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坛主与石长老的额上都出了冷汗,打起十二分精神阻止住任风侠。这时,任风侠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截断刃,向后一甩,“月射寒江”,剑携万钧雷霆之势,破空锐啸,急冲向殷坛主的心口。殷坛主双脚定在地上,身子直挺挺地后仰,断剑险险地擦着她的身子过去了。
她躲得过,她后面的人却没躲过,瞬间射来的剑刃立即穿过了一人的胸膛,又将后面一人的胳膊钉在了墙上,那人够硬气,疼的满脸冷汗,却不曾吭一声,咬牙拔下剑,自行包扎伤处。
一瞬间,众人中资历老的仿佛又看见被包围的任子龙一截断剑飞出,立即伤了数人的情景,那断剑隔着十几年再次飞来,威力一样的恐怖,一样的无与伦比。石长老不由得暗中叹息天道不公,叫任子龙捡到这么好的一个后人,自己怎么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呢?
任风侠对着殷坛主冷笑道:“没有人可以拿她威胁我,你不配!”
殷坛主愁苦地说道:“配与不配,你自己最清楚自己配不配得上人家,在这里叫唤什么?”
任风侠冷冷地说道:“你很好,从今天起,你睡觉都得睁开一只眼,要不然,很可能第二天你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的机会。”
殷坛主眉间愁色更重了,低低地道:“你想怎么样呀?”
任风侠只觉得心神一阵动摇,微微一惊,左胁已然剧痛,却是被一个坛主悄悄地送上剑来,狠狠地划在了他的胁下。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又着了殷坛主的道!
而此时,众人熬过那阵恐惧,看着血腥的场面,都被激起了血性,一看任风侠受了伤,一拨人就咬牙杀了上去,却都提了一万个小心。任风侠狂性大发,长剑劈斩刺削,招招致命,剑剑毙敌,宛若一头杀人猛兽,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据说,人的本性里都有嗜血虐杀的因子存在,一个人面对血腥的场面可能会恐惧,可是数百个疯狂的人一起面对血腥的东西,尤其是在对手已经处于弱势的时候,只会更疯狂更暴力。
现在,酒楼里所有的人都已经跟着疯狂起来,无不不要命的拼杀,所有人拼杀的对象只有一个,于是车轮战上演,一拨人拼过去换另一拨人。任风侠不是神,面对这么些跟他一样不要命的疯子,他也抗不住了。杀到后来,他满身是血,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体力也渐渐不支。
姜成泽本就不放心任风侠,担心他被天演教的人报复,吩咐各路人都注意任风侠的动向。得知消息时他立即觉得不好,苦于抽不开身,吩咐周子商领师弟们立即去瞧瞧。
周子商等人去了才发现酒楼的门窗都是精铁打造,寻常力气根本震不开。等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酒店的铁门整个砸趴下时,酒楼里已经惨不忍睹,每一个人都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任风侠背靠着墙,手里握着无情剑,在与面前的一拨人苦斗。虽是强弩之末,他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阴冷狠绝,长剑起落,霸狂无匹。众人都杀红了眼,直到成子商等人进来时,才发现门已经被砸开。
石长老与五大坛主暗叫不好。成子商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令人直接拨开与任风侠对峙的人,解下外袍披到任风侠身上,负起他就走。周子渊临去冷笑道:“好一群英雄豪杰!”
石长老与五大坛主心中一愧,都没有说话。
任风侠不断挑衅天演教是不错,但每次要有大行动,都按江湖规矩必发战书。天演教战败,狗急跳墙,想先解决掉任风侠,发起这样近似偷袭的行动,实在有负盛名。而今闹得自家好手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多为重伤残废,极少数有完好的也挂着不轻不重的彩,这样的始料未及的情况跟沙南扬怎么交代都是个问题。
殷坛主按住受伤的胸口,低咳了起来,万分后悔不该怂恿另四个坛主来这么一场莽撞的厮杀。
任风侠身上伤口很多,最重的一处在腹部,其他的都不要紧。成子商想拿下他手里的剑时才发现,他的手已经僵硬的分不开,紧紧地握在了剑柄上。
任风侠神智还是清醒的,说道:“等一会儿就好了。”
成子商戳着他的额头道:“吃到苦头了吧?现在可知道什么叫做‘好汉难敌四手,英雄架不住人多’了吧?整天在外面惹是生非,叫人阴到头上来,命都差点交代了,还好意思说‘等一会就好了’?”
任风侠看着他,扯了扯嘴角,蓦然闭上双眼昏了过去。成子商一堆要责怪的话立即憋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卡了半天,气道:“你倒会挑时候晕。”
俺答清等人只得将任风侠与无情剑一起抬去清洗,上药将养伤口。
周子渊因为两个弟子联合陷害了任风侠,心里一直存有悔愧,当日回来就被松士阳责罚了一顿,笞杖加身,在翡月地室禁闭一个月才得出来。
出来之后,他就将弟子从新审了一遍,自此关门再也不收弟子,对手里的十来个弟子要求也愈加严格,却也真叫他训出了一代好弟子,此是后话。
如今看任风侠重伤,行动不便,周子渊便****来照料。任风侠开始也是疑惑,瞅着没人悄悄地询问方洛天:“他是师兄,哪里有师兄来伺候师弟的?”
方洛天笑道:“哎呀!那你是不是该来伺候我呐?可是好像多数时候都是我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任风侠道:“你我自当别论,周子渊是师公所收,比我们也有所不同,一天天地来照料我,叫我心里过不去。”
方洛天道:“你只管安心受着,你有什么过不去?他才是心里过不去呢。自从天书一事之后,他虽然还是那般样子,对弟子却严厉了百倍。你差一点筋脉寸裂而亡,对他打击也不小,尤其是收留的两个叛徒,叫他至今都不曾再收一个弟子,听二师兄说他不打算再收徒弟了,只愿悉心将手里的十来个人教训好了就好。”
任风侠道:“这话可就叫人意外了,我根本不曾把这事放在心上,他的弟子又不是他,做什么到现在还过不去?”
