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几条街,纷纷的大雪很快就落了她满身,可是街上除了纷纷扬扬的雪花空寂无人,更谈不上有卖炭的商贩了。伫立街头,她感到多么的寒冷和无助,不知何去何从,不知如何度过那即将到来的寒冷冬夜。正在徘徊中,茫茫风雪中走来一中年男子,他主动向她打招呼,吴仁清麻木而礼节性地回应着他。她不是很熟悉他,但是,她知道,这人肯定是某一天她在工作中给他的家人耐心看过病的患者,这样的人她经常碰到。
若是平时,吴仁清会关心地问候他一声病好了没有,可是,此时的她心里只装着木炭,脸上写满了忧愁,没有心情问候了。他似乎也感到了吴仁清的满腹心事,停下来关切地向她问起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吴仁清说她想买木炭,可是自己几乎走遍了半个城市却不见木炭的影子。他听吴仁清说完,轻松一笑,问:“你就是要木炭是吧?”吴仁清说:“是的。”他说:“那你跟我走吧。”
在无计可施之时,吴仁清无可选择,跟他来到了一条小巷里。那人把她带进了家里,打开了一个杂物房,指着房间里一堆木炭说:“你拿吧,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吴仁清不知就里,站在那里有点摸不着头脑。那人笑着对她说,他就是卖炭的人,这些木炭是他留下来自用的。吴仁清这才恍然大悟。于是就地找了一个装啤酒的纸盒子,让他给自己装了一纸盒木炭,然后掏出钱包准备付钱给他。那人却拒绝了吴仁清递出的钞票,说这只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比起一个人的生命太微不足道了,能够帮助她度过寒夜他就心满意足了,他还得感谢吴医生数天前让他儿子平安降临人世。吴仁清这才注意到这个男人就是那个产妇的家属,雪生的父亲。吴仁清一时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要知道,这木炭在平日里自己确实从不问津,但是,在这特殊时期,它比油还要贵,比大米还要俏,是最值钱的东西了。卖炭男子执意不收她的钱,她盛情难却,只有收下了木炭。这珍贵的木炭伴她熬过了后来那几天寒冷的日子,让她不再感觉冰冷难耐,直到供电恢复了。
想起在医院工作真是有苦也有甜啊,苦自不必说,而病人对医生的理解和支持是让她在工作中感到丝丝甜蜜的源泉。
3
因为回家的路上耽误了时间,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虽说夏季天黑得晚些,可天色早已昏暗,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吴仁清跨进院门时,发现只有客厅里亮着熟悉和柔和的灯光,她心里明白,这是家里都吃过晚饭了,这会儿都在客厅里看电视。吴父与吴母看见女儿回来了,有些高兴。吴母忙着进厨房给她备饭菜。儿子吴昊与姥爷在楚河汉界上斗得正酣,无暇顾及妈妈回家之事。吴仁清一边吃饭,一边环视屋内,发现丈夫蔡志强照例没有回家。她知道丈夫现在比自己还忙,在家吃饭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但是她不知道他这会儿在忙什么,也许是在忙应酬吧,吴仁清这么想着。那边一老一小的战斗已经结束,吴昊这一盘竟然险胜一着,有所进步,是放暑假以来第一次赢棋,他欢快地笑了起来。吴父也欣慰地抚着他的小脑袋在夸他,木屋子里笑语朗朗,整个小院都沉浸在一种平淡温馨之中。
盛夏的夜空月朗星稀,皎洁的月亮把她那冷冷的清辉普洒人间。一样的月光下,每个人都在演绎着不同的故事。夜幕开始降临湘阳城时,城里首先亮起的是各种酒吧、桑拿城、歌舞城等娱乐场所的霓虹灯。它们尽情地闪烁着,显得神秘而新奇,如魔鬼在眨着媚眼,在勾引那些不回家的人。霓虹灯的光亮让夜色更深了些,于是各家各户的窗口渐次透出了色调单一的灯光,与霓虹灯相比,它们是那样的朴实而宁静,没有一丝炫耀和招摇。然而,它们永远亮在爱家、恋家的人心中,吸引着心中有家的人那颗漂泊的心。
此刻,来凤大酒店的招牌上那只用霓虹灯量身打造的彩凤鲜艳夺目,它高高地悬在酒店的大门上方,无动于衷地注视着进出酒店的许多衣冠楚楚的男女。蔡志强就在那五彩缤纷的彩凤霓虹灯注视下走进了来凤大酒店。
在来凤大酒店的包厢内围坐了十来人,单等蔡志强一来,酒宴正式开始。今天蔡志强是这儿的主角,席上个个向他敬酒。一时间,桌面上笑语喧哗,觥筹交错。大家酒兴方浓,宴席已经过了序幕和过渡阶段,进入了正式内容。让他赏心悦目的是,席上有一位叫唐丽娜的年轻漂亮女孩总是十分认真地听他说话,双眼总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这让他更加开怀畅饮。酒到深处,蔡志强已是醉眼蒙眬,心里清楚吐词却不再那么清楚了。
