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贵妃整整衣冠,冷哼一声,斜眼瞧着钱才人道:“你不是要告皇上么?有本事就告去,本宫等着!”
说罢,便带着宫女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只留下钱才人止不住地哭着。我和窦贵嫔、温嫔趁乱便离开了椒房宫。
“真没想到好好的一件喜事,竟闹成这样。”温嫔捂着胸口,止不住地喘气。
我也心有余悸,钱雨兰怀孕,就已经足够让人惊讶,紧接着而来的册封和劝阻,更加出人意料。其实今天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乾旻的反应,一听说钱雨兰怀孕,他简直像是丧失了理智一般,不顾众人反对,硬是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是太想要个孩子了,以至于一听说钱雨兰有了身孕,便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她。可我明白,这并不是爱。
只听窦贵嫔道:“是啊,只是这样一来,算是把钱才人推到风口浪尖上了。当众惹怒冒贵妃,她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温嫔却冷哼一声:“冒贵妃再得宠,终究没有孩子,也难保这荣宠是否能长久。可钱才人就不一样了,才怀了身孕,便从宝林升了才人。日后若是生下皇子,这万千恩宠还不是指日可待?”
“温姐姐此言差矣。”窦贵嫔微微一笑,“以冒贵妃的性子,加上宫中诸人各自心怀鬼胎,谁能保证这孩子,一定能生得下来?”
温嫔脸色一变,我心中一紧。
乾旻登基六年,膝下只有一个公主,究竟是妃嫔怀不上,还是其他什么问题,大家心里都明白。宫中一个孩子的诞生,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时值深秋,乾旻忽然决定要到巽州围场狩猎。随行的只有魏王、瑞郡王,后妃中只有窦贵嫔一人获此殊荣。
宣澈跟着乾旻去了巽州,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自那日中秋宴会后,我们便再无联系,再没见过,心中漾起一阵失落。我不该有这样的思绪,毕竟我们之间横亘着的距离,根本无法消除。他欺瞒我在先,我又何必难过?
“哼,窦灵娇那个下贱东西,当年不过是巽州围场的一个宫女儿,后来认了窦英荪大人为义父,这样的出身有什么可显摆的?皇上要去狩猎,她就巴巴地跟着!怎么,难不成是怕皇上再带回一个狐媚子,威胁她的地位?”
思绪被冒贵妃的一番话所惊扰,这个冒千瑶到底出身南岱,说起话来实在不堪入耳。就算曾经贵为一国公主,可这样的教养,我也实在不敢恭维。
温嫔到底与窦贵嫔交好,假意笑道:“贵妃娘娘,窦贵嫔骑射甚是了得,皇上带她出去,恐怕也只是看中她的骑射功夫,并无其他。娘娘何出此言。”
“就是,”钱才人也不甘示弱,“虽然窦贵嫔出身寒微,可只要皇上喜欢,有什么不可以呢?况且窦贵嫔通情达理,待人接物也极好,比宫中许多野蛮无知的妇人,不知要强多少倍呢!”
“你——”冒贵妃双目一瞪,几欲喷出火来。
还是皇后息事宁人道:“好了好了,今日难得有兴出来游长春湖,这样好的秋景还抹不平你们的妒意么?皇上要带谁出去,我们只管听着就是了,哪里就这么多话!”
我冷眼看着冒贵妃和钱才人,心中不屑,她们到底也只是外强中干罢了。这个冒贵妃,不管再飞扬跋扈,到底碍着自己亡国公主的身份,不敢太过造次。而这钱雨兰,却依仗着自己的肚子,越来越仗势欺人,不把其他妃嫔放在眼里。
却见杨贤妃面色苍白,满头虚汗,我忙搀着她,问道:“杨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晕船不舒服?”
一旁的祝芷烟也道:“贤妃姐姐恐怕是晕船了,还是让姐姐先回去吧。”
“也好,那贤妃就先回去吧。”皇后也十分关切,“刘女御,让对岸派一艘小船过来,送贤妃回宫。”
刘女御却面露难色,道:“娘娘,这一来一回,恐怕要耽误不少时间。”
祝芷烟当即道:“皇后娘娘,不如我们今日就此折返吧,先送贤妃姐姐回去要紧。”
“请皇后娘娘、淑婕妤听臣妾一言。”钱才人微笑着行至皇后面前,“我们这艘大船旁边都有小舟跟着,上面有太监和侍卫,是为了保护众位姐妹。现在事情紧急,不如就让贤妃姐姐坐了这小舟回宫,既快,又方便。”
我脱口而出:“钱才人莫不是在开玩笑?这小舟是宫人们用的,怎能让皇妃坐上去?”
祝芷烟也附和道:“钱妹妹这话可真不合适,贤妃姐姐乃是千金之体,怎能和太监侍卫共坐一小舟?实在不妥!”
钱才人却胸有成竹地一笑,淡淡道:“两位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拘泥这些礼数?早一时把贤妃姐姐送回宫,就早一时传御医诊治,若是依你们所言,可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这……”皇后也面露难色,为难地看着杨贤妃。
她若是不坐这小舟,就是拖延,也败坏了众人的游兴。可若是坐了,则是自降身份,有损妃子的威仪不说,更让钱才人看了好戏。杨贤妃愤恨地看了钱才人一眼,缓缓道:“臣妾哪里那样金贵,小舟便是了,不必折返。”
“杨姐姐,您……”祝芷烟还欲阻拦,被杨贤妃拦下。
一时便有宫女搀着杨贤妃下船,经过钱才人身旁时,只听杨贤妃冷冷道:“今日之事,本宫会好生记着!”
钱才人灿然一笑,行礼道:“恭送贤妃娘娘。”
目送着杨贤妃上了小舟,在太监侍卫的簇拥中,缓缓离开了大船。
我心里暗自思忖,杨贤妃是刘太后亲妹妹的女儿,父亲杨昌源官至太保。今日她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来日必将还之。我猜测,钱雨兰之所以如此对待杨贤妃,大约是因为那日乾旻提出要封她为合欢宫主位时,杨贤妃曾加以阻拦。这样记仇妒恨,实在是可怕。
不过才怀孕两个多月,便在宫中树敌众多。看来这钱雨兰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