在魔心做的印记,他施的换生之力竟然失效了,原来身心剧痛那一刻,是她斩断了姻缘线,因为他的自负自大,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红黑两道光芒一起消失殆尽,便如他的心一样正一点一点的死去,

四周突然渐渐平静下来,黑色的阴霾开始散去,渐渐的露出一丝红光,渐渐的照亮了整个天界,帝君们这才发现这不是阳光,而是红色的雨点,渐渐下的越发气势磅礴,洗涤着空中残余的阴厉之气。

忽的听到有人惊喜道:“快看,焦离河的水开始变清了。”

红雨落下之处,黑暗冷厉荡然无存,只剩清新之气,原来这便是至纯至净魂魄的力量。

这一次,魔皇朱厌彻底的陨灭了,可是小丫头死了,酆都看着他一向厌恶的师弟,眼泪和着红雨滳在这焦离河上,他差点忘了他还是一个父亲。

焦离河清,魔灵已陨,六界从此太平,可是他的凤息再也回不来了,连一丝魂魄都不曾留下,彻底的消失在了焦离河中。

还有那高高的在上的众神之首,高贵不可及的天神,此刻正半跪在云端之上,早已没有清风高洁的仪态,失魂落魄的伸出手掌,去接那红色的水珠,那水珠沿着他的指缝漏了下去,只听他一遍一遍的喊着,“凤息……凤息……”

酆都恨了伏羲几十万年,如今才知道在死去的帝姬面前,他的恨是多么的微不足道,他回头看了一眼素女,又看着站在雨中失了魂的伏羲,怆然的笑道,“素女,你与我一样,从头到尾不过是独自一个人的爱恨,既苍白又索然无味,。”

当日头疼帝姬玩劣的仙尊们,怎么也想不到任性的帝姬以一已之力拯救了六界苍生,便如她当年所料的那般,她与七帝姬一样被写进了天界的史册。

十六年以后,人间的一对儿女成亲,天帝与天后扮着一对凡人的夫妇的去了喜宴。

临走之时天后将一对同心锁分别交给了新郎与新娘,说了一大堆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有了这一对同心锁,便可成全你们十世姻缘,也不枉凤息的一片苦心。”

仙君见月君满腹心思的看着姻缘镜中的恩爱夫妻,好奇道,“月君,这是何人?连天帝与天后都去贺喜了?”

那是只剩下善念的朱厌与阿婉,月老怕朱厌二字吓着仙君,只是叹息道,“凤息帝姬以这样的方式成全了姐姐,她成全了许多人,唯独没法成全自己。”

听仙子们说,素女帝姬仍是痴缠伏羲帝君,帝君便是一句,“我每每看见你,便想把她的仙身夺回来,你不要出现在在我面前,因为我真怕自己有一天会控制不住抽了你的魂。”

说这话的时候帝君的脸上写满了杀气,素女脸色惨白离去,伏羲帝君从此封印了信阳殿,离开了天界从此再无人见过。

直到有一天,素女帝姬寻回真身,将凤息帝姬的仙身交还给了天帝,天后亲自将凤息帝姬的仙身安放在帝姬陵寝之中。

当夜,消失千年的帝君便回了天界抱走了凤息帝姬的仙身,他说,“她是我的妻子,信阳殿的主人,我要带走她。”

无人敢拦他,黑暗中无声伫立的美丽女子泪流满面,这一次她真的该死心了。

阿狸得了帝姬仙元终于修成了仙,阿狸拒绝了天帝要授于神将之职的好意,只愿做一散仙,终日只在人间游荡。

因为帝姬说,“等我变成了凡人,你来渡化我成仙,我做你的弟子陪你。”

明知道你骗我,我也假装相信,时间久了,我就真的会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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