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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宁都起义(2)

但是,反对任你反对,不满任你不满,命令下了还是不得不执行。1931年初春,第26路军由北方开到南方的江西参与“剿匪”。同时,蒋介石严令该军不许带上重迫击炮团、野榴炮团和骑兵师。出乎人们预料的是:当南下的第一列火车开到兖州、济宁之间的一个叫孙氏店的小站时,董振堂所属第73旅一个团(团长叫郭道培)的人全部下来,破坏铁路,拒绝前行,举行哗变,把部队拉走了。当时许多人听了都在暗自叫好,但又为董振堂捏一把冷汗。作为旅长,下面一个团随便被拉走了,起码有用人不当,管教不严的责任吧,如果蒋介石追究起来,是够麻烦的。蒋介石闻讯后,先派原国民军旧将领刘郁芬等前往“诱导”,继之以不发军饷相威胁,经过这么恩威并用的一番工作,不久郭道培又带着部队回来了。部队滞留了数日后,只得继续南下。南下的只有两师步兵共27000余人。蒋介石虽然没有追究董振堂的责任,但在内心深处却给他记下了深刻的一笔!

部队到江西后,在南昌停留了几天,这时蒋介石才发下饷来,但是第一次发饷就没有发足,只平均发了65%。而和第26路军挨着住的嫡系部队,他们总是按月发十足的饷,装备、供应也比第26路军强得多。然而,饷虽不足,打仗却要打头阵。

二、“围剿”红军

刚发饷不久,蒋介石纠集20万大军,战线从赣江一直延伸到福建的建宁,构成弧形阵地,对中央苏区进行第二次“围剿”。第26路军一到,立即被拉上战场,安插在王金钰部和朱绍良部之间。蒋介石的“围剿”计划是:江西方面采取攻势,福建方面采取守势。主攻任务让第26路军担任,兵分两路,左路由第25师师长孙连仲指挥,由宜黄经河口、黄陂、新丰到达洛口,准备向小布、龙岗方面合围红军;右路由第27师师长高树勋指挥,由东韶经南团向小布进击。途中,高树勋突然接到南昌急电,令他率部迅速驰援郝梦龄师。

在白沙圩的一间土墙瓦房里,朱德、叶剑英、刘伯坚正商讨对第26路军作战的问题。叶剑英说:“孙连仲部约3万人。情报说,第73旅董振堂、第74旅季振同不情愿与红军作战,一直走走停停,滞留不前。一旦与红军或游击队交战,朝天放几排枪就主动撤下。唯有高树勋的第27师长驱直入,很想抢个头功。”朱德说:“骄兵必败,咱们就先打它个下马威。”

当第27师增援郝部到达中村时,红军像猛虎一般扑过来,加之第26路军各部队担任的任务分得很死,互不协调,道路坎坷崎岖,情况又不明,又没有部队前往援助,官兵顿时乱作一团,谁也指挥不了谁,乱喊乱叫,无目的地东逃西窜。红军乘胜追击,锐不可当,横扫七百里,白军全线崩溃。仅15天时间,红军痛快淋漓地粉碎了第二次“围剿”。此战第27师一个旅被消灭过半,师部亦遭重创。这是给第26路军的迎头一棒,全军士气本来就不高,这下子更加低落了。

在这次“围剿”中,左路军第25师几乎没打什么仗。第73旅为先头部队,董振堂本来就不想跟红军作战,经常搞一些假情报,说什么地方有红军主力,什么地方出现了大批红军,作为自己迟迟不进的理由。这些情况级级上报,一直报到南昌总部。后来蒋介石亲自到南昌指挥,发现第73旅的报告和其他部队反映的情况出入很大,认定是指挥官虚报军情,欺上瞒下,借故不前,马上给第26路军总指挥发来一份电报,怒气冲冲地责骂董振堂贪生怕死,畏缩不前……良可慨也!并威吓说:如若不改过自新,将功补过,定按军法议处云云。

此后,蒋介石对董振堂更加不满了。对此,董振堂心里十分清楚。蒋介石对他不满,他也从来没“满意”过蒋介石。他从军的目的,是为了寻找一条救中国的道路。北伐战争时期,蒋介石屠杀无辜的群众,依仗帝国主义势力,祸国殃民,流氓嘴脸暴露无遗。中原大战后,西北军失败,他和所部被蒋介石收编,实属无奈。冯玉祥如今大势已去,况且这位“基督将军”的光辉在一些将领的心目中已经暗淡了。

那么,究竟谁能救中国呢?这时,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刘伯坚等共产党人。那时候,共产党宣传的主张,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理想。

但是,想归想,蒋电的要求还得“贯彻”执行,部队还得往前开,很快就进入了中央革命根据地。一天傍晚,部队开进宜黄县城,宿营以后,天已经黑了,一些士兵发现墙上有红军留下的标语,大多是用石灰水写的,字体大小不一,几乎满街都是,有的士兵顾不上休息,就拿上手电筒挨街去看这些标语。由于都是第一次见到,所以对每一条标语都感到新鲜,感到有意思。这些标语的内容大概是:

“打到帝国主义!”

