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进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在里面不停徘徊,却始终看不见出口。再一晃神,眼前的场景如同走马灯一般变换,回到了从前在王府的场景。
母妃静静躺在床上,双眼呆呆地望着上方,鼻间的呼吸早已停止。尚还年幼的自己握着母妃的手,用力地擦拭着她胳膊上的尸斑,以为只要这些奇怪的东西消失,母妃就能回来了。
可惜最后,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将母妃烧成了灰烬,连骨灰都没有留下。
不一会儿,场景又变回了八年前,自己初来天武城时的样子。为了活命,自己带着亲信连夜从瑞王府跑出来。等到那一夜,身边的亲信都死光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巷子踉跄地跑着。
终于撑不住,他跌到在地,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在视线只剩下最后一线的时候,一个白衣少年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细长的眼睛里瞪得大大的,“喂,喂,你醒醒啊,别在别人家门口打瞌睡啊!”
等他变成了荆家的哑仆时才知道,是女扮男装出门玩的荆小姐,扛回奄奄一息的自己,为此还被荆老爷罚抄了三天的家谱。
再后来,就变成了另一番模样。荆芜再也不是那个白衣的少女,再也不会为自己流血受伤而担心,她已经盘起了妇人样的发髻,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冷得如同一块冰。
结束了这一场漫长的梦,天色已经大亮。床上的男子慢慢睁开眼,一眼看到睡在自己胸口的荆芜,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刚想动动身子,却发现自己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打断了一样,疼得动弹不得。
“别乱动。”
感觉到动静,荆芜习惯性地警醒过来,抓住他的手腕按了按脉,发现已经趋向平稳,这才松了口气,“现在没力气是正常的,待会能动了就到书房来,我有话告诉你。”
说完话,荆芜转身欲走,却被床上的人抓住了手腕。感觉到手心里被塞进了什么,摊开一看,却是一只小巧的木梳。
见荆芜不解的样子,哑巴费力地伸直手臂,在她的手心里慢慢写起来。
礼物。
那日听你随口与人说,缺了把合心合意的梳子,他便暗暗记了下来。亲自上山挑好了香木,一点一点磨出了你最爱的荷花样子,甚至还浸了整整三日的花汁才算满意。只是还没有来得及送给大小姐,如今已成了陆少夫人。
摩挲着木梳上清晰的齿路,荆芜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翻完了最后一页账簿,满面的繁体字看得荆芜眼睛生疼。一边捏着眉心,一边查看自己画出的营业表,荆芜半是期待又半是担心。怀璧坊在矮子里算是个冒尖的,可是比自己的估计,要差得远了。一来是没有响亮的招牌,再则,盈余也不均匀,对于铺子长期发展是极不利的。
这时,房外响起了叩门声,哑巴撑着身子,慢慢挪了进来。这里离房间不算远,却让他走出了一头的冷汗,连嘴唇都变得煞白。
靠在椅背上,荆芜微微一笑,“不要怪我虐待病人,你要是连走到这里的本事都没有,后面的话我也不必和你说了。”
“从今天起,你就安心在荆府里养伤,等你养好伤后,怀璧坊掌柜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哑巴猛地一抬眼,随后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不再说话。
看到他这一番举动,荆芜心里更是满意,语气也好了几分,“不会说话没关系,我只要足够听话就行了。你要是觉得自己不够格,趁这些日子多和我爹学学,没有学不会的道理。”
直勾勾地看着荆芜,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后,哑巴思考了一会儿,重重点了点头。
“堂堂一个大掌柜,总不能还让别人哑巴哑巴的喊你吧,诺,在纸上把你的名字写下来。”
待他将笔放下,雪白的瘦宣跃出了齐云起三个凌厉的大字,荆芜不禁轻声念了出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好字,好名。”
齐云起看着她,露出了第一个微笑,眉眼微弯。
在荆家耽搁了两日,荆芜带着桃锁回到了陆家。出人意料的,家里居然谁都没有吱声,就像不知道这事一样。荆芜倒是乐见其成,径直回了房中,连招呼都没有和陆夫人打。
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荆芜和桃锁坐在小院里,一点点地学着女工。即使心里不情愿,面子上还是要做全的。看桃锁针线挑得飞快,荆芜眨眨眼,干脆想着从前装卸枪械的样子,照葫芦画瓢,倒也能将绣花针给用了起来。
绣在牡丹花瓣上的银针一顿,荆芜脑袋里冒出了一个想法,她为什么不做些武器的生意?虽然现在没有办法做出火枪火炮之类的东西,但是她倒是知道不少冷兵器和暗器,做个相似来决计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