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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谁家有女初长成(1)

金英儿出生在二十年前一个繁花似锦的五月。金英儿的爸爸金鑫是县人民医院的外科医生,妈妈朱华俊是那家医院的护士。这个平凡的家庭因为女儿的出生和成长而生出了许多平常人家琐碎的乐与忧。

金英儿出生前的一个晚上,她妈妈梦见了落英缤纷的鲜花洒满她们家楼下,醒来后她就与丈夫说了这个梦,夫妻俩一合议,就想到给自己的孩子取金英儿这个名字,本意是希望女儿的一生如鲜花般绚烂。小金英儿刚出生时,一张粉嘟嘟的脸像一朵盛开的芙蓉花,惹得左邻右舍亲朋好友抱着她看了又看,襁褓在众人手中传过来又传过去。小金英儿因此打小就隐隐约约感到自己有点与众不同,知道大人们都重视她、喜欢她,她只要有一点不如意就会眉头一皱,哼哼几下,向在场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提示自己不满了。若没人搭理她,她就会张开小嘴风雨雷电一起上,来一场暴风雨,直至看见大家围着她一个人团团转她的脸上才会云开日出。

小金英儿是那时的较早的一批独生子女之一,在外人眼中,他们就像花园里千千万万朵盛开的鲜花之一,而在他们父母的眼中,他们却都是最独特的一朵。他们不说是积三千宠爱于一身,至少也是积了两代人的宠爱: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个个都把他们当成手心里的宝。他们在大人们的呵护中成长着。

像那时候,我们经常会看到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或神气的小男孩如欢快的小鸟从邻家小门雀跃而出,他们如春天的花朵,沐浴着春风春雨,茁壮地成长。他们是由动画片、变形金刚、麦当劳伴随长大的一代,不知西瓜是结在地里还是树上,更谈不上韭菜和小麦有何区别。他们的前程在他们一出生就由父母为其设计好了,恰如那一本本制作好了的厚厚的日历,只须一页页地翻过去就行了。父母为金英儿设计的前程就是读书读书再读书,然后出国留洋,做一个超过父亲的医生。

当岁月翻过了第十六本日历的时候,金英儿已是一个读高二的花季少女了,出落得亭亭玉立。聪明乖巧的金英儿没有辜负家人的期望,成绩总是在班上前几名,如果不出意外,考个好的大学是没问题的。一家人看着她往设计好了的方向走,都放松了一颗心。

其中,金鑫是最放松的一个。他早在两年前就跟随一个与自己有业务往来的广东药材老板下海了,下海的初衷只是想多赚些钱回来,并未想过让生活来个改天换地的变化——包括换个老婆。然而,生活却如一个高高在上俯视茫茫众生的魔术师,经常会挥动着他手中的魔杖跟人们开些违背了初衷的玩笑。南方精彩的生活与他在单位上循规蹈矩的日子相比是天差地别。在花花世界里出没了两年的金鑫不光小赚了一笔钱,而且捎带赚了一个比老婆要年轻妖冶的女人。从此以后,这个曾经温馨的小家庭不再是风平浪静了。要离婚的金鑫和不愿离婚的朱华俊像两个憋足了劲在拔河的人,各自往各自想到达的目的地使劲,两种力量此消彼长,最终是朱华俊输给了有后备力量鼓劲的金鑫。

毫无疑问,在他们拔河的那段日子里,金英儿受到了不可避免的影响。那一段日子里,金英儿感觉她头上的天已不再是从前那块天,仿佛是一块巨大的混浊不清的抹布笼罩在她头上,让她透不过气来。爸爸妈妈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关心她爱护她的爸爸妈妈,他们经常吵闹,在她眼中是那么的陌生。父母离异后的金英儿被判给了父亲,与父亲一起生活。十六七岁的女孩儿,正是多愁善感需要人开导的时候,却与母亲分开了。父亲把满腔的爱都给了那个年轻妖冶的女人,几乎怱略了金英儿的存在。从此,金英儿变得心事重重,在心底里渴望能有一个人听她倾诉,能为她解忧。自然,在这样的环境下,金英儿的成绩下滑了。一年以后,她差强人意地考上了省城长沙的一所大学,唯独读的是医学专业这一点倒还没有辜负父母最初的期望。

遭遇家庭变故的金英儿在大学里很快找到了一个排遣心中苦闷的好办法——那就是恋爱。恋爱是一剂解闷散郁的好药方,它让金英儿微锁的双眉松开了,阴郁的脸上也重见了那纯真的笑容。入大学短短的两年时间里,金英儿就谈了两次恋爱。

