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枣子和花生仁引发的冤案
两天后,呼啦啦来的凤家旅行团又呼啦啦要打道回府。
临走前,凤妈妈把唐新月叫到某件空客房里说了一番悄悄私房话。
她们的谈话快要进行到尾声时,却不意被隔墙有耳了一把。
凤清尧不是有意听壁角,只是刚好路过,又刚好听见有人以低八度的声音在念叨他的名字。
“总之,尧尧就交给你了,妈的幸福也交给你了。”好一番感人肺腑的重托!
“伯……妈,我知道了。”是唐新月的声音。
她们出来时,凤清尧不动声色,好似他刚刚路过,一毛钱的悄悄话都没听见。
直到凤家旅行团全数踏出旅馆。
唐新月送完人,走回来发现凤清尧竟还站在刚刚的门口。
他冷眼看她:“你手上是什么?”
她手上拿了一个罐子,彩纸包着,也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
只是他一问,却让她有些紧张,把罐子往身后藏了藏:“没什么,小玩意。”
“是我妈交给你的吧?你真听话啊。你那么乐意做他们的傀儡吗?那么喜欢卖乖吗?很好啊,可是你犯不着和我结婚!这就是你对婚姻的态度吗?可以和一个毫不相爱的人在一起,只是为了不让那些人失望?我告诉你,唐新月!这样的你,我真烦!”
说着,他就伸手去拿她一直掩护着的罐子。
她不给,他就用力一拉,力道太大,罐子脱手滑出,嘭地一声掼到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
罐子里的东西也稀里哗啦撒了一地。
竟真是些小玩意,枣子,花生,莲子糖……
凤妈妈给唐新月的就是一罐寓意“早生贵子”的杂拌。是要她晚上撒在枕头下的。
唐新月看看凤清尧,又看看地上的凌乱的一片,咬着嘴唇,转身想要去找扫帚来清理。
“站住!站在那里,不要动!”
那样东西,他本来不想那么早拿出来的,原本打算的是开学的时候,那时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他了。
可是现在,他被突如其来的愧疚和混乱影响,他觉得不能再等了。
唐新月想一万遍也想不到,凤清尧从房间里拿出来的竟然是一份,离婚协议书。而且是他已经签名落款的协议书。
“签字。你不签,我马上搬走。”
她拿笔的手有些抖:“我签了,你会开心吗?”
“嗯,当然。”
她愣了一会,终于眨眨眼,咽下眼中的酸涩,虽然有些艰难,却还是一笔一划在女方签名处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接过她签好字的协议书,回身就走,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一声闷响。
猛地回头,竟是唐新月晕倒在了地上。
轻微贫血和感冒。附近诊所赶来的医生的诊断让床边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凤妈妈突然爆发了,她一早从旅馆去码头,船没坐上接了电话又马不停蹄地折回来,担惊受怕了一阵才知是虚惊一场。这样一番折腾后明明应该累得不想说话,可是发起火来还是中气十足:
“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不了解你?你不喜欢被我们决定你的人生,小时候我们管你管得多了,现在就反骨了,这我理解,可是新月有什么错?”
“她从小就那么粘你,对你那么多好,你就没感觉?她为了你,甚至愿意一个人留在台湾,你以为她留在这里是因为什么?只是为了你。”
“婚礼是她托我们安排的,那也是因为她相信自己可以给你幸福才决定的。”
“她不过就是喜欢你,她到底有什么错?”
说到后来,凤妈妈几乎快要哭出来。
而凤清尧只觉得有些恍惚,她喜欢他,他怎么从来没听她说过。
是了,是他太相信听得见看得见的东西了,没有语言和文字他就看不到,可是她为他做过的那些,他也不是没有感觉到,只是,他不愿相信罢了。
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乱,想出去透透气,却在门口遇见夏晴海。
“刚刚你妈妈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我是来让你心情更不好的。”夏晴海丢给他一本日记本,嘴角噙着一抹快意的笑,他真是憋得太久了。
现在,也终于轮到他看凤清尧这个小子懊恼难过了……
要让我把你找不到
凤清尧十一岁,唐新月十岁时,两家失联很久的闺蜜妈妈在医院里意外重逢。
那也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那天下着很大很大的雨,唐新月在走廊上看见庭院角落里有个快被淋成落汤鸡的男孩。
她热心地撑伞过去看他,伞本来很大,罩在两人头上还有余。
可是凤清尧却突然抢过那伞,然后转头就罩在了一旁的一丛花草上。
原来,他蹲在那里一直看的,是几棵幼弱的兰花苗。
虽然他脾气不太好,可是她心里却猛地对他生起了柔弱如苗苗的欢喜之情。
可是唐新月却忘了,那天她是被老妈带来医院看病的。
流行感冒,说重不重,只是被冷雨一浇,原本就不低的身体温度嗖地就更上了一层楼。
结果,就哐叽一声,原地躺倒了。
没有晕透,所以她还知道,那个把她背回去的人,就是凤清尧。
把她交给大人的时候,他已经气喘如牛,面白如雪。
从那个时候,她荏弱如苗苗的情感,就开始向后来的滔滔如豪雨发展了。
靠在走廊上的凤清尧阖上唐新月的笔记本。