方洛天道:“咱们兄弟本也不须计较这么些,改天你跟三师兄说说就是了。我们说一百句及不上你一句,他要是再见外就叫四师兄再给他一顿好的。”
正说着,周子渊与付吴迪也来了,恰好听到方洛天的话,付吴迪道:“原来周师兄是为了天书的事愧疚,他们不领你的情,我领吧,四师兄断不会为了这种事为难你,你给我去当一个月的仆从可好?”
周子渊笑道:“你有那个福也没那个命。难道我来就是因为那件事悔愧?没有那件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任师弟?”
众人都笑了。方洛天道:“这才像话。”说笑了一会儿,给任风侠换上伤药,让他静养,各自忙去了。周子渊就在他帐幕附近,不肯远离。
自此,周子渊才将天书一事丢开,任风侠却与他走得亲密了许多,这却是让他想不到的意外之喜。
五大坛主与石长老回去,本着请罪的心面见沙南扬。不料沙南扬看到众人的惨淡状况,不但没有责罚他们,还万分自责,不该允许手下呈一时意气,弄得两败俱伤,徒结仇恨,还将天演教的威名堕尽。
石长老急得眼都红了,说道:“教主,这仇早就已经结下,我们跟翡月教势不两立,只能有一个存在,教主千万不要灰心,一切都是属下的错,你不罚我们,我们感恩戴德,永远忠心的为你效力,只别再说不要复仇的话,那样,我们的兄弟都白死了啊。”
可是沙南扬自小便在少林寺长大,授业恩师地谆谆教导言犹在耳,说道:“这样冤怨相报,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石长老道:“不管他什么时候了结,至少我们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
沙南扬道:“石长老,两教恩仇是怎样引起的,你不是不知道。先父若在,必定不会要你们报复的。”
石长老道:“教主!连你也以为杀任子龙是你父亲的错?当年你父亲对待姓陈的那个女人是怎样的好,我们这些老人都看在眼里,是她负情在先,害的你爹差点死去。你父亲若是在,只会报复得更狠。”
沙南扬摇头道:“陈教主未必知道父亲的情意,各人因果,强求不来,否则这世上也不会有一个我。长老,很多事我不懂,也不想懂,只是先父吩咐过,与翡月教的恩仇到他为止,不可再妄生事端。我没想到这次会伤了这么多人,要不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你们的做法。”
石长老气得脸色铁青,本就有伤,闷气在胸口盘旋郁结,差点吐出血来,血没吐出来,脸色却立即灰败得极为难看,他大声道:“教主,不报父仇,枉为人子!任风侠几次三番挑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一味退缩就可以解决了事,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身上担着的是整个天演教的未来和教里所有人的性命,但愿教主不要成为三国时期扶不起的刘阿斗,白费手下人的一番心血!”
沙南扬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也顾不上他说了什么,就要扶他坐下。石长老一甩袍袖,愤然离去,满头白发萧然,无限苍凉。五大坛主也作揖离去。
酒楼一战,天演教元气大伤,不得不退居一隅,休养生息。
任风侠闷闷地养了几天伤,听说天演教后撤,借一处易守难攻的天险与历代教主在那里设下的各种阵法为屏障,避不出击,不由得冷笑。
成子商道:“这算什么?好像我们欺负地他们多惨似的,要杀他们,救任师弟的时候给他一把火就完了。”
任风侠道:“本就该给他们一把火。”
周子渊道:“你也够本了,一人挑了他们三个分坛,把他们的好手打的死伤无数,还没出够气?”
任风侠道:“沙南扬千不该万不该把五毒噬魂散传给毒孔雀,我不扒掉他的老巢永远出不了这口气。”
众人无语。
任风侠皱着眉,最近心痛又时常发作,他都不明白怎么这具身子就不见衰弱,再痛也不曾觉得喘不上气来。而他不知道,他一心挂念的那个人,他以为已经死去的那个女子,此时正在山间雪域里,与狼为伍,黯然垂泪。
她有多难过,他就有多心痛。可是今生今世,他已经忘了为什么心痛,只以为是心疾。身为木森,他忽略了,人是不记得前世的。
任风侠休养的这几天,是姜成泽等人心里最轻松的几天。等他休养的七七八八,立即便坐不住的去寻天演教的残余势力,连打带杀,将沙南扬留在外面的几个地方都划到了翡月教势力之下。
翡月教的介入,打破了太和门与天演教冀南冀北鼎立的局面。太和门对于翡月教的作为保持沉默,毕竟两教恩仇已经是江湖共知的事,可是面对几个武林世家的被灭,太和门不由得暗中做着准备,翡月教不来则已,来就是一场恶战。
太和门门主程紫英蹙眉,天演教是怎样的实力他比谁都清楚,据说是给一个叫任风侠的给收了,不由得有些后悔再次收留了陈承月。
陈承月在太和门里虽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却与翡月教的方洛天恩仇不浅,任风侠素日又最是敬重亲近方洛天,只怕他会因为方洛天而挑起事端。程紫英总觉得翡月教的侵入,像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巨狼,野心远不止天演教与太和门。那几个武林世家与翡月教似乎也没什么冤仇,却一夜之间归顺翡月教,埋没了自家声名。
程紫英思虑在三,也就不打算赶走陈承月,说不定关键时候她会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