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顿时觉得胸口一烧一烧得疼,心头不安愧疚,各种滋味陈杂,原本还想和狐狸分享小心事的甜蜜早就荡然无存,鼻子一酸,竟是落下泪来。
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怎么可以这样呢?
她竟然只顾自己玩耍,忘了狐狸,狐狸会不会不要她了,狐狸,狐狸……
于是,一向祥和热闹的吉祥城中出现了这么一幕,一个眉目精致、衣着简单的小姑娘,扎着简单的垂髫髻,抹着眼泪,梗着嗓子,一脸惊惶害怕地边哭边到处看。
去过他们定的那个客栈,可狐狸果然已经早不来了,店家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大白天的,没有狐狸设的结界,她也不敢贸然进齐府,只好干巴巴地抹着泪偷偷地在齐府外面徘徊,等待天黑找机会进去寻狐狸。
可是,天黑了,齐府她也找遍了,还是没有狐狸。
于归从后门跑出了齐府,忽然悲从中来、心如刀割,往后门外不远的林子地上一坐,抱着膝盖,埋头大哭起来,边哭边叫:“唔,狐狸,狐狸……”
狐狸,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越哭越伤心,就差把自己淹了。
高挂的月亮之下,远远近近的树木都被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黑色银光,伴着习习的凉风,在地面投下一片婆娑的树影。
狐狸自始至终没有低下头,闭着眼睛仰卧在高高的树干上,透过繁密的枝桠,几丝月光打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
于归还在下面哭,但可能是哭久了,声音已经不如从前大,抽抽噎噎地有些嘶哑,但不论如何,她哭上一会儿,总会叫两声狐狸。
狐狸有些疑惑,叫他做什么了?
为什么,忽然又回来了?
陪于归走了这么久的人间,其实,他还是不太看得懂人这种东西,上一秒还觉是这样,下一秒,一个人就完全可以变成一个和之前完全不同的一个样子,太多面孔之下,致使他很多时候不知用何种心情和眼光去对待沿途遇见的所有人。
那么,于归呢?这个把自己诓出来,如今在树下哭的女人,又是什么样呢?
狐狸脑海开始浮现一点点清晰而不间断的画面,他记忆力很好,因为看在心里的并不多,然而,此刻,如同皮影一般,一路上于归经过的所有事情,她脸上出现过的所有表情,如今都清晰而连贯地出现在他眼前。
为什么呢?
狐狸有些胸闷,但这个胸闷伴随着树下忽然出现的熟悉身影又好了许多,再加上断断续续的名字,一时之间,他觉得,之前那股压抑和闭塞的感觉好上了许多。
摇了摇头,有片云飘了过来,挡住了眼前银盘似的月亮,狐狸忽然睁开眼,无声无息地靠着树干坐了起来,眼光依旧淡然地不曾向下。
于是一个树上,一个树下,微微弱弱的哭泣声加上树影摇动的摩挲声,一上一下,就这么无声而诡异地对峙起来。
于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或许是累了,或许是哭得休克了,她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然而,她的精神却是清醒了。
身边还是没有狐狸,她的眼神和表情都有些呆呆的,没了往日那股灵气,仿若被抽离了什么似的。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于归把下巴搭在膝盖上,无神地看着虚空某处发呆。
慢慢地,有一丝鲜美的肉香传来,于归的精神慢慢被拉了回来,眼神开始聚焦。
砰一下弹了起来,于归惊喜地望着眼睛提着一屉包子的狐狸,高兴地大呼一声扑倒了他的怀里。
“狐狸,你回来了。”
她不敢问他昨晚为什么不出现,她怕问了,下一次,狐狸可能真得就再也不出现了,她一直都知道,不论何时,狐狸肯定是看得到自己的,可是,昨晚,她哭得那么伤心,她到处找他,他肯定看到了,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出现。
她害怕,这一次,只是不出现,如果,下一次呢?
是不是,就是永恒地离开了呢?
她不敢想,更不敢问。
“这是什么馅儿的?鸡肉?猪肉?”于归高兴地打开那屉包子挑挑拣拣,完完全全不提昨晚的事情,红红的眼睛像肿的过高的桃子。
狐狸忽然伸手,摸了一把她的眼皮,于归有些楞,抬头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看狐狸,见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想要深究的心思,便也受了嘴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包子。
“狐狸,这两天我遇着一个以前喜欢的人,就是你上次见到的那个漂亮和尚,他也是我那个时代的人,我想和他多说说话,晚上我就回来,好不好?”于归不知道会说话的人都怎么说话,反正她一直都不是个会说话的,期期艾艾又迟疑地说完,于归小心地抬眼瞄狐狸的表情。
可是,不论什么事,狐狸照例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只是这一次,于归看着心头莫名的有些堵得慌,不等狐狸回话,就掏出身上所有的剩余银钱塞给狐狸,“我们先去订个客栈,晚上住用的,钱不多,就订一间好了,咱跟以前一样挤挤就好。剩的钱还可以买点吃的……”
于归其实说得自己都很心慌,可是不说点什么她感觉更加的别扭,狐狸不说话的样子以前到还不觉得什么,可如今两人一下子安静下来,于归怎么着都觉得有些别扭。
倏地,狐狸狐狸忽然站了起来,于归吓了一跳,以为他跟上次一样又要走,唰一下弹起来抱住他的胳膊,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狐狸回过头,干干净净的瞳孔里什么情绪也没有。
“不是找客栈么?还不走吗?”
于归紧了紧自己的手指,愣愣地点点头,而后双眼一眯,重重地点点头,“嗯,走了走了。去找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