原来,她一直记得那时发生的事。那么久远了,她却一点没忘。
原来,他曾经取笑过她是糖醋五花肉,所以她才在成长的青春期里,那么注重减肥和美白这两件事。
原来,她喜欢他那么久了,久得,他都有点替她觉得累了。
凤清尧站起来,走回房间。
他突然好想看看她,原来那张恬谧可爱的脸庞下,掩藏的是那么深那么深的感情。
走进门口的他却愣住了。
床上是空的。
他满屋子找了一遍,又四处抓人来问。
可是连去厨房看汤的凤妈妈也不知道唐新月哪里去了。
“可能是出去了吧。”夏晴海突然发表意见。
“不可能,我一直就在走廊上。”
“也许你看得太入迷了,没发现。她不开心的时候喜欢去海边走走……”
没等他话说完,凤清尧已经冲出大门。全然没注意到身后夏晴海坏坏的微笑。
附近的海岸线都走完了,却没看见她的身影。
凤清尧回来的时候,夜已深深。
旅馆的人却各个老神在在的样子,好似一点不担心。
终于发现蹊跷,凤清尧又走回唐新月的房间。
还是没人,可是这次他显然冷静许多,终于被他发现蛛丝马迹。
当他蹲在床前,看见那只手时,他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他抓住那只手,终于把床底下的人拉了出来。
折腾间,唐新月也醒了。显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觉醒来竟是从床下被逮出来。
“唐新月,其实我,喜欢你。”他抱住她,抱得紧紧的,不让一直挣扎,意图看他表情的她得逞。
他那刻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就像十一岁,他把她背回去时一样。同样狼狈至极。
不同的是,当年是因为他心脏病还未治好。
而现在,则是因为他还没习惯在她面前袒露自己的心绪。
他一直很害怕,手术后,医生没有说他的病会再犯,只是他一直不敢再相信自己的身体。
所以,才不想招惹她,不愿喜欢她。
现在慢慢想来,体会一遍,竟是害怕这样自以为朝不保夕的自己会伤害她。
原来,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的人,不止她一个么?
好像浓浓的雾霭终于散尽,他叹了一口气:“唐新月,以后,再也不要让我找不见你。”
月花嫁,九月新娘
大学报到前夜,凤清尧在整理行李。
唐新月却在房间里到处翻找,好像是不见了什么东西。
他喊了她几声,她竟好像没听见似的。他就也不再理她。
直到整理完全部的东西后,他才从行李箱的隔层拿出一样东西,然后转过身,对着正在钻床底的唐新月说:“你找的是不是这个?”
她猛地回头,看见他手里正捏着一沓纸。
他抖了抖,纸张哗啦啦响了响,就只见她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
他也不马上给她,反而招摇着,慢慢走向露台。
而唐新月就像一只鼻子前挂了一根胡萝卜的兔子,也一颠一颠地跟了上去。
那是,他们的离婚协议书啊。看样子他还没有拿去公证。
“你要把它怎么样?握在手里一直威胁我吗?”让她一直为他做牛做马。
“用得着它吗?”他斜眼看她。
倒也是。那……
还在疑惑间,就只见他的指尖“嚓”地一闪,一束亮光突然闪现,是打火机,他把那火苗移到那沓纸下风处,不一会儿,那火苗就蔓延开来,渐渐地,完全吞噬了那四方的雪白。
眼见那火苗就要燃尽,凤清尧突然回过头来,对着露台门口有些目瞪口呆的唐新月勾勾手:“过来。”
唐新月走过去,凤清尧甩开手上拿最后的残片,突然抓起她的手来,温柔地摸了几把。她还来不及羞一羞,就听见他沉声问她:“戒指呢?”
啊?唐新月飞快地举起两只手,果然,十根手指都光秃秃,结婚戒指不翼而飞。
今天一天都在找协议书,她竟没有注意到这个。她都快哭了,转身就要往房间跑,今晚她是没得睡了,又要把房间翻一个底掉。
没走远,又被一把拉了回去。
回过头,却看见凤清尧竟然给她跪在面前。
这下她是彻底变呆瓜了。
凤清尧掩掉眼底恶作剧的光芒,仰头看她,眼光无限认真:“唐新月,你愿意,嫁给我吗?”
诶?
“教堂那个不算,那回我没有真心。”
那换句话说,现在,他就满腹赤诚咯。
“愿意,我愿意。”她连连点头。这种事情,不管答应他多少次,反正不会吃亏啦。
他低下头,勾唇一笑。然后指尖再次一闪,这次,是一枚戒指。
他蹲跪在地上,由下而上,缓缓地,慎重地,把戒指套进她的右手无名指。
“我的戒指,怎么在你这里?”
“现在不是回到你手上了吗?”他怎么会告诉她,戒指是他前一晚从她指间拔下来的。
“喂!唐新月,你怎么没有到哭?”
“为什么要哭?”
“我跟你求婚了。”
“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两个月了吗?”
他眯起眼:“你不知道今晚我做的事的意义吗?”
“什么意义?”
他有些咬牙切齿:“从此,你的心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早就是了呀。”
“笨蛋。”
“呀 你为什么突然亲我。”他这么主动,好不习惯啊。
“我想你也应该了解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结婚了吧,我的新娘子。”
“唔……”
地上月光映出两人的剪影,某人的俊爪缓缓伸向某只无辜而雀跃的小兔子……
长夜漫漫,花好香,月好圆,佳人一对好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