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烟脸上的笑容陡地消失了。这样的话,有些浅薄。她低下了头,随意把她耳前的发卷在手指上,又放开伸直:“你说我很美?我听到了,后面的那些话不也是让人困饶吗?”
他有些尴尬,视线掠过她,又投向迷蒙的烟水处。
他们都没有说话,一直呆呆地看着那烟水迷蒙的深处,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人的视线在颓靡的空气中相遇,交缠悱恻。
夜晚,雨烟回到房间,清辰只送到她到门口,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脑中空荡荡的,呆呆地盯着那一缕印照在桌上的月光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雨烟依旧没有睡意,只是那似乎无尽的睡觉躺得她骨头酸痛,她机械地坐起来,赤着鞋走着,任由地板冰意渗到她骨头里,终于,她就那样穿着单薄的亵衣,她想起清辰那张如玉般的面容,挺拔的鼻梁,似刀刻一般分明的棱角,这个男人若是换个身份,不是梅妃的养子,跟她仅仅是陌生的人,那么她会不会爱上他呢?
夜已经深了,雨烟一个人睡下了。
至日上三竿才起身,小红侍候穿衣,含笑道:“主子好睡,奴才侍侯主子这么久,没见主子睡得这样沉。”
她举头望向帘外,院里寂无人声。幼时读过那样多的诗词。
隔山看骄阳,谁家炊烟蔓千里。
家檐遥指天幕间,春花慢歌满庭闹。
喜相逢,愁相叙。
落隐满憾心间闹,可曾追问旧时风。
而如今似乎只有这样的诗歌能符合自己的心境。
睡得久了,人只是乏乏的一点倦意,慵懒得不想起来,她于是唤贴身的宫女:“小红。”却不是小红进来,熟悉的身影直唬了她一跳,连行礼都忘了:“清辰……”发鬓微松是很失仪的,清辰却只是微笑:“瞧你好睡,没让人叫醒你。”
这样的宠溺,就仿佛是许久不见的故人。
雨烟想起,很久以前,上官云曾经拿某个女人与林雨烟相比,她是因为像极了那人,因此才决定把她锁在自己身边。如果那个梦魇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上官云心里最在意的是梅妃,虽然那有可能仅仅是多年前的感情,但是那人毕竟是她的娘亲,这样的爱让雨烟突然迷朦对了上官云的感情,这个男人是不是她的娘亲,才在乎起她了呢。
而面前这个站着的清辰也是最是在乎梅妃的男子,若是按他解释而来,定上一对母亲的正常思念而已,这原本是对于母亲的思念,若是被曲解了也是当真可惜了。
可是事实却是那么容易产生误会。
他说过在雨烟在小时候曾经帮助他,因此才对她念念不忘,这段时间他对她的软禁,已经多少让她知道这个男人在乎她,可是这个男人虽然人,是在她的身边,但是当梅妃有事发生的时候,他最在乎的是竟然是梅妃,可笑啊,梅妃那个比了好几岁的女人,竟然比她还讨喜,这世道还真乱了呢。
雨烟在这里想东想西,而那里清辰却闲闲地看着她,等察觉到她面上的神色似乎有些松懈下来的时候,便对她说:“我想给你画张画像如何。”
她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怎么这时候说这个,不过看他那种认真劲头,还是答应了。他凝视她良久,目光那样专注,然后用淡墨勾勒了数笔。
雨烟本来坐得离桌案极近,瞧着那薄绢上已经勾出脸庞,绢上的如玉美人,眉目与她略异,纤弱似廖然的晨星,虽只是轮廓,可是栩栩如生。
雨烟赌气地看着他,这画的应该不是她把,她请个安道:“雨烟告退。”
清辰答应了一声,带了一丝纵容,含笑看她。
在她转过身的一刹那说:“我怎会在你的面前,还画别的女人,你难道担心我在借由你,想念我的娘亲,怎么可能,你们的气质反全相左,你难道不知道吗?”
雨烟听到一蹲,但还是走了出去,等到日头下山了,才走回来卸了晚妆,双颊依旧滚烫绯艳如桃花,看到后来手倦眼饧,渐渐就睡着了。
她素来睡浅,只睡了片刻,猛然就惊醒了,只觉得不对。只见凉榻前挺拔的人影极是熟悉。他本来步子放得极轻,谁知还是惊醒了她。
吃了一惊,蜷在那里忘了动弹。那是清辰,他眼神如海,但是却不再明媚,她困惑地看着他,这是因为哪桩?
清辰看起来倦到了极点,几乎连眼都已懒得睁开,唯觉翻身就能睡着,却强打精神拉过夹被,替她盖上。“我作画到现在,竟然忘记今日本该与你一起入宫,你可怪我?”
她捉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他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将她环入怀中。微凉,仿佛玉器的润意,点点沁入肌肤。
过了许久,雨烟低低的道:“何苦用那么大的心力,不过上一副画而已,你用一日而就已是难为,若是画的真是我,也是礼物一件,我不怪你,今日不带我去皇宫这一事。”转开脸去,眼中晶莹一闪,分明有泪。第一次有人为她作画,若是真心,倒真是让人感动。
清辰心中瞬时一软,过了半晌,方才道:“原是我的不是。我以后不会画那么久了。”雨烟肩头微耸,拿手掩了脸,笑了,只是说:“只是说说而已,你难道还因此永远不画了,你若是作画的高手,这样可是可惜了。”清辰见了她这样子,三分疲意早换起十分怜爱,心下便已作了决定,以后若是有时间一定会经常为雨烟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