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醒来的时候，像每一次宿醉一般，头有些痛，我按了按额头，想要起身，却发现腰间有一条白皙柔软的胳膊水蛇般缠绕着。
我皱眉顺着胳膊往对方脸上看去，是一张妖娆妩媚的脸，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脸的主人是谁。随即不再去想，反正，想要拖我上床的女人不计其数，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
我推开腰上纠缠的胳膊，起身开始穿衣。女人被我惊醒，见我起身，立刻粘糖般贴上来，眼神迷离，红艳的唇轻启，在耳侧，她娇声说，辰，再留一会儿吧。
我侧头笑，手捏住她尖细的下巴，对着那烈焰红唇低头就贴了上去。缠绵一会儿，我拉开彼此距离，说，宝贝，乖，我真的要走了，我要赶回去，要不然，我家那老头子又要跟我发火了。
记不得是谁，但是，叫宝贝，是永远不错的吧。
佳人立刻一脸委屈的样子，胳膊环绕着我的脖颈，嘟着嘴说，那么，一定要再约我哦。
我轻笑着说，是了，宝贝这么漂亮，怎么会忘记你呢？
其实事实是，既然不记得，又何来忘记？
从酒店出来，我抬手抹了一下嘴，无来由地觉得有些肮脏。就算习惯了灯红酒绿，习惯了这些逢场作戏，还是会觉得肮脏。
抬头，是大大的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这样的太阳，一如我遇见她的时候，那般耀眼……
我苦笑，怎么还是没有忘记呢？就算流连几多美景，不管同再多女人交往，都是忘不掉么？突然想到，如果，她知道现如今的我，过得是怎样一种糜烂的生活，会是什么表情，什么反应呢？
然后我笑，她肯定会说，你奶奶个卷儿的苏辰，你就是个每天陪不同女人睡觉的午夜小牛郎！
可是我，宁愿当个每天陪不同女人睡觉的午夜小牛郎，也不愿，再傻傻地去尝试为哪个小姑娘付出真心，然后让其狠狠抛落地上……
十八岁，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傻傻的小姑娘。
然而也是十八岁，我第一次被狠狠地伤害。
爷爷一直以来，都希望我能顺从他，接受他所希望我接受的教育，将来可以接手他的公司，可是，我却只喜欢画画，讨厌阿谀奉承，尔虞我诈的商场。十八岁以前，我所有的梦想就是考上梦寐以求的美术学院，然后背着画架去四处流浪。
然而，在十八岁，爷爷的一个谎言，让我遇到了那个女孩，我的世界，就此改变。
直到现在，当很多记忆都已经流散，连面容都开始模糊的时候，可是，我仍然会记得那双明亮的眼睛，那刚睡醒时朦胧的，那生气时怒瞪的，伤心时哭泣的，开心时微笑的，都深深烙印在心底，难以抹去……
可是，这双眼睛里，永远只有一个男孩的影子。
我一直都是知道的，那个男孩，就是辛言。
在最初的时候，我只是觉得，那是一个幸运的男孩，被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孩子喜欢。然而到后来，我的感觉，变成了嫉妒。
为什么喜欢的人不是我？明明我长得不比他差，明明这么多女孩子喜欢我，明明……我也喜欢她……
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心里就住了一个总是喜欢喜欢傻笑的小姑娘，喜欢看她对着我大吼大叫，喜欢她被我捉弄时，气到无语的表情。
而这个傻姑娘，傻傻喜欢一个男孩，却又不肯承认，竟为了报答我，要跟我在一起。她一定觉得自己好坏，为了自己，而想要利用我。然而，我总是想要说，利用，那么就利用好了，只要还在我身边，就可以。其实，坏的人是我，我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就是不说，自私地想要拥有一个根本就不喜欢我的人，想要禁锢住她，留在我身边。
但是，当在那个废旧的仓库里，当我看见那个傻姑娘抱着她的辛言哥哭的时候，我感觉一切都已结束。我再怎么努力，我可以给她世界上最舒适的环境，给她想要的一切，我却始终变不成她喜欢的那个男孩子……
所以，我跟她说，后悔，还来得及。
可她跟我说，除非你开口，否则，我绝不离开。