“打土豪,分田地,帮助穷人翻身。”

“红军是为工农谋利益的军队。”

“欢迎白军的弟兄们拖枪来当红军!”

“士兵不打士兵,穷人不打穷人!”

“红军官兵伕生活一样,白军将校尉待遇不同!”

……

第26路军的官兵看着、听着这些标语,明里不敢说什么,但暗地里都在议论,说:“剿匪、剿匪,开口闭口骂人家是土匪,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土匪呀?”

“土匪会有如此鲜明的政治主张,能提出如此响亮的政治口号来?”

“红军既然是青面獠牙、杀人放火的土匪,孙中山当初为啥还要和他们联合呢?”

这些标语,士兵看到了,第26路军的军官们当然也看到了,只是在表面上和公开场合不便议论罢了。

江西的梅雨季节,十天半月不见太阳,经常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有时雨停了,湿漉漉的空气似乎也能拧出水来。什么东西都发霉、长毛,人们的心也像这天气,成天无精打采的,哭丧着脸。就连部队的骡马牲口也适应不了南方的气候,吃不惯霉烂变质的稻草。

1931年5月底,蒋介石对中央苏区的第二次“围剿”以失败告终。蒋介石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很快又气急败坏地发动了第三次“围剿”。一个月后,他亲自出任总司令,率领以他的嫡系部队为主力军队的30万人马,长驱直入,气势汹汹地向中央革命根据地迅猛扑来。他本想一举击破红军主力,结果扑了个空,后来又在多山的革命根据地连吃败仗,不得不暂停进攻。此时,第26路军奉命经黄陂、东韶,进驻宁都县城,途中除遇少数游击队袭扰外,没有遇到红军的主力部队。

这两次“围剿”中,董振堂因不愿干反人民的罪恶工作,不愿同红军打仗曾提出辞职,但未获批准。

三、进驻宁都

第三次“围剿”失败以后,蒋介石又命令第26路军困守宁都城。

宁都是一座古老的县城。它位于武夷山西面,向三个方向伸出三条公路,往西南经于都可以到赣州,往东南经瑞金可以抵会昌,往北经广昌通南昌市。城东有一条河,是赣江的支流梅江,两座木桥横跨江面,过江后就是起伏连绵的群山。城南不远即是山地,只有几户人家。城西地势稍平,但也有几座峰峦拔地而起,其中以翠微山峰为最高。山势陡峭,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山顶,十分险要。最繁华的要数北关,人烟稠密,逶迤数里,一条通往广昌的大路贯穿其中,是本县和外地相连的动脉。靠西北边有个小平原,水塘很多,塘里养了很多鱼。每逢梅雨季节,塘里储满了雨水,既能植莲种藕,天旱时又可以浇稻,常年有水鸭、天鹅游弋水面,秋日里采莲挖藕,人来船往,风景甚是好看。再往北,就是一片荒坡紧挨着大山,离城东南不算很远,就是彭湃县苏维埃政府所在地固村圩。宁都像是梅江里飘落的一片小黄树叶,是根据地内的一个白点,出城十里之外,就连城四周的山头,都是双方争夺的游击区,三四十里之外,就完全是红军控制的苏区了。因此,宁都城地处“围剿”红军的前线。

7月20日,第26路军进驻宁都县城。此时,部队时刻处于红军和游击队的重重包围之中。饥饿、疾病和死亡,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趁机向这支面黄肌瘦的部队猛扑过来。官兵的厌战情绪继续蔓延着,而在宁都城的周围,到处可以看见红军写的各种标语,有的还深深地凹刻在石碑上,其内容和在宜黄发现的标语内容基本一致。起初,第26路军的官兵看了这些标语还半信半疑,因为他们和红军没有实际的接触。后来,他们有时也能听到零零星星的红军在山头上唱歌,顺风听来,歌声清晰、悦耳:

白军兄弟你细听,

你们也是受苦人,

没饭吃你们才来当兵,

……

那嘹亮的歌声,像是一块磁石,特有吸引力;又像是温暖人心的一股温泉,顿时使人觉得浑身格外地舒爽,有一种说不出的释重感。这歌声和标语慢慢地浸透了第26路军官兵的心,它好像一张停战的和平协议书,双方见了谁也不打谁。

