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弘铭刚刚吃过午饭,别人都去歇午觉了,他却为了多日来困扰的事情烦心,独自一人在御花园内闲步。不知不觉来到了荷花池边,望着成群的红鲤鱼自由自在的水中游动,不觉得陷入了深思,想自己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长了十几岁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谁知好景不长,没多久就被皇爷爷接进宫里生活,自此和父母见上一面都难于上青天。自己又是单生,阿玛虽也有其他子女,但是都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他身份低微的额娘,所以连带着他都没有放在眼里,额娘除了他再也没有生下一男半女,所以他打小没个兄弟姐妹互相扶持,心里有很多话不知对何人倾诉。每每心中有事的时候只有对他那个还是个孩子的小堂妹讲,也不知她听得懂听不懂。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仍旧感觉到心中的负担稍稍减轻了。可是这件事事关额娘,十三叔也甚为关心,所以他自然不能和芷兰讲,他竟无人可以一吐为快,心中很是憋闷。于是弘铭在荷花池边找了一处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信手抓里池边早已预备好的食物,一块一块投到池中给鱼儿吃。谁知鱼儿竟然因为抢食饵料溅的弘铭一身池水,弘铭连忙站起身来,抖落身上的水珠,突然脚下一滑,眼看就要跌落进池水当中,说时迟那时快,忽然有一个人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拉住了铭儿的手,把他的身体拽了回来。
“小心!”晴川看见孩子就要落水心中一紧,马上上前拼上自己全身的力气,把孩子从水边了拉回来。由于力气用的太大,铭儿被晴川拉的竟然跌坐在了岸边,晴川见状赶紧上前扶起他,关切的额询问道:“孩子,没事吧?没伤到哪里吧?你额娘呢?”今天说来也巧,晴川只是饭后闲来无聊,在御花园中信步而行,忽然远远的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站在荷花池边,她就想哪里来的孩子站在池边甚是不妥,刚想上前提醒,孩子竟然眼看就要落水,在那一刹那她的心跳得好快,好痛,于是没敢多想马上伸手拉回了孩子。弘铭受了惊,情绪稍定才缓缓抬起头来,两个人对视之时异口同声的惊叹道:“是你?”两人赶紧都缄默了,然后晴川清清嗓子再次发问:“你怎么一个人在,你额娘呢?”晴川心里看着一身竟是水的孩子,心中突然起了怜悯之心,心想:胤禛和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自己机关算尽也就罢了,自己的孩子竟然不管不顾,要是她晚来一步,孩子就掉在水里,没人经过的话,说不定会溺毙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好痛好痛,她捂着自己的胸,蹲下了身子,心想:我这是怎么了?胤禛的孩子,他都不心痛,她怎么反而心如刀绞。自己都不明白其中的缘故了。
我这是怎么了?晴川心底里一个声音问着自己,刚刚的这番举动和莫名而来的心悸,叫晴川不明所以。“我没事儿。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在八叔的府邸么?”弘铭不答反问道。晴川对上了孩子的眼睛,那是同龄孩子不应该有的深邃的眼睛,眼神中仿佛透漏着他小小年纪就历经的沧桑,这双眸子像极了胤禛。“胤禛”每次听到,不,哪怕是想到这两个字,她的心都会不自觉的颤动。是因为恨吧,她一直这么对自己说。“怎么你认识我?”晴川不免好奇,因为孩子只和她见过一面,并未有过任何的交谈。一般的孩子早已忘记了这样无关紧要的人,没想到他竟然记得如此清楚,还能叫出她是八福晋。所以不免好奇的发问。“当然,当日八叔差点要了我额娘的姓名,我怎么敢相忘?”孩子一字一句的回答道,每一个字都刻着深深的怨恨。这个眼神叫晴川觉得好冷好冷,为何他的眼神充满了哀怨,为何他的眼神这么像他的。难道生于帝王之家就注定了要与欢乐无缘么?胤禩如是、胤禛如是、胤礽如是、胤祥如是,就连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小小年纪眼神中就充满了哀怨。笑道这里晴川不免苦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相爱不能爱,欲罢又不能,自己何尝不是强颜欢笑呢?
晴川不知为何,明知他是胤禛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本应该厌恶至极,却不由自主的对他心生爱怜。上前蹲在他的面前,掏出帕子,帮他擦拭着身上的水,用温柔的语气对铭儿说:“以后不能一个人就这么出来,万一出了像刚刚那样的纰漏,多危险啊?来,婶婶给你擦擦干。”于是没有顾忌铭儿诧异的反应,就自顾自得用帕子在明儿身上认真的擦拭着。弘铭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不明所以,心想,当日八叔想要取我额娘的性命,眼前的女人一言不发,如今却担心我的安危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心里充满疑惑的弘铭任由晴川擦拭着,不发一言。
“晴川,你们在干什么?”一声重呵打断了弘铭飘得很远的思绪,“晴川”二字相一盆冷水迎头淋下,是他打了一个激灵。弘铭的思想飞快的转动着:她也叫晴川?她和母亲同名。这么巧?不会,里面有故事,他不知道的故事。“阿玛,你怎么来了?”弘铭见到来的人真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父亲于是挣脱了晴川,一个箭步冲到了胤禛面前,抱住了胤禛。怎料胤禛并没有伸手抱起弘铭,而是铭儿身后的晴川大步而来,行至晴川跟前,面色凝重的对晴川道:“你在对我的儿子做什么?”晴川先是一脸无辜,后马上转作无所谓的表情道:“你都看见了,何必明知故问?”胤禛原本冷峻的脸上此时更是结了一层冰霜。站在胤禛身后的弘铭见到父亲对这个女人这样的态度,不免心生疑惑?父亲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怎么会对面前的这个是自己婶婶的女人情绪如此激动?难道这个女人在他心中的位置非同寻常。因为弘铭知道,只有对自己在乎的人,才会有情绪,才会动容,对自己不在乎的人或者事,大多数人都是目不关心,何况是虚怀若谷的父亲。“铭儿,走”胤禛见到晴川如此强硬的态度,知道多说无益,何况孩子就在身边,未免起疑就携着弘铭离开了御花园。
晴川看到胤禛父子走远,才放松了刚刚挺得笔直的胸膛和绷得死紧的神经。身子瘫软的任由自己滑坐在假山石上。不知为何,弘铭的出现会引起她这么大的反应,是因为嫉妒吗?嫉妒他的母亲能得到胤禛的眷顾上下了他?是这样吗?可是这也不能成为最好的解释,因为弘铭并不是胤禛的第一个孩子,更不是唯一的孩子,胤禛已经儿女成群了,她为何从没有过此番激烈的反应呢?不行,她不要去想,她也不能去想。思考再多只是徒增烦恼罢了,何苦为难自己呢?一切都已成定局,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她的选择是对的,现在所有人都过得很好,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胸无城府的胤禩是最叫她放心不下的,所以她要自己留在他身边;为情所困,为爱不惜殒命的素言终于嫁给了朝思暮想的胤禛;醉心于皇位的胤禛最终还是如愿以偿的当上雍正大帝,现在也是膝下有子无忧。至于自己,自己来到这里就是个错误,既然错了,何不叫它错下去。晴川一直固执的以为这就是最好的选择,对每个人最好的选择,但是恰恰忘记了,还剩下一个人,伤心的无所依傍,那就是自己。就想封神榜里面的姜太公,诸神归位之后,留下的是落寞的自己,有谁问津,有谁怜。连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可怜,因为始作俑者的始终是自己,不然天真无邪的胤禩不会面对这么悲惨的人生。她必须为此付出一生来偿还。用一生的落寞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