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了一场大雨,下得空中泛起白烟,等雨停了,屋子里却开始下雨。平房就怕下雨,再好的房子漏雨也是常见的事。先拿盆盆罐罐接着,再找来水泥、沙子拌好了,盛在一只水桶里。家里只有两个男人,总不能让老的登高上房,赵永春穿着大背心,裤脚挽了三四圈,正要往房上爬,大舅哥来了。王晓霞的哥哥比王晓霞大两岁,长相偏向于他母亲,也有一双寒光闪闪的眼睛,他见赵永春要上房,便脱了衣服也想上去。就在他抢在赵永春前面登上梯子的一刹那,岳母一把拉住了他,岳母看了一眼赵永春,又看了一眼大舅哥,嗔怪道,你逞什么能,从小你就恐高,上房还不得掉下来,还是让永春上吧。赵永春本来是心甘情愿上房的,经岳母这么一说,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大舅哥有些尴尬地闪开身子,赵永春什么也没说就上去了。
把盛满水泥的水桶用绳子系上房,倒在漏雨的地方抹上一层,就算完工了。从房上下来时大舅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在外面住,这家里的活就靠你了。赵永春说,应该的,一个姑爷半个儿嘛。大舅哥说,你在我们家可不是半个儿,我爸我妈是把你当儿子看的。赵永春一拍脑门说,我倒忘了,我是人赘的,的确应该算你们家的一个儿。大舅哥说,我爸我妈年纪大,我妹身体又不好,这里里外外你就是主力了。赵永春有些反感,就忍不住说,大哥,家里就你一个儿子,你怎么不留在家里住?大舅哥也有些不乐意了,板起脸说,我要是在家住,就没你这个上门女婿了,你现在结得上婚结不上婚还不一定呢!一语击中赵永春的痛处,内心刚刚涌起的反击意识一下子就溃散了。
儿子回家,母亲免不了要做一些好吃的。岳父把一瓶当地产的“凌川”白酒往饭桌上一撂,对赵永春说,永春,倒酒。赵永春先给岳父满上一杯,又给大舅哥满了一杯。岳母看了看赵永春又看了看儿子,说酒可不是好东西,别像你爸那样总是喝酒,别喝了。赵永春本来对酒没什么嗜好,这一天心情又欠佳,就没给自己倒酒。岳父见状不高兴了,他拉下羊脸说,怎么的永春,不想陪我喝了?赵永春苦着脸说,我不是不想陪您喝,我实在是不想喝。大舅哥也在一旁劝道,陪爸喝吧,难道你不想让爸高兴?赵永春无奈,只好也给自己倒上了酒。
第一杯喝光后,赵永春知趣地给岳父倒上了第二杯。岳父说,给你自己也满上。赵永春说,等我给大哥满上再给自己满。大舅哥顺手把酒杯推了过来,赵永春举着瓶子刚要倒酒,却被岳母伸出一只手给拦住了。岳母冲着儿子说,你已经喝一杯了,不少了,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让永春陪你爸喝吧。赵永春像被什么尖利的东西扎了一下,举着酒瓶的手倏地缩了回来。一直没说话的王晓霞终于忍无可忍,冲着母亲嚷道,酒既然不是好东西,你怎么非让永春喝,就你儿子是人,别人就不是人了?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岳父赶紧打圆场说,你妈说得不对,酒绝不是坏东西,要是坏东西的话,我天天喝它干什么?赵永春压住火气,给自己倒满酒,咕噜一声喝了一大口,再说话舌头就有些发硬。他接着岳父的话茬说,爸说得对,酒绝不是什么坏东西,妈说酒是坏东西那是向着我,是有意让我多喝一点,我可不能不懂好歹不多喝。
喝酒的好处太多了,最起码不能失眠不能得忧郁症,往炕上一躺一觉就能睡到大天亮。
这一晚赵永春又喝高了,爬上炕便呼呼大睡。
当然,赵永春也不是每晚都喝高了,比如岳父不在家吃晚饭时,他就可以不喝酒了。岳父在单位是科长,晚饭在外面吃的机会还是很多的,这样赵永春也就有了很多不喝酒的机会。不喝酒的赵永春在炕上是可以大有作为的,他搂着王晓霞干瘦的身子,事情做得极为肥硕。
赵永春是个****很强的男人,有他谢了顶的天灵盖为证。赵永春曾在一本杂志上读过这样一篇文章,说谢顶的男人体内荷尔蒙都十分旺盛,赵永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秃头,心里感到无限的平衡,能够拥有让女性满足的能力,就是不长一根头发都值了。
新婚期间,赵永春对王晓霞的身体要多投人有多投入,他用激情浸泡着王晓霞,使她原本很单薄的身体在他的感觉中变了形,成了要多丰盈有多丰盈的人。这种感觉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随着每晚喝酒次数的增加,做事情的频率开始降低,激情也随着频率的降低开始减少,激情退潮,留下来的便是王晓霞真实的身体了。有一次赵永春竟然惊讶地发现,裸体的王晓霞居然像一个刚刚退了水肿的人,她的瘦十分扎眼,棱角分明,翻一翻身,身上的骨头几乎能发出金属或石器一样清脆的声响。王晓霞的瘦对赵永春蓬勃的****是一种有效的遏制,得来不易的没有酒精麻醉的夜晚便在这遏制中变得无所事事。
