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京郊别院。
弘铭趁着月色潜入纯儿的房间,月光下纯儿的眼角依然留着点点泪痕,铭儿忍不住伸出手,用拇指柔软的指腹拭去了纯儿遗漏的泪痕。弘铭的心一阵抽痛:她看不见了,再也不用面对自己冰山一样寒冷的脸,再也不用面对自己嘲讽她时鄙夷的眼神,再也不用为了自己脸色的转变而一再的妥协。想到自己给眼前这个病弱的女孩带来的伤害,弘铭就被万分的自责淹没到无法呼吸。弘铭不由自主的抚上怡纯精致无比的小脸,万般怜惜的拨弄她额头上凌乱不整的发丝。睡梦中怡纯仿佛感觉到有人在抚摸自己,是额娘吗?经历了这么多,怡纯早就把晴川当成自己至亲至爱之人,她抓住弘铭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帖在自己脸颊旁,睡梦中露出信赖的微笑:“额娘……额娘,谢谢你,纯儿一定好好善待自己,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了,纯儿会用以后的人生好好报答你对纯儿所做的一切。
“额娘?弘铭不解,怡纯的额娘不是早就已经亡故,难道她口中称呼的额娘是自己的额娘?几日不见婆媳二人的感情竟然已经到留在这般深厚。一定是额娘也对怡纯心生怜惜之情,是啊,眼前的佳人容貌自不用说,就光是这温婉纯良的秉性也真的是百里挑一的了。怪只怪他们相遇的台湾,如果他们相遇在认识兰儿以前,又有谁能保证自己不会对她一见倾心呢!可是造化就是这样作弄着世人,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孽恋家铭儿失去了再去爱任何人的能力。铭儿始终关在自己给自己打造的囚笼里,不肯出来也不叫人进去,他一直固执的坚持着对芷兰的爱,即便它注定是开在彼岸注定凋谢,没有结果的花朵,但是他却想不到眼前这吐气若兰、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却是勇闯地狱,解救他被困灵魂的使者。
自那日之后,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弘铭总是趁着众人都已入睡之时来偷偷探望怡纯。怡纯每天遵照医嘱服药施针,日子过得倒也恬淡自在,浑然不觉弘铭和自己已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许久。下人们各安其职,有胤禛的谕旨谁也不敢互通消息、搬弄是非,所以两个人在一起住了大半年竟一次都没有打过照面。只是弘铭每次夜里带来都留下一颗萤石,怡纯每天早上醒来都会收到铭儿这份默默的祝福,怡纯也曾经问过伺候她的宫人,是何人来看过她留下这代表光明的萤石,但是宫人们都顾左右而言他的诓骗她是大夫交代放在枕头下的尔耳,怡纯自然将信将疑,但是久而久之,怡纯也就不再问了,只是每天早上都会习惯性的把手伸到枕头下面去摸索铭儿昨晚留下的萤石,如果还无意外的摸到铭儿新留下的萤石,就会觉得心中安慰,如果铭儿那日有事并没有来探望她,没有留下萤石她就会感觉些许的失落。一向无欲无求的怡纯还破天荒的主动想晴川开口要了一个番邦进贡的名贵的玻璃瓶来盛放这些萤石,时不时的还捧着瓶子到院中放在太阳光下晒,小宫女不解其意的问:“福晋,为何要把它们放在这里晒呢?”她就会满怀幸福的回答说:“这样晒晒它们,它们吸取了阳关的光辉和温暖,到了晚上它们才会更亮更温暖啊!”
转眼来到春暖花开的五月,怡纯已经完全熟悉了自己的生活环境。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怡纯和小名宫女捧着玻璃瓶在院内闲步,步上的花园内小池上构架的拱桥,拱桥小小巧巧,虽然怡纯看不见它但是光是停驻在上面,倚栏听着脚下流水潺潺就叫她感到分外舒心。微风吹来怡纯顿觉技痒想要在溪边抚琴以解午倦,于是回身对随行的宫女道:“劳烦姐姐去把纯儿的琴取来可好?”宫女不放心她独自留下此处道:“福晋,你一个人呆着这里奴婢怎能安心?”“无妨的,我对这里已经非常熟悉了,放我一个人不要紧的,况且我就站在这里不动,不会有危险。你快去快回就好。不信你看,我就在这里晒石头。把瓶子给我吧!”被怡纯这一番哄劝宫女只好快步离开园子,回到她们的院落取琴去了。“咕嘟……咕嘟……”一串串的水泡破碎的声音仿佛在告诉怡纯脚下这清澈的流水中有鱼儿正在畅游,这个新奇的发现立刻叫怡纯笑逐颜开,平日经常在此经过,她知道桥很低,站在桥上俯身就可触碰到水面,于是她轻轻的把装着她心爱的石头的玻璃瓶放在脚边,弯腰伸手去触碰桥下的流水想和水中的鱼儿来个亲密接触。
“小心落水!”“啊!救命,救命!”刚好路过这里的弘铭见到怡纯做着这样危险的动作,大喊一声提醒怡纯小心,谁知已经晚了,怡纯还是跌入了水中,原本水确实不深,但是对于一个双目失明的人来说处处都是漩涡,纯儿在水中拼命的呼喊。“别怕,我来了,我来了!”虽然铭儿赶紧跳入水中,游向怡纯,抱着怡纯把怡纯拖到了池边。怡纯全身都湿淋淋的的,不住的打着冷战,由于惊吓过度和缺氧,她瞪大了杏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福晋,你怎么了?你落水了吗?你……”捧琴而来的宫女见到怡纯这般狼狈的模样就猜出个大概,一定是刚才怡纯失足跌进了水里才弄得全身湿淋淋,再看救起怡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丈夫弘铭,她刚想开口叫人,弘铭立刻伸出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她不要言明自己的身份。宫女识相的把话吞回肚子里,耸了耸肩,没有再做声。
“福晋,我们还是先进去换身衣服再来吧,这样湿淋淋的很容易着凉的。”怡纯可不想在生病又叫晴川为自己担心,于是点了点头,回身道:“公子且到亭中小坐,奴家去去就来。”不多时怡纯换了一身鹅黄的旗装朝着弘铭翩翩走来,因为不是在宫里所以她没有穿花盘底,而是踏着一双藕色的绣花鞋,步履轻盈的宛若仙子。刚刚洗过的脸细致的仿佛透出薄薄的水汽,未施粉黛的脸庞更显出与众不同的清丽之气。“谢谢公子出手相救,敢问公子是何人,言明了身份改日奴家也好登门道谢。”“举手之劳罢了,何必言谢!我也是刚好路过罢了!”弘铭自然不会傻到谁自己就是那个她恨透了的丈夫,他可不想自找麻烦惹皇上和晴川生气。“公子何故到此?”连续的发问使得机敏过人的弘铭也有些吃不消了,他挠了挠头,左顾右盼了半天,目光定在圆桌子上放置的古琴上道:“我是府上请来的调琴师傅。今天是特意为给福晋调琴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