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一身月白长衫的明月已经踏进了医馆的大门,他平淡的脸上依旧是惯有的温和,毫无其他行人脸上因为天气湿热而催发的烦躁。明月的眼光首先落在了隋牧的身上,他对正抬头的看着自己的隋牧温声说:“华,我回来了,医馆里没事吧?”
隋牧的脸上浮出了一丝愉悦的浅笑,她歪了歪脸说:“还好,只有玉华君在等你。”
明月这才将目光移向已经放下茶杯应声站起的玉华身上,明月的脸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玉华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玉华微微地躬了一下上身,才一脸肃静地说:“我今日前来,是特意为了来向您问疾的。”
明月一边走向玉华一边说:“如此,就请坐下吧,我来给你先搭个脉。”
玉华依言坐下,将手腕放到了桌上,明月在他的对面坐下,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玉华左右侧的手腕各诊断了一会儿,才皱着眉头说:“你的法力怎么会变得这么差?几乎,就要和普通的修炼者差不多了。”
隋牧上身倚在柜台上一脸坏笑着插嘴说:“人在水边走,哪能不湿脚。被妖物采阳补阴了吧,哈哈。”
听了这话,玉华的脸忽然变得很难看,他阴郁地问:“你怎么好像对这种情况很有经验似的。”说罢,他的眼光瞟向了明月。
隋牧依旧戏谑着说:“我不修炼,只是随口猜的。你说,有哪个星君能有你这么笨?而且,你现在有求于明月,最好不要乘一时口舌之快。”
玉华无语,明月有些无奈地冲着隋牧微微地摇了摇头。
隋牧继续说道:“你的这个病也不难办,明月肯定能治好的。”
玉华咳了几下,他继续对明月说:“这是小事,我知道您一定能解决。最让我烦恼的是,我现在每隔六天,半边的脑壳就像要炸掉般地疼,发作时不仅畏光而且畏声,还有恶心呕吐,苦不堪言,每次都要两、三个时辰才能缓解。看发作的架势,好像发作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了!昨日又发作了一次,而且疼得晕厥了过去,于是我今日就赶紧来找您了。”
听了这症状,明月也又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问:“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什么不适没有?最好不要遗漏。”
玉华立刻说:“有的时候,我看东西不完整。”
隋牧和明月听到这句话,互相对视了一下,隋牧从柜台后移步到桌边也坐了下来,她抢在明月前开口道:“怎么个不完整?你看我是缺了胳膊呀,还是少了腿?”
玉华被隋牧的问题逗笑了,他说:“不是这样的,我看不见自己身子左侧的东西,就好像从一个纸筒里看东西一样。而且,我发现自己还会经常有幻觉。比如说,发作之前一两天,我会忽然发现周围的东西都变得很小、或者很大。好像我自己在缩小或者变大。我自己心里明白,那时候的我绝对没有变身。”
明月沉吟道:“你这情况。我还真没见过。你莫不是,神智错乱了吧?”
听了这话,玉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无奈地苦笑说:“你也这么认为吗?我也觉得我已经快疯了,至少这个要命的头痛最后会把我逼疯的。”
这时,隋牧平静的声音插了进来:“你没有疯,这的确是病。这些视物缺损和幻觉,都是因为你这头痛的毛病引起的。”
隋牧的话音刚落,玉华的脸上立刻被希望点燃了,他立刻问:“你见过这种病?你是不是也治好过?”
隋牧耸耸肩膀说:“没见过,也没治过。我只是在家中的一本藏书中见过祖先对此病的叙述而已。”
玉华依旧不死心地问:“那么,你的祖先当初有没有对此病进行过治疗?”
隋牧歪着脑袋沉思片刻,才说:“他是治疗过,貌似,普通的辩证下药而已,没有什么悬乎之处。你们聊,我去把药材收拾好。”说罢,隋牧作势要站起来走开。
明月只是淡淡地看了隋牧一眼,然后清风拂云地说:“你这就不管了么?那么,谁帮他配药?”
隋牧笑眯眯地看着明月说:“你的管辖之地,自己解决。我只是你的伴侣,不是你的下属。”
听了此言,明月看起来很无奈,而玉华则是情绪激动,他叫到:“刚才有所冒犯,是我不对,我向隋牧姑娘你赔礼。请您无论如何一定要出手相救,无论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明月也叹着气说:“华,我真的无能为力,你说吧,该怎么办?”