有一天夜里,王晓霞问赵永春是不是不喜欢她,他说不是。王晓霞说不是你为什么不……王晓霞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赵永春还是能听明白的,他一把搂住王晓霞,然后闭上眼睛说,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不喜欢你能主动去追你吗?能和你在一起,就是不做什么我也是幸福的。王晓霞没有再说什么。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很快激情便又回归到赵永春的身上,也就是说,他又开始用激情浸泡王晓霞了。这种回归得益于一个人的启发,这个人叫郑大发,在厂里是赵永春的上司。赵永春是烧锅炉的,他烧的锅炉不是通常人们想象中的那种锅炉,锅炉工要用铁锹不停地往炉门里填煤,他烧的锅炉是超大型的,炉高四十多米,是不用人工填煤的。锅炉工只需坐在控制室里,像技术人员那样体面地面对计算机荧屏和众多的仪表盘就行了。一台锅炉,需要三四名工作人员,这锅炉工也是分等级的,刚结婚时赵永春是司水,是锅炉工中等级最低的,最高的叫司炉,赵永春当司水时的司炉就是郑大发。郑大发这个人身高马大,自我感觉也总像他的外形一样膨胀,跟手下人说话总是梗着脖子,摆一副居高临下之态。他说赵永春,你过来。赵永春便会伸长脖子,把一颗龟脑袋凑到他的跟前听下文。赵永春的这副模样助长了他的良好感觉,于是头便愈发仰得起劲,说起话来也底气十足,他说赵永春你给我听好,该上水的时候你不能少上一升水,该上煤的时候你不能少填一斤煤,否则出了事你担待不起。赵永春连连点头,说我这么薄的脑瓜皮,当然承担不起这么重的分量,哪像郑师傅您,出了事故厂里也不敢把您怎么样!郑大发说,话也不能这么讲,我虽然有些分量,但和设备比就轻多了,出了事故我也是承担不起的,所以上班的时候你们都要精神一点,把表盘给我盯紧了。赵永春说,您就一百个放心,我的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大呢!再说了,有您在这坐镇,我们心有底呀,锅炉那儿出了毛病,您听声音就听出来了。我不是捧着您说话,能在您手下工作,我家祖坟都冒青烟了。郑大发身子靠在椅子上,头巳经仰得不能再仰,几乎就快翻过去了。
赵永春对捧人一向得心应手,捧人的话不用打腹稿,只要需要,这样的话便会像自来水一样汩汩地往外冒。天生探在身子前面的那颗头则令他的谦虚更加形象化,叫你没理由不相信他的吹捧是发自内心。赵永春对自己的捧人作过认真的分析,他认为无论从哪方面讲,自己与人相比都属于弱势,与人对抗是得不到好处的,那么别人向你进攻怎么办?捧人由此而生。其实捧人也是一种武器,是一种最易掌握的防御武器。
郑大发当然也不是总仰着头跟赵永春说话,比如说起女人的话题,他的头便会情不自禁地低下来,做出一副甜蜜的向往状。他对赵永春说,知道白丽丽不?培训中心的那个女孩,对,就是咱厂最漂亮的那个,都二十九岁了,还没对象呢!她那么漂亮为什么还没对象呀?赵永春说,心髙呗。郑大发说,不单单是心髙的问题,很可能是生活问题,听说被咱厂的头儿给包养了,被当头儿的包养的女人谁还敢碰,你敢碰吗?赵永春笑了笑说,我不敢。郑大发也笑了,说,别说你不敢,连我都不敢呀!
郑大发接着问赵永春,你说白丽丽到底漂亮不漂亮?赵永春说当然漂亮。郑大发眯起眼睛,做出一副遐想状说,你说要是把白丽丽这样的女孩搂在怀里,那滋味该是多美呀!赵永春说,谁敢碰呀?郑大发说,我也没说真碰,我是说想象。赵永春看着郑大发想入非非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心想这种想象不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嘛!
也是赶巧,这天下班的路上,赵永春竟然碰见了白丽丽,当时白丽丽正横穿马路。白丽丽剪的是短发,头发的长度不符合赵永春审美的要求,但她的眼睛又圆又大,绝对是赵永春喜欢的那种。她的鼻子又尖又挺,不是赵永春喜欢的,甚至说是赵永春很难接受的那一种类型,但她的体型却是赵永春十分艳羡的,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白丽丽步履匆匆,走路的速度相当快,这为她姣好的身材增添了一种飘逸和力度。由于是看她的侧面,她高耸的丰胸和后翘的肥臀便非常抢眼,赵永春的眼睛都直了,他想如果王晓霞也有这样的胸和臀该多销魂呀!白丽丽很快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了,但她的出现却像一道亮光,刷的一下照亮了赵永春心里被阴影遮盖的部分。亮光所至,一朵隐秘之花猝然开放,赵永春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是呀,我怎么就不会像郑大发那样自寻快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