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秦逸凡赶到医院的时候，卓雅已经做完手术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她……医生怎么说？”秦逸凡看到了坐在监护室外面的肖盛铭。
肖盛铭先是看了他一眼，极力在忍耐什么的表情。后来实在忍不住，站起身一把提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到墙上：“说真的我想揍你来着。你就是这样照顾小雅的？！”
秦逸凡看着他，没有动手：“医生怎么说？”
僵持了片刻，肖盛铭放开了手，退后两步。逆光看过去他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又像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她以后都不能生育了。”
秦逸凡静默了很久，他怀疑自己是幻听了，他等着肖盛铭改口。然而肖盛铭没有，字字如磐石，掷地有声。
“怎么会？”他听见自己向来沉稳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
“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你不知道，那样子简直……惨不忍睹。医生说，很明显受到多次侵犯，伤得太严重。”
秦逸凡大吼一声，一拳砸到墙上。医院那种雪白的墙上顿时多了五个血印。
“现在来后悔有什么用？”肖盛铭在一旁凉凉地开口，“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要带她回L.A。既然你不能看好她，我就要接手了。”
“你带她走吧。我对不起她，之后的事情，更不能将她再卷进来。”
肖盛铭皱了皱眉头：“还没解决？！”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你以为凌越是吃素的。我估计他还在小晨身上动了手脚。”
“苏晨？”肖盛铭沉默了一会儿，“我之前觉得她人还不错，但是现在，一想到她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打算管她？你以为是谁把小雅害成这样……”
“别说了，”秦逸凡打断了他，神色有些微的痛苦，“Jason，我求你，别说了。”
“我想去看看她。”过了许久，秦逸凡才说道，然后推开了重症监护室的门，走进去。
躺在床上的女人面色苍白，脸上嘴角还挂着伤痕和淤青，全身上下都包裹着厚厚的纱布，在氧气面罩下面脆弱地呼吸着。
秦逸凡一步步走到病床前，跪下身去，颤抖地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
“小雅，对不起……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卓雅依然昏睡着。
“Jason，麻烦你先帮我看着她。我回去拿点生活用品就过来。”
“生活用品？哪样东西你不可以叫手下去买过来。要回去看苏晨何必找借口。”
秦逸凡沉默了一下，才说：“她也病着呢，我不放心。”
肖盛铭冷哼了一声，没搭话。
秦逸凡回到家里，屋内一室冷清。
“你回来了？”
突然有人出声，是从客厅方向传来。秦逸凡赶紧打开了灯，苏晨正看着他，眼神复杂。
“怎么不开灯？”
苏晨摇摇头：“没关系，反正我没什么事做。”
“你，好点了吗？”在沙发上坐下以后，秦逸凡琢磨着怎么开口。
苏晨点点头。
“我今天……去见凌越了。”他观察着苏晨的反应。
苏晨眨了眨眼，睫毛轻轻抖动着，没接话。
“卓雅，在他那里。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我们把她送到了医院。”
苏晨抬眼看着他，很惊讶的样子，似乎也不是装出来的。片刻后，又耷拉下眼皮：“你，要喝点水吗？”
“不用，谢谢。”秦逸凡紧盯着她，“你是不是知道，其实，我和小雅……”
“我知道，”苏晨终于抬起头来看他，“我知道，逸凡你什么都不用说。她……现在怎么样？”
“医生说，她再也不能生育了。”
苏晨愣在当场，几度张嘴，又闭上了。
秦逸凡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我冤枉她在先……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决绝地跑去送死……”说到最后，声音中竟有了一丝哽咽。
苏晨想到和卓雅相处的片段，想到她平日的谈笑风姿，心里渐渐竟然也觉得开始痛了。最开始她只是想引秦逸凡前来交换条件，她没想到会弄成这样的。
“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两人默默相视良久，秦逸凡才开口说道。
……
“对不起。”又是沉默了许久，苏晨泄了气一般吐出这句话。
秦逸凡突然站起身，一把将身后的餐桌掀翻在地。
巨大的响声仿佛震的地板都在晃动，苏晨呆坐在沙发上，痛苦地闭上眼睛。
她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不是他害了她父亲后半生只能靠轮椅生活她就一定要以同样的方式偿还回去。她从来没动过那种念头。
秦逸凡在客厅站了很久，转身走向门口：“我去医院照顾小雅。你在家里，我们……等我回来再说。”
心里念头翻涌，苏晨突然弯下腰咳嗽起来，她用手捂住嘴巴，想要快点平复下来。
秦逸凡转过头看她：“你感冒了？”
苏晨摇摇头，断断续续地回答：“没事。”
“你好好休息吧，准时吃药。我走了。”
语气还是很平静，只有他离开时摔门的力道才泄露出了他此时的心情。
等到秦逸凡出了门，苏晨才放下手，手心里是一滩暗红的血迹。她走到洗手间，把手冲干净，然后回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下。
她一个人默默地又在黑暗里坐了良久，才起身回到房间。
她开始收拾东西，胡乱塞了几件换洗衣服到背包里，拿上钱包手机和各种证件。背着包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朝屋子里看了一眼。
她玩儿不下去了，输得彻底。看到那个男人眼里绝望又受伤的眼神时，她觉得心底那块地方痛不可当。
她知道这个时候逃跑是懦夫的表现，但她实在没有办法再留下来面对那个男人。
也没有办法去面对那个因为她而失去了身为女人最重要的一部分的那个女人。
深夜。
病房里一片安静，只能听见那些仪器“嘀嘀”的规律响声。
病房门忽然开了，守在床前的男人回过头：“回来的挺快。”
秦逸凡默不作声地走到他身边：“你去休息吧，换我来守夜。”
肖盛铭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怎么，吵架了？”
秦逸凡看了他一眼：“你还不走？”
肖盛铭耸耸肩，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又回头，朝里面的男人说道：“她情况一转好，我就回带她回美国。”