第26路军的官兵绝大多数是北方人,不喜欢吃大米,害怕阴雨连绵,当然也尝过红军打仗的厉害。兵饷本来就不足,再加上层层剋扣,士兵生活更加清苦,天天喝稀粥,吃空心菜,许多人吃不饱,瘦得厉害。加上蚊虫较多,水土不服,疟疾流行,医疗条件又极差,蒋介石对这支杂牌军的供给不足,许多人病死了,一个团平均每天要死四五个人。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第26路军中的一些军官,仍然欺压士兵,草菅人命。第79旅第2团3营9连有一个甘肃古浪县的列兵,资质略笨一些。连长楚醒亚因他会操时动作迟缓了一些,就横加体罚,把这个士兵整得卧床不起了。不久,团长李锦亭又将他拉出来在全团申斥。没过几天,就把这个可怜的青年给活活折磨死了。

有一天,第74旅团长黄中岳提议到城外去打猎,散散心,于是和苏进骑马到了城郊。黄中岳一枪打落了小鸟,苏进去捡,却发现了一片新坟,一座座馒头似的挨着,大大小小,足有三四十座。走过去一看,竟全是第26路军病故士兵的墓地。他俩大吃一惊,站在那里,长久沉默不语,两匹马也一动不动地低垂着头,其中一匹突然昂首长嘶,那声音凄厉万分,惨不忍闻,使他俩悚然一惊。

“唉,都是不服水土,发疟子死的!”黄中岳凄然地叹口气。

“为啥吃药也不管用?”苏进问道。

“他妈的,买来的那些奎宁丸,好多是假药,坑人的!”黄中岳圆睁着两眼,脸色铁青,气愤地说:“要按老子的性子,把那些卖假药喝兵血的家伙一个个都斩了,拿着他的脑袋来祭这些弟兄的亡灵!”

这时,他俩再也无心打猎,就闷闷不乐地回城了。

有一次,第75旅的马夫鲁瑞林到城外遛马,忽然听到坟堆里有人哼哼,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病兵还没有死就被埋下了,由于埋得浅,哼哼之声隐约可闻,后来被挖出来了。这位得救的士兵后来参加了红军,并参加了长征。类似的情况时有发生,士兵还没死,就用破席裹上去埋,坟地里的呻吟声,呼救声,不绝于耳,凄惨的景象,目不忍睹。有的士兵死了两个装一个棺材或抛尸荒郊喂野狗。开初死了的有块木牌子写上姓名,插在坟前。后死的,连木牌子也没有,竖块砖。有的士兵无法忍受生活、精神上的痛苦和折磨而自杀,眼看着病死2000多名士兵,生病的士兵便组织了“天理良心委员会”,向外诉苦求救。

原来,在国民党军队里,士兵死了,当官的可以吃空饷。一个士兵一个月有8块钱,多死一个就多得一份薪饷,当官的巴不得多死一些人。

有不少士兵忍受不了这种境遇,就开小差逃跑。蒋介石下了一道命令:开小差过南昌者,抓到一律枪毙。这样一来,官兵士气更加低落。

疟疾的威胁,官长的压迫,自然环境的侵袭,使广大士兵十分寒心。“莫作他乡之鬼,徒为异域之魂。”这成了士兵们最大的顾忌。一些士兵指着山坡上的累累坟冢说:“还不知哪一天我们也都得到那里去排队呢!”

当时,不知是谁编了一首歌谣,很快在第26路军中流传开了:

出了北门望北坡,

新坟更比旧坟多,

新坟里埋的都是北方老大哥。

要想离开这北坡,

联合一起来倒戈。

第26路军驻守的宁都,三面是苏区和红军,宁都农村苏区正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巩固和发展土地革命的成果,建立工农民主政权,中央根据地扩大到20多个县城。第26路军许多士兵在根据地和白区交界处站岗,亲眼看到了苏区的情形。同时,在第二次反“围剿”中,第26路军被俘1000多人,他们被释放后,有些人又回到了原部队,成了红军的义务宣传员,偷偷地讲在红军中受到的宽大待遇,说红军不打不杀,还介绍红军内部的民主生活,这就把国民党对红军和苏区的欺骗宣传一下揭穿了。

第26路军广大官兵的不满情绪迅速增长着。第26路军中的共产党地下组织趁机开展活动,发展党员,进行积极地政治宣传,揭露蒋介石排除异己的用心和调虎离山、借刀杀人的阴谋,这就更加激起了大家对蒋介石的不满,反蒋情绪日益高涨,很快蔓延开来。

四、北上受阻

1931年9月18日,日寇发动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日军将南满铁路柳条沟地区的一段桥梁炸毁,却反诬是中国军队蓄意“破坏”。当晚,日本关东军炮轰东北军驻地北大营。由于蒋介石严令不得抵抗,几十万东北军不战而退,结果仅仅不到5天,日军即占领了吉辽两省。东北的沦陷激起了全国人民的无比义愤,很快在全国各地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民族抗日救国运动。而此时的第26路军正驻扎在江西省宁都县“剿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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