在金英儿跟第二个男朋友吹了的那段日子里,她百无聊赖,整日里无所事事,心里也空虚得发慌,一心只想找个什么发泄发泄心里的憋闷。

金英儿的第一个男朋友是她在读大一时的一个学长。金英儿跟他稀里糊涂好上了,又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的贞操给了他。然后他听了他母亲的话说金英儿第一次上他家吃饭时打破了碗不吉利,就再也不理她了。金英儿就这样稀里糊涂经历了她的初恋,连爱情是什么味都还没尝到。尽管如此,金英儿心里还是感觉有点不舒服。于是她就放肆地在舞厅光怪陆离的灯光下使劲地蹦迪。蹦累了以后就想自己应该正儿八经谈恋爱了。

于是金英儿就经常穿一袭白裙,披一头秀发,一副纯情的模样绕道从男生宿舍楼前经过,对那些频繁向她送秋波的男孩目不斜视。终于,在金英儿第十次经过那里,在她心里暗想如果今天还没有浪漫的事发生她就要改道了时,一个戴了眼镜愣头愣脑的男生有意无意地撞到了金英儿的右手——她的右手捧了几本言情小说。就跟电影里演的一样,他忙不迭地向金英儿道歉,给她捡掉在地上的书,趁机把他的一本写了姓名电话的笔记本夹在了金英儿那几本小说中,而把她的一本小说塞进了他自己的书包。他的伎俩他的目的让聪明的金英儿一目了然,可是她并不点破。等他把那一叠夹了他的笔记本的书还给她时,金英儿低头含羞向他道谢,并飘然而去。

后来,他们一如电影所演的一样,开始了他们浪漫的爱情故事。都说大学校园是滋生爱情的沃土,真的名不虚传。再加上金英儿的这位愣头哥哥是一个高她两届的中文系高才生,他们的爱情经历充满了五彩缤纷的浪漫。她们经历了一年多的风花雪月的故事,足可以写一部比琼瑶还要琼瑶的小说出来。让金英儿奇怪的是,她的这位中文系高才生的男友在一年多中从未碰过她一个指头,虽然如公主般每天宠着她。

终于在他们交往以后的第二个情人节里,他有所行动了。那一天,金英儿如约来到他在校外租的住房里,惊奇地发现他那曾是寒酸的屋内被他布置得耳目一新: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心型花环,是由鲜红的玫瑰花编织而成;小方桌上摆了两支红艳艳的蜡烛,那两束跳动的烛光仿佛是他们两颗激动的心;桌上还摆了美酒佳肴,屋内飘荡着动人的音乐。在这样让人动情的环境里,两杯酒下肚金英儿就陶醉了。金英儿望着他深情的双眼等待着下一个情节的发生。她听见他深情款款地在耳边问:“亲爱的,我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我想让今晚成为我这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你能告诉我你是处女吗?”金英儿心头一惊,那一段差不多已被她忘掉的初恋蹦出了她的脑海。那段稀里糊涂的初恋让她的处女生涯成了过去,金英儿没想到他会如此在意。她假装醉了,跑到屋外呕吐,然后借口头痛回校了。

结果那一晚什么也没发生。从第二天起金英儿在学校里总是绕开所有能碰到他的路去上课。虽然他让她留恋,让她依依不舍,她还是残酷地让自己失恋了。她的第二次恋爱结束了。

与他相恋的幸福有多深失恋后的痛苦就有多重,金英儿痛心的是他怎么不是她的初恋,上天为什么不安排他在自己生命中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经过这一场铭心的恋爱以后,她对爱情彻底失望了,并对爱情心生敬畏。

再一次失恋的金英儿整日失魂落魄,如纸人般飘荡在教室和宿舍之间。几个室友见此情景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让她们脱不了干系,一个个热情开导她。有建议她出去旅游的,也有建议她读圣经的,还有人甚至提出让她上麻将馆打麻将肯定会赢钱,因为有道是“情场失意牌场得意”。金英儿最终选择了跟一个闷声不响的室友走到了一家网吧。

一进网吧,金英儿才发现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每个人都一心一意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玩游戏,大家都深深地沉浸在各自的故事中,脸上的表情也是丰富多彩喜怒哀乐皆有,仿佛外面的世界不存在了。室友一边让金英儿看她玩游戏《热血传奇》,一边口若悬河地跟她介绍这个游戏是如何如何地吸引人,一反她平日里闷声不响的个性,使金英儿相信这游戏真的有不可言喻的神奇。在她的极力推荐下,她渐渐喜欢上这个游戏了。

室友手把手地教金英儿如何进入游戏。在她的指导下,金英儿给自己取了个网名叫“心如冰雪霜”——她觉得这个名字最能体现自己失恋后的心情。金英儿加入了潇湘圣域四十四区,因为她的室友也在这个区,室友的网名叫“蓝色妖姬”。在这里金英儿也看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网名,什么“无忌哥哥”“赵蓉妹妹”、“语过天晴”、“笑看人生”等等,光看这些人的网名就让人好生琢磨。

