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那些差役平时一个个作威作福,不为百姓造福,可办起县令大人的私事儿来就是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把贺宜中从牢狱中提出了来,带到了公堂。
贺宜中只在牢狱里住了一晚就被弄得苦不堪言,头发像枯草一样乱蓬蓬,手腕、脚踝之处都锁着粗大的铁链子,像对待重犯那样锁着,身上还有几处血迹,脸上也有几道划破的血痕。织霞见他如此模样,一行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高县令母亲病得不轻,哪有时间容这对的‘小夫妻’抱头相互诉苦,更不顾贺宜中身上的伤,立刻令差役将他带到后堂弄干净,再为老母诊病,用他的话说就是,生怕脏兮兮,一身霉味的贺宜中熏坏了老母。
织霞只好在公堂继续等下去,心里又担心贺宜中的伤势,对能不能治好高县令母亲的病她倒是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以贺家在梁国医坛的地位,什么病不是药到病除,连皮毛都没有学到的贺宜兰治起病来也是得心应手,因为他们家的医术是传男不传女。
眼看日已西斜,贺宜中还是没有出来,织霞开始担心起来,想到高县令的母亲是年迈之人,一时之间不易全愈,又担心高县令说话不算话,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公堂屏风后传来一声欢笑之声,是高县令的声音。
高县令已换了一身常服,眯着细小的眼睛,抚着三绺胡须,一脸的乐颠颠:“贺大夫真乃神医,一剂药下去,老母也不烫了,也不吐了!可谓妙手回春,确实让本县大开眼界!”
跟在他身后的贺宜中也换了件青绿色的衣袍,头发梳理的十分整齐,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他向高县令拱手道:“大人过奖了,悬壶济世本就是医者的分内之事!”
织霞见他们出来,忙跑到贺宜中面前,关切问道:“宜中,你怎么样?”
贺宜中向她抱以微笑,用清澈的双目凝视着为他担心了一天一夜的女子,风尘仆仆,面容憔悴,心中大为感动。
高县令望了望窗外渐渐暗下的天色,对贺宜中道:“天色不早了,本县自会派车马送你们一程!贺大夫,老母十分信任您,连连夸赞您是当世神医,老母的身体一向不好,恐怕以后还要多多劳烦先生!”
贺宜中也是久经官场之人,谦恭对高县令道:“大人客气了!大人一片孝心上天可鉴,有用的着小民之处,大人自可吩咐!”
“神医大可放心!本县一定重重处罚那个几为非作歹之人,给先生出气!”高县令也大为欢喜,有了这样医术高超的神医,老母的病总算让他放下心来,他招手叫过一名差役,吩咐道:“你去吩咐老郭备车马送神医回桑园村!”
“不用了!张大哥驾着骡车在城门之处等候多时了!”织霞立即推掉高县令的好意,怕路上再生枝节。
“看来本县也不能远送神医了!就此告辞!”高县令正要和贺宜中拜别,突然想到了什么,“神医留步!本县还有一事向神医请教!”他命手下一名差役去后堂取过一幅画儿,恭敬的捧在手里,向贺宜中道:“神医见多识广,又经常行走于洪山县境内,有没有见过画中之人呢!”
说完,他轻轻展开手中的画卷,一名倾城倾国的美人呈现在画里,青丝高挽,珠翠斜插,描金织彩的衣裙轻拢着玉体,颜若朝霞,瑰姿丽艳,如九天仙子落入凡间。
贺宜中越看画中之人越觉得熟悉,不由自主将眼光移向织霞,却见她极不自然的一直向后退,蓦地明白了什么。“高大人,她是?”贺宜中问高县令。
高县令无奈的摇摇头,一副为难的样子:“这幅画儿是本朝太子殿下亲笔所画,宫廷画师照葫芦画瓢的多画了几幅送来的,当今皇上暗令各州各府仔细寻找画中之人,如有怠慢立即就地革职!她是陛下的侄女,瑞亲王的妹妹,金枝玉叶的绮霞郡主!”
高县令只顾向贺宜中讲解,对眼前的织霞竟视而不见,这也不是他没眼力,谁又能认出一身粗衣布裙,脸色憔悴,发插荆钗,完全一付村姑打扮的女子就是画中光艳夺目的绮霞郡主呢!
“郡主去富阳郡的路中走失了,皇上、皇后、太子殿下一个个急的不得了!又不好公开查访,只能令我们暗地里寻找!这人海茫茫,又到哪里去找呢!”高县令一边叹气一边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贺宜中和织的表情。
贺宜中凝视了一会儿子画儿,又看向织霞,似在寻问,却见她连连向自己摇头,于是推却道:“大人,小民没有见过画中之人!余国这么大,这位郡主也不一定在洪山县!”
“她不在更好,郡主真要是在本县,本官又找不到,这官儿就别做了!哎!这郡主也真是的,哪里不能玩儿,好端端地乱跑,尽给我们添乱!”高县令发完了牢骚,又听到贺宜中的话,心里才稍稍宽慰了一下,收起画儿和他们告别。
太阳完全落下后,贺宜中和织霞一前一后出了洪山县衙,两人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向城门之处走去。
邻居张大哥依旧驾着骡车在城门外等候,见到贺大夫放了出来,更是喜上眉梢,驾车一路向桑园村而去。
织霞和贺宜中在车内相对而坐,想到伯父、伯母和余悦正在寻找她,心中一阵阵的难过,又不能回建安,伯父不会改变主意,而她并不喜欢那个庄锦枫,织霞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决定了,决定了永远留在桑园村,永远不回到建安城,时间一长,说不定伯父和悦哥哥就永远把她给忘记了。
贺宜中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安慰织霞,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会离开富贵繁华的皇后而四处流浪,看她凄楚的神色又不忍心相问,只能静静地陪伴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