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正在清扫门里门外厚厚的积雪,远远见潮汐过来,停下手中的扫帚憨笑道,“四小姐,夫人可好些了么!”
潮汐虽披了件厚厚的披风却仍冻得俏脸通红,搓着两手贴近唇畔,呼出的白气带来丝丝微薄的暖意,她笑着点点头,“吴伯,有没有瞧见楚秀?我到处都找不见她!”
“楚秀啊,方才见她急匆匆的跑出门去,连个招呼都没打!”平日她可是吴伯长吴伯短叫的亲热的很呢,吴伯纳闷的回道。
楚秀在京中并无熟识之人,这大清早的能去哪?潮汐淡淡攒起眉头,心中隐隐有种莫名的不安。
回到风临斋时,纪敬之差人折了束早开的红梅送进房来,方素瑶默默的起身将它一枝枝拿起放到鼻间轻嗅,淡雅的香气让她的心难得的平静。
潮汐扫了眼桌上纹丝未动的早点轻叹一声,自从菊姨葬身火海之后,方素瑶就没正经用过一顿饭。按理说随着祁扬身死、祁珍被逐整个事件也应告一段落,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但娘亲似乎很难走出失去至亲的痛苦。
见她一天天消瘦,潮汐的心也疼痛起来。方素瑶望着怀中娇艳的红梅淡淡道,“这是墨菊最喜爱的红梅,若是能放在她墓前,她一定很开心。”
素白的衣裙轻轻包裹着她纤弱的身形,声音飘渺的像是要飞天而去,再也抓不住一丝的痕迹!潮汐心中一惊,脱口唤道,“娘!”
方素瑶缓缓转回身来,惨白的俏脸上挂着抹空无的笑意,“你替娘亲将这束花送去给墨菊罢!”
潮汐点头默默的接过花束,嘱咐丫鬟好生照看娘亲,这才拉紧身上的披风走出门来。墨菊的墓地在城外,靠她一双脚怕是天黑也走不到地方,恰巧纪恩这两日无事,便驾了马车陪她一同前往。
雅心苑那场大火让纪恩第一次深切感受到,生与死原来只相隔浅浅一线。肩上的伤早已经痊愈,可他的心境却与当初大为不同,似乎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
当他冲进火海的那一刻,潮汐心中的感动是无法言喻的,纪恩对她的好与真已经到了极致,只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
她与他更像是亲人,青梅竹马熟悉的就像是自己的左手与右手。感情往往就是这样,太过熟稔反而激不起任何的火花。
或许是要去的地方让人太过沉重,一路上两人均有些沉默。出了西城门,马车奔向小鱼山南麓,一座孤零零的丘坟便是墨菊长眠的地方。
石碑上只简单刻着“墨菊之墓”四字,潮汐轻轻用手拂去碑上的积雪,细细摩挲着寥寥数笔的碑刻,一时间百感交集,泪珠涌动。
将那束盛开的红梅放在墓前,潮汐与纪恩跪在雪地里久久难以自拔。薄命的墨菊不正像一枝坚强忠贞的梅,只是她永远没有怒放的机会。
直到膝盖都已冻得发麻,纪恩才勉强起身将潮汐扶起,两人伫立良久才相携离去。
回到纪府,楚秀却还没有回来,潮汐心中更加担心,纪恩正准备换几个人出去寻找,吴伯手中捏着封牛皮的信封匆匆过来,老远便高声唤道,“四小姐!方才有人让我将这个交与小姐!”
潮汐疑惑的接过信封观瞧,上面空白一片一字未书,轻轻将里面的信笺倒出,随之飘落的还有一缕乌黑的发丝。
薄薄的信笺上书着一行小字,“京郊,丹桂园。”潮汐更加心惊,连忙唤道,“纪恩!速去丹桂园!”
丹桂园一隅,何玉仙信步游荡在梅海之中,面上始终挂着一抹冷冷的笑意。当日龙泽宇毫不留情的拂落了她的真心,如今她就要将这一切连本带利讨还在这个女人身上!
丫鬟雅儿冷着脸将纪恩拦在园外,只让潮汐独自一人进去,潮汐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又是自己连累了他人!只可怜楚秀险险逃过雅心苑那场大火,却又因为自己深陷虎口。
何玉仙显然是惊心妆扮过的,火红的金丝袄裙罩着银白缎面的披风,就像是白雪皑皑下怒放的红梅,美艳且高贵。
美则美矣心肠却如蛇蝎般歹毒,潮汐暗自提醒自己莫要着了她的道。明媚的眸子凝起一抹深邃,她冷冷问道,“何小姐莫不是邀潮汐来此赏梅么!”
何玉仙高傲的扬起头冷哼一声,“即使玉仙有心,怕是纪小姐也没这个雅兴罢!”
她最看不惯潮汐的清高与冷傲,自己无论家世相貌都在她之上,可那些男人却象是失了心魂的蜂儿单单受她一人吸引!华凡尘如此、太子殿下亦如此,最可气的是连龙泽宇也不例外!
潮汐没心情和她斗气,她只关心楚秀的安危,冷冷道,“楚秀在哪?”
何玉仙冷笑一声,“她很好!只是明日便不一定!”
见她话中有话,潮汐攒起秀眉冷声道,“何小姐何必兜圈子?开门见山不是更好!”
何玉仙轻轻提起纤长的裙角,围着她转了半圈,这才笑道,“若是明日你肯陪我演出好戏,我必会让她毫发无损完璧归赵!”少顿了下,又装模作样啧啧叹道,“若是你不肯!象她这么美的女子赏给我府上家丁还真有些可惜!”
潮汐轻轻旋身沿着积雪的小径翩然而去,淡淡的回道,“希望你言而有信!”
何玉仙阴狠的注视着她清灵的背影又妒又恨,这大顺未来的皇后宝座她是坐定了的,绝不会让任何人阻挡了脚步!
纪恩见她出了园子这才勉强放下心来,焦急的询问出了何事,潮汐只是微微摇头。她隐约猜测出何玉仙的意图,只是如今楚秀在人家手中生死未卜,除了应承外别无他法。
明日便是贵妃苏婉婷的生辰,因着前日连斩几名重臣,朝中风声鹤唳人心拘谨,圣武帝便下旨大肆操办,希望借由喜气冲淡过盛的杀气。皇子公主王妃贵妇连同京中三品之上臣工之女皆要入宫道贺,连她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