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婉却是有些愣了，挑着唇角，微微侧了头，问道：“柳姑娘外有如花容颜，内有锦绣诗情，怎会看上那样老的一个人？”
陈圆圆一笑起身，目光似有些恍惚：“傻丫头，人生乐在相知心。只要两人情投意合，纵然是‘苍苍白发对红妆，一树梨花压海棠’，又如何？”
懒懒走到庭中，几株桂树已是金风送香，一朵朵淡黄的银桂，簇生在绿叶下，形体玲珑团聚，宛如一把精致的小伞。浓郁幽长的桂花香似溶进了空气里，由着清风送入到绿水青山间，却不知能不能送到千里之外的关山……
她展开双手盛接着零落如雨的桂花，双颊晕着薄薄一层嫣红，在香风里，渐渐地沉醉……她仿佛走入了梦境，又看到了在花雨中弹琴吹箫的父母……
她轻笑出声，明眸泫然，粉唇微启，喃喃地念了句：“看花莫待花枝老……”随即便在细碎纷飞的落瓣下轻舒长袖，旋舞开来。宛如翩翩蝴蝶在西斜的日色下逐着芬芳袭人的花儿嬉戏，朦胧婉约，煞是动人。美妙的歌声也随之溢出檀口：
“暗淡轻黄体性柔，
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轻红色，
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
画栏开处冠中秋，
何事当年不见收……”
唱着唱着，就听芙婉错愕地惊叫出声：“皇上？！”随即便跪倒在了地上。
陈圆圆停下舞步，朝庭院前面的月洞门望去，站在那儿的果然便是崇祯！他身后的王承恩给芙婉打了个手势，示意她退下。
芙婉缓缓起身，咬着唇，一步三回头地随着王承恩往外走去。
陈圆圆始终怔怔地站在那里，甚至连行礼都忘了……
崇祯急急地跨上前去，将她紧紧拥进怀里！她身子微微的颤抖，下意识地想挣脱他双臂的禁锢，却又看到他哀哀的眼中闪过的泪光。于是，心也软了下来……
“朕吓着你了？”片刻，崇祯抚着她的秀发，柔声地问。
陈圆圆顺势转身，拧眉摇头。
静默间，一阵风吹过，枝头的桂花似急雨般散落在两人身上，异常馥郁。
陈圆圆清浅地笑，心里有淡淡的倦累，缓缓往回走去。
崇祯紧随其后，一把抓住她，徒然怒道：“你在躲朕！为什么？”
陈圆圆摇头笑，回首，一双眸子秋水泫然，望着他，轻轻地说：“皇上，圆圆已经嫁人……”
崇祯顿住，黯然哑声道：“朕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与你说说话。”
然说着说着却忍不住又将她抱紧，嗅着她身上的幽香，喃喃而语，“你可知，大明的江山……朕真的快撑不住了。放眼看去，尽忠报国的良臣，可谓是凤毛麟角。明哲保身，叛国降清的无耻之徒倒比比皆是！朕哪点对不住他们？
他们受我大明累朝厚恩，却又在国家危难之时投敌卖国！三桂上疏说，宁远已失中后所跟前屯卫，中前所的大批官员更是弃城而逃，把整座城池白白送给了清军！如今关外只剩下了孤悬二百里外的一座宁远城，全仗着三桂英勇顽强地死战抗敌，才终保无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