那时候，我是真的想相信她的，相信，她真的会跟我在一起，一辈子……
因为，我绝不会开口，绝对……不开口……
我想，我肯把我的心完完全全捧出来，那么，可不可以，也请用点心，来喜欢我呢？如果年少的记忆太过于深刻，那么，我可以等待，一年也好，十年也罢，等待她，有那么一天，眼中，真的就只一个我了。
但是，是不是，在那个小姑娘的心目中，谁都比我重要呢？
——除非你开口，否则，我绝不离开……
言犹在耳，却已人走茶凉。
我疯了一样去找爷爷，我知道，肯定是他，如果我的晓晓不见了，一定是因为他！看着我怒气冲冲的脸，他冷笑，说，苏辰，就算是我在诱惑她，可是，到底去不去，还是她自己决定的，怨不得别人。
他说，苏辰，我知你已清楚她不是你妹，你不用再在乎她，一切都是场闹剧，她离开，我们只是回到原点而已。
他这样轻描淡写地说着，可是，一个人从生命中经过，就算什么也没有留下，又怎么能只是回到原点而已呢？她什么也没有留下，可是，她带走了我的信任，带走了我生命中的色彩……
从那天起，我开始对谁都笑颜以待，开始交往各种女孩子，谈笑花丛中，却再也难以将谁放在心上了。
那些跟我交往的女孩子，被我伤了心又离开，说，苏辰，你是没有心的。
是啊，我是没有心的，我的心，被一个女孩带走了，可是，她或许，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我整整心思，不再去回想。然后，我开车回了公司。
我想，家里那个老头儿应该是很高兴了吧。我这么听他的话，他让我去学管理，我就去学管理，他让我接手公司，我就乖乖接手，毫无怨言。其实，我还能怎么样呢？我已经，早已无法完成我的梦想……
等电梯的时候，有俩个女员工咋咋呼呼热烈讨论着什么走过来，在看到我的时候一惊，立马收了声，喊，总经理好。
我调笑般说，怎么，我长得很吓人么？两位小美女刚才说什么呢，怎么见到我突然就打住了呢？
可预见地看见俩女子红了脸颊，其中一个晃了下手中的报纸，支支吾吾在说，是在说那个刚刚获得青年摄影艺术奖的那个辛言啦！昨天携未婚妻在故乡开摄影展。
我皱眉，辛言？是那个辛言么？那么……他是有了未婚妻了？
哈！我突然想，曾晓晓你，如果知道你最喜欢的辛言哥，竟然有了未婚妻，不知道会不会伤心。
忽然间，我注意到女子手中那份报纸上的照片中的人是谁。我伸手飞快夺过来，当看清楚照片中的人的样子时，心被猛然刺痛。
我咬住下唇，有些愤恨地想，怎么，这是已经回来了么？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跟他在一起么？还是说，当年抛下我，就一直跟他在一起！
我握住报纸的手渐渐捏紧。对面的女职员有些疑惑地喊我，总经理？
我恍然回神，才注意到自己的面目可能有些狰狞了，轻声一笑，说，小美女，你的报纸，借我喽！
然后我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觉得太慢，又快步跑起来，边跑边打电话给李秘书，我说，你把我所有日程全部推迟！我要出远门！归期不定！
既然回来，怎能不见？
我开车往机场走，一路飙车急行，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恍惚间，在经过一间叫做“雾里”的酒吧门口时，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猛然将车刹住了，接着，身后传来串串刹车声跟喇叭声，可是我眼中只看得到她了。
还是不喜欢穿裙子，着一条七分短裤，上身是松松垮垮的大T恤，越发显得她瘦了，头发已经留长，只随便扎一个马尾在脑后，不知说到了什么笑得开心，马尾随着身体颤动一晃一晃的。
而她的身侧，是辛言。他正宠溺地看着她笑，抬手轻刮她的鼻尖，画面温馨而美好，却刺痛我的眼。我捏紧拳头，突然想起公司的那个女职员的话。
——是在说那个刚刚获得青年摄影艺术奖的那个辛言啦！昨天携未婚妻在故乡开摄影展。
未婚妻……
恨意像藤蔓般在心中滋长……
其实……多么想要不恨你……
我开始冷笑，七年后，我是要该用什么方式庆祝，我们俩的这再次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