里面的男人闻言也不动，只是默默地调暗了床头灯，低头看着女子沉睡的容颜。
肖盛铭刚走出病房门，就被眼前伫立着的女人吓了一跳：“你？！……”
苏晨竖起食指，对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地趴在窗口向里望。
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卓雅，像被扒光了刺的刺猬，虚弱地躺在那里。她从来都是强势的，独立的，手段非凡的女子。如果她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会怎么样去面对呢？是坚强的一笑而过，还是独自一人在角落****伤口？
秦逸凡这个时候突然起身，拿了水杯好像是要去接水，苏晨迅速躲到了门后。
肖盛铭看着她：“我曾经很欣赏你。但是现在，我不打算原谅你。”
说完之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苏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也背着包离开了医院。
卓雅初次醒来的时候是半夜三点。
“想喝点水吗？”秦逸凡调亮了床头灯。
房间亮起来以后，卓雅才看清坐在床边的人。
“哥——”喉咙干涩，发出的声音都是沙哑的。
“别说话，你才做完手术。先喝点水吧。”秦逸凡从温水瓶里倒了半杯温水，一勺一勺地送到她嘴边，喂她慢慢地喝了下去。
“哥，我……”
“嘘，”秦逸凡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什么都别说，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我会一直陪着你。你现在只需要休息。”
卓雅已经忘了，有多久他没有这样温和的和她说过话了。这种让人动容的温柔。她缓缓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一大清早，才七点，就有人轻轻敲病房的门。
秦逸凡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门外的男人扬了扬手里的袋子：“给你们带的早餐。”
“她……得先问问医生意见，看能不能进食。谢谢你，Jason。”
肖盛铭盯着他眼睛下面一抹青色：“你昨晚没睡？”
“我怎么敢睡？”
“也对。她醒了吗？”
“昨晚三点醒过一次。”
肖盛铭拍拍他肩膀：“医生说，只要醒了，就度过了危险期。”
“嗯，等她一会儿醒了再让医生来检查。”秦逸凡看了他一会儿，“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肖盛铭把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跟着秦逸凡出了门。
“说吧。”
“那件事，你不要告诉小雅。”
肖盛铭看了他几秒：“你是说？不能……生育的事情？”
秦逸凡点头。
叹了口气，肖盛铭点点头：“我也这么想。不过，纸包不住火，你知道的。能瞒多久瞒多久吧。”
“也只能这样了。”
卓雅是在一阵说话声中醒来的。
“小雅，医生过来查房，听说你昨晚醒了，给你做一下常规检查。”看见卓雅睁开了眼，秦逸凡对她说了这么一句。
卓雅点点头，表示明白。
检查完了以后，医生看了秦逸凡一眼，秦逸凡以眼神微微示意了一下。医生看了看检查报告，宣布道：“指数都正常，明天检查结果一致，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秦逸凡点头：“谢谢。”
医生走了以后，秦逸凡拿出床头柜上摆着的早餐，突然一拍脑袋：“小雅，你等我一下，我忘记问医生你能不能进食了，Jason在这里陪你，我马上回来。”
卓雅又点了点头。
出了病房，秦逸凡叫住尚未走远的医生：“杜医生，请等一下。”
杜姓医生点了点头：“去我办公室说。”
病房里，卓雅盯着肖盛铭：“你们有事瞒我？我哥不会这么大意，忘记这种事情。支开医生，是有什么不能当着我面说的吗？”
肖盛铭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怎么会。小雅，你理解下你哥。他现在是急火攻心，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乱了阵脚也是人之常情。他要是这时候还能镇定自若才比较奇怪吧。”
卓雅想了想，好像认同了他的说法似的，也没有继续追问了。
“那凌越现在怎么样了？”
肖盛铭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卓雅的表情，按理来说，别的女孩子遇上这种事，肯定早就情绪崩溃了，她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询问那个在她身上施加残忍手段的男人的事情。连肖盛铭都觉得，就算坚强如卓雅，也冷静过头了。
“凌越他……”他斟酌着用词，开始慢慢向卓雅讲述事情始末。
……
“所以说，杜医生你的意思是，她这病，没法治了？”
杜医生摇摇头：“宫颈受损太严重，我们现在做了修复，只能说确保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以后肯定不能生育了。”
秦逸凡沉默了一会儿：“那其他方面，她的手指，和腿？”
“那个没问题，断骨都可以接。只要好好休养，就能恢复。不过可能以后也不适合做剧烈运动了。行动倒不至于不便，走路也不会看出来有什么异常。”
“哦……我们打算一个星期后把她送往美国继续接受治疗，医生你觉得？”
杜医生点点头：“美国医疗技术更为先进，如此当然更有利于病人康复。”
“她现在能进食吗？”
“今天还是输营养液吧，从明天起可以进流食。”
“明白了，谢谢你，杜医生。”
秦逸凡走出医生办公室，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家里的电话响了十几声仍然没人接。
秦逸凡皱了皱眉，又拨了苏晨的手机。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连打了三个，都是关机的提示音。
合上手机，秦逸凡心里已经没办法再维持平静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医院这边他不可能走开，但是苏晨现在……又联系不上。他是真怕她会出事。昨晚情绪激动下，他没法面对他，所以才冷漠地离开。但他知道，这一切事情不是苏晨的本意，她是被凌越利用。
问题是，凌越现在依然危险，苏晨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让他怎能不心急如焚？！而且，凌越还说，他送了苏晨一份“礼物”，这如何能教人不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