席毕时,大家都像约好了似的一哄而散,最后只剩下了蔡志强和那漂亮女孩唐丽娜。蔡志强迷迷糊糊觉得自己被人扶到了床上,眼前好像有个女人在给自己宽衣解带,这个女人仿佛就是自己的妻子吴仁清。他伸展四肢躺在床上,觉得舒服极了,身上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无比舒畅,简直是通体舒泰,如入曼妙仙境,达到了忘我的境界。那种感觉真的美妙无比,让他无限留恋。
直到第二天清晨,蔡志强才从酒醉中醒来。他努力睁开双眼,在微弱的灯光中,他一眼望见对面墙上挂着一幅出浴图。他的第一个反应是这画很陌生。这种陌生感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顿时清醒了。他立即坐了起来,打量房间,发现房间内的布置不是他熟悉的,估计是在宾馆,就有些疑惑了。他使劲回忆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这时候,他的身边传来一声女人梦中的昵喃,把他吓了一跳。他转过身来,才发现自己的枕边还睡着一位女子,一时间他有点闹不明白。他连忙起床穿衣,胡乱上卫生间抹了一把脸,对着镜子梳理了一下头发。回到房间,那女人仍躺在床上,头发遮住了大半部脸,看不清她的面目,更不清楚她是谁。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这女人搅在一起,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与这个女人发生过什么。这是他第一次与除了老婆之外的女人同床共眠。想到这里,他有点心慌意乱。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掏出打火机,随着“叭”的一声脆响,打火机上蓝色的火苗点燃了香烟,也照亮了他那略显疑惑的脸和紧锁的双眉,但是光亮瞬间就消失了。
他走到窗前,“刷”地拉开窗帘,发现窗外已透出黎明前的熹微,街上还有环卫工人在清扫一夜的狼藉。有几个霓虹灯招牌仍不知疲倦地闪动着。远处一户人家的窗口透出的灯光明亮而执著,不知是等待家人的归来而一夜未熄还是因为主人早起。这灯光让他联想到家里。这时候家里人一定都还在酣睡中。想到自己一夜未归,他心中掠过一丝不安。他还不是那种在外面胡作非为对家庭不负责任的男人,因此当他发现自己夜宿在外与一个陌生女人同床共眠时心里有点愧疚。
就在蔡志强站在窗前沉思时,躺在床上的唐丽娜蹑手蹑脚地起来了。她其实早就醒了,但她一直假寐着,没有惊动蔡志强。她发现蔡志强在窗前站了很久,于是悄悄走到蔡志强身后,一伸手用裸露的双臂勾住蔡志强的脖子,轻轻叫了一声:“强哥!”把蔡志强从深思中拉回了现实。
蔡志强掐灭手中的香烟,伸手拨开那女人的双臂,转身低头注视着眼前这个着吊带短睡裙娇态可掬的女人,问道:“你是谁?”那女人回答:“我是喜欢你的人呀。”说罢牵着蔡志强来到床边坐下,柔软的胴体紧紧挨着蔡志强的肌肤,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蔡志强。蔡志强挪动了一下身子,扒开唐丽娜如藤蔓般缠在自己脖子上的双手。谁知那女人见状索性扭过头去,低低抽泣,双肩轻轻抽动了起来。蔡志强站了起来,对她说:“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他琢磨着自己八成是遇上三陪女了,这种人是只认钱不认人的,大不了就是破点财给她,散财免灾。于是他掏出钱包准备数钱给那女人。
没想到唐丽娜却伸手挡住了蔡志强握着钱的手,慢慢掀开被子,指着那白色被单上如梅花朵朵的残红问蔡志强:“这个难道是仅用钱就能买得到的吗?我为你献出了女孩最宝贵的东西!”说罢泪眼汪汪地望着蔡志强。蔡志强一时傻了眼,他没想到自己在酒醉之后还干下了这等大事,让一个女孩变成了女人。这一下他不知所措了,他一屁股跌落在床边的沙发里,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才明白这女子就是昨晚宴席上让他注目的唐丽娜,终于想起了自己酒后的情景,也回味到了那如入仙境的销魂感受。昨晚的情景在他脑海里浮现,历历在目。