隋牧扬了扬眉头,说:“去泠冷泉泡泡喽。”
明月反问道:“你认为,这能有效?”
隋牧耸了耸肩说:“不知道,乱猜的。反正我没有办法,我又不懂修炼,根本不清楚他是怎么让人给吸去道行的。泠冷泉好歹是生命之泉,总是有点特殊的效果的吧?否则天帝为什么要封了它不让人随意接近?”
这时,玉华有气无力地说:“我说的是头痛的毛病啊,隋牧大小姐。您就行行好,不要在顾左右而言他了吧。这东西真的是很要命的。”
隋牧恍然大悟地说:“啊,这个啊,那不是免费的哦。我出不出手,就要看玉华君你能出什么样的报酬了?自然是,多多益善的。你付的代价越大,我的药方自然也就越有效。”明月听了这话表情立刻变得非常古怪,而玉华只是愣了一下,似乎是早有准备地说:“我这里有份孟婆汤的解药配方,你想不想要?”
隋牧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感兴趣的表情,她上身略微前倾地问:“哦?这可是个稀罕的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你试过它的效果没?我可不要忽悠人的假方子!”
这时,玉华又恢复了刚入医馆大门时的从容淡定:“我不能告诉你这配方的来源,但是,我可以保证它是有效的。曾经,我需要唤醒一个人的前世记忆,服用了这副药之后,她的确是什么都想起来了。”
隋牧立刻干脆地说:“成交!我先给你一个方子,你照着吃三天。三天后,来这里,我给你另一副药,帮你彻底除去头痛的疾患。”
玉华这时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张淡黄的娟纸递给了隋牧说:“这里是配方,你的方子是什么?”
隋牧接过娟纸打开看了一眼,然后折好放入袖筒,她站起身说:“我马上就给你配好药,你带回去煎煮了。”
明月这时也起身对隋牧说:“我来帮你,都需要哪些药?”
隋牧站在柜台上边写边说:“好,我需要川芎1两3钱,柴胡3钱,香附3钱,牛膝3钱,白芥子2钱,白芷2钱,郁李仁3钱,白芍6钱,甘草2钱,荆芥穗4钱。按照3天的量抓,你去称前面的5味,我来称后面的5味。”明月看着隋牧笔下行云流水般写出的药方,赞许地点点头。
打发走了玉华之后,明月才问:“你打算用什么来帮他除根呢?”
隋牧说:“我需要一种开着紫花的天麻,我看外面云不如早晨的厚,估计一会儿会停的。下午等雨消停了,我就去郊外采来。”
明月惊奇地问:“紫花天麻?这可是很稀罕的东西。你能这么随意地找到吗?”
隋牧得意地说:“那是自然,只是要找对地方了才行。寻常的人的眼睛,就是在他的鼻子底下,都看不见的。不说了,我去后面准备一下。反正现在没病人,你把这剩下的药材收拾一下吧。孟婆汤的解药,这下子我赚大了,嘿嘿。”说罢,隋牧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往后院走去,而看着她离去背影的明月却不着痕迹地皱起了眉头,一丝不安涌上了他的心头。
雨后的郊外,满目都是清爽的墨绿,空气中飘荡着泥土的清香。忽然,一股奇异的幽香飘入隋牧的鼻腔,如同充满了魅惑的诱饵,将好奇的隋牧由一根坚韧却透明的丝线拉着顺着香气飘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过一丛开得非常活泼而艳丽的粉色野蔷薇,隋牧的眼睛立刻被一片及膝高的火红色的娇艳花朵侵占了。那龙爪形的修长花瓣在阳光下静静地、却是非常张扬地卷曲着,那同样红得要滴血般地花蕊,在往空气中孜孜不倦地散发着它独有的暗香。
“黄泉花!”一声惊呼滑出了隋牧的唇边。
“彼岸花,是怎么会在白天出现在这里的?难道今日有阴差出巡?”自言自语罢,隋牧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绯色花海的尽头,是一处看起来占地不是很大的民舍。然而那灰败的屋顶似乎在昭示,那里已经被废弃了有些个日子了。
好奇心害死猫,那处废墟让隋牧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求知欲望,一定要过去那里查看一下。有些什么异样的气息让隋牧直觉地认为,那片死寂的民宅其实是有人烟出没的,而且,和她自己似乎有些千丝万缕的不可捉摸的渊源。如果是这样,那里一定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