刚开始进入游戏时,金英儿看到自己的网上人物形象是近乎裸体地出现,她吓了一跳,连忙向“蓝色妖姬”讨教。“蓝色妖姬”不屑一顾地对她说:“刚开始都是这样的。你想要好的战衣、盔甲、宝剑,你就得在战场上拼搏。像我的这些霓虹羽衣、轻型盔甲都是自己在战斗中拼搏得来的。你就慢慢学吧。”听着“蓝色妖姬”的教导,金英儿无限景仰地望着她,佩服得差点五体投地。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来并不出色的室友在《传奇》游戏中竟表现得如此优秀,金英儿看见她身披羽衣、头戴盔甲、手持宝剑在战场上英姿飒爽地追杀野兽怪物,经验值不断得到增加。

初入游戏的金英儿站在荒原中茫然不知所措,半晌才知道挥起手中的武器,看起来是那么的笨拙。这时就有一个名叫“天下第一剑”的对她说:“你白痴啊!站在这儿丢人现眼!”竟然有人敢这样羞辱自己,金英儿被激怒了,于是回了他(她)一句:“你见过刚出生的婴儿什么都会的吗?本姑娘初出茅庐,不知之处乃情理之中,三日之后定让你刮目相看!”说罢就狂挥双臂,狠狠地猎杀那些野兽以泄愤。受人奚落的不悦在刀剑挥舞的寒光中消散。慢慢地,金英儿的经验值得以增加,她也有了一定数量的金币,可以买一些必要的东西了。金英儿首先买了一些东西改换了自己的行头,把自己打扮得尽量漂亮些。那个叫“天下第一剑”的家伙又走过来对她说:“哇!变化蛮快的嘛!”金英儿不搭理他,扭头离开了。

为了能够在游戏中尽快升级,她在网吧里通宵达旦地战斗。她和“蓝色妖姬”成天泡在网吧里,几乎忘了自己还是个学生,忘了还有上课这回事。以至于有一次金英儿走进久违的课堂,发觉在座的同学都有些陌生,尽管她们已经同学两年多。因为上课太少,学业肯定不精。考试之前,金英儿和“蓝色妖姬”就自备了软盘在课间十分钟时偷偷地将老师的讲课拷贝下来,然后又在网吧里以最快的速度复习。做着这些事时,她们像个地下工作者一样,感觉神秘又刺激。一旦考试结束,金英儿和“蓝色妖姬”就像出笼的鸟儿一样欢快地飞向了网吧。

网吧里有她们魂萦梦绕的《传奇》事业,在游戏中金英儿可以达到忘我的境界,失恋的痛苦在游戏的酣畅淋漓的砍杀中已烟消云散,这是旁人不能体会的。经过两个月的浴血奋战,这时候的金英儿级别已经升到了39级,远非初入游戏时那副笨拙样了。鼠标和键盘在她眼中是那么的亲切,它们在她手中运用自如,她已经可以非常稔熟地在游戏中打斗了。

当金英儿的级别越升越高时,她想起了一个人,就是那个自称“天下第一剑”的家伙,当初曾奚落过她的人。怀着一种报复的心理,金英儿提着剑,行色匆匆地在那怪石嶙峋的悬崖峭壁间寻找他。遗憾的是她没碰见他。金英儿只好转身委托就坐在她隔壁的“蓝色妖姬”帮忙一起找。金英儿连叫她三声,她都充耳不闻。她把脑袋伸过去一看,见她正跟一个人在热火朝天地聊天。“蓝色妖姬”没留心她会来窥视她,脸“刷”地一下就通红了,仿佛是天大的秘密被发现了。她这种不自然的表情更让金英儿怀疑,引发了她的好奇心。金英儿凑上前去一探究竟,在她半遮半掩中,看到了她和别人的聊天内容。从那些情意绵绵的话语来看,他们是在谈恋爱了。难怪她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每次她们出了网吧,匆匆往寝室赶时总见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别的男孩儿写给她的情书她看都没看就顺手丢进了垃圾桶,原来是心有所属了。

经不住金英儿的拷问,“蓝色妖姬”向她吐露了真情。原来她跟她的网上恋人是在《传奇》游戏中认识的,交往了三十多天了,聊过之后感觉都很好。他们已约定了过两天就在网上举行婚礼,到时还要邀请金英儿做她的伴娘。在她告诉金英儿这些消息的时候,她的眼睛晶莹透亮,双颊被激动和幸福鼓胀了,在微凉的秋风中竟然通红滚烫。金英儿惊奇地发现,她那平日里默不做声的室友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让她另眼相看。金英儿知道这都是爱情的魅力所致:爱情可以让一个懵懂无知的人变得敏捷善感,可以让一个心里没有四季之分的人心中充满阳光,爱情可以让冬天变成春天,让人在零摄氏度仍感觉温暖。这就是爱情的魅力。爱情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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