蔡志强无助地抬起头来,窘迫地望着唐丽娜,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没料那唐丽娜却没有丝毫的埋怨和恨意,她一子扑向蔡志强,如小鸟依人般伏在蔡志强的胸前,手指堵住蔡志强的嘴说:“强哥,别说了。我不怨你,是我喜欢你的。昨天晚上在宴席上你的风度和你的口才感动了我,我发现自己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男人,成熟又有魅力。所以我心甘情愿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了你。我决不会要求你向我付出什么,也不需要你向我承诺什么。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也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唐丽娜这一席话让蔡志强微微心动,刚才的紧张、疑虑和担心一下子被消融了,脸上的表情也舒缓了许多。他望了一眼眼前这个女人,此时,她身着枣红的睡裙,古典而不失风韵,比起昨晚酒席上另有一番风情,这让他生出一种想揽之入怀的欲望。
这唐丽娜又是何等的精明与机灵!她见蔡志强望她一眼的目光不再是那么生硬,没有了拒之千里之外的凛然,于是如章鱼伸出了它敏感的触角,向更前更深的方面探行。她改变姿势整个人钻进了蔡志强的怀里,口中娇滴滴甜蜜蜜地叫着:“强哥!”叫得蔡志强浑身酥软如饮琼浆。他身不由己地抱住了怀中这个尤物,一只手拨开她脸上的头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
唐丽娜的似水柔情已让蔡志强心中的堤坝轻易溃决,将他心中对妻儿家庭的一点牵挂冲洗得茫然无影。他想起自己这几年在广告圈内混饭吃,也认识了不少有头有脑的人物,这些人见面就称兄道弟呼朋唤友的,有几个人身边不带小蜜?他们还说那叫时尚。唯独他蔡志强却总是形单影只的,有时被那帮人笑话为“纯洁”。他也曾有点嫉妒,也有点羡慕。然而他从未想过自己主动找女人,因为总有些胆虚,怕对不住妻儿。偶尔有投怀送抱的,他却看不上眼。这正应了那句“男人三十多岁时有贼心没贼胆,四十多岁时有贼胆没贼心,五十多岁时贼字没了”之说。这句话精辟地总结了各阶段的男人找情人的心理。
这一次是她唐丽娜给他的胆,他为什么不能时尚一回呢?想到这里他随意了许多,他轻轻撇开唐丽娜,从包里找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说:“唐小姐,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你有事的时候尽管找我。”唐丽娜接过名片,一扭身子佯装生气地对蔡志强说:“还‘唐小姐’呢,人家都跟你这样了,你还那么生份,就叫我丽娜好了。”蔡志强笑答:“是,是,丽娜。”唐丽娜这才转怒为笑。她又撒娇地问:“难道说我必须有事的时候才能找你,没事时我想给你打电话怎么办?”这唐丽娜一嗔一笑在蔡志强眼里是那样的风情万种,使他心旌动摇,此时又闻她如此发问,心里早巴不得她时时给自己打电话,于是连忙笑着回答:“我随时恭候你的电话。”这回答逗得唐丽娜开心地笑了起来,只笑得花枝乱颤,这让蔡志强觉得她是如此可爱,比起他的一年四季只知道穿职业套装又不苟言笑的老婆要可爱得多。唐丽娜见蔡志强开了笑颜,更加肆无忌惮地在蔡志强脸上吻了起来。
天色在他们忙于温存时已大亮,蔡志强猛然惊觉时间过得真快,他真希望时间在这个时候走得慢一些,无奈时间是个不解风情的东西,并不体谅他的心情。他有些恋恋不舍地告别了唐丽娜,上班去了,在他临出门时,唐丽娜飞快地跑过来,还在他脸上响亮地吸了一口。
看着蔡志强的身影在门口消失,门被轻轻地带上,房内的唐丽娜拿着手中的名片对着它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高扬双手抑制不住心中的得意叫了一声“耶”,仿佛她已实现了一个多年的夙愿。她小心翼翼地把名片收进了提包里,准备梳洗去了。经过窗口时,她一眼望见了正走出酒店的蔡志强,只见他勾着脑袋东张西望了一下,就慌里慌张地往单位去了,那模样仿佛做了贼怕被人逮着一般。唐丽娜见了心里冷冷一笑,不再关心,径自去梳洗了。
洗漱完毕的唐丽娜对着镜子仔细地梳妆起来,描眉、画眼、涂口红、擦胭脂,一件件做得有条不紊。当她在镜子前做这些事时,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约一顿饭的工夫,唐丽娜才收起手中的工具,对着镜子里那个妩媚而不显妖冶、清纯中略显成熟的女子满意地露出了笑脸。同时,下一步的计划也在她胸中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