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乘客们零散地坐着。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世界,乘客们都沉浸于自己的世界,环游在自己的世界,各自等待着自己的终点站。车上的一切在平常不过了,与向光平日里坐过的公交车没有什么两样。坐在公共场所,向光总会因为手中的蓝光而感觉自己另类——这就是向光的世界。向光的愿望就是让自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一样地去享受热闹的尘世。向光就是这样,感受到了孤峰的寒冷,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对温暖的向往。向光要等的终点站是没有孤独的地方,那里或许是峰峦叠嶂的山川,或许是一马平川的平原;都没有孤独,但是,那里要么寒冷,要么温暖,命运不同。
向光的眼睛失去了焦点,垂下了眼帘,六神无主地坐在车上。他在想,为什么来到这个叫零氏研究所的地方,自己却还是孑然;铁玹可是跟他说过,这里有许多与他一样地人,为什么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平常。莫名的孤独感和焦虑在他的心里突兀地冒出。
渊玄可察觉到了向光在气质上的变化——向光变得像个冰块,让人的心中激起一阵寒冷。尽管渊玄可注意到了向光痛苦的内心,但她既没有安慰向光,也没有想要鼓励他,而是无动于衷。渊玄可知道向光为何而痛苦,但她不认为自己能化解这痛苦,因为她很自信——她自信自己不会给别人带来温暖。她,也不过是一块冰凌。
“叮咚!”公交车到达了一个站台。向光抬起头,看向前车门,好奇心想让他看清新来乍到乘客的面貌。
一只放着七色光的蝴蝶从车门翩翩舞至车内;一个银发碧眼的小男孩欢愉地跑上车,他看起来只有七八岁,那张稚嫩可爱的东方面孔表明了他混血儿的身份,他追逐着在空中划过一道彩虹的蝴蝶,眼中充满了快乐。在车上看着报纸的中年男子推了推鼻梁的眼镜,和蔼地看着嬉戏的男孩和蝴蝶;公交车一角的一个女高中生看着小男孩笨拙可爱的样子,咯咯地笑个不停;其他的乘客也相继被小男孩和蝴蝶吸引了目光,司机也不例外。公交车上充溢着喜气。那只蝴蝶怎么令向光感觉那么熟悉?
那只蝴蝶洒着七色的光,飘过公交车的这头,又飘过那头,飘来飘去,最终飘到了向光的手上。向光看得真切,这只蝴蝶也是铁玹口中的“辐灵”,而公交车里的乘客们再随意不过的表情却令向光意识到了铁玹的话——“这个世界上,像你一样的人,有的是。”
向光忍不住将手一翻,任凭蝴蝶落在自己的手心。一朵散发着冰蓝色的光的白梅花悄然升起,而蝴蝶就落在梅花上。一个色彩斑斓,一个白中泛蓝,这一景透着不可思议的和谐,顿时,公交车上响起了阵阵掌声。
乘客们或微笑,或虔诚,或是不屑,总之,向光看不到有什么过分的负面情绪在里面。向光偷偷地将乘客们的表情收入眼底,他的心里在笑,即在庆幸自己找到了容身之地,又在嘲笑自己不明事实的糊涂——在这里,他将不再孤独,因为,在这里,像他这样的人有的是。
蝴蝶再次飞舞,向光的目光跟随着蝴蝶。蝴蝶落在了一个男子的手中,亮起一阵彩光,散作了七色的星芒。男子站在客车的入口处,他向向光灿烂一笑。那男子的年纪轻轻,看着像是普通的大学生一样;一顶奶白色的礼帽,乌黑整齐的刘海遮到眉毛,明如湖泊的眼睛流出纯净的温柔;浅卡其色的棉外套、亮灰色的裤子修饰着他显瘦的身形;这是那男子形象,他看上去很随和。就算化成灰,向光也认得,这就是阿泽啊。
一旁的渊玄可看着那男子,微微一凛,随即,将目光转向窗外,看着清粟山上的雪景。三天前的大雪驻足在清粟山上,将清粟山装扮得分外肃穆,严肃得没有一丝人情味,像是执行天规的司法天神。
公交车行驶在清粟山的环山公路上,向着山腰的白色建筑——零研究所驶去。
散发着冰蓝色光的白梅花化作星星点点。向光看着男孩,感觉像是看到了自己,心中一阵温暖,冬天的寒冷也像是被那阳光似的男孩驱散一样。
阿泽走到向光身边,拍了拍向光的肩膀,称赞道:“小光,你的辐灵还是那么帅气!”
向光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奇地说道:“嗯……你怎么也来了?”
“嘿嘿,还不是因为帮你黑那个电话号码,我因为利用辐灵做了违法的事,所以被一帮人带过来接受什么审查。”男子苦着脸走到向光后排的坐位坐下,刚刚追着蝴蝶的小男孩乖巧地坐在阿泽的旁边的座位,他们像极了亲兄弟。
“我这小孩叫什么名字?”
“他叫埃里克,我刚认识的一个小兄弟。“阿泽把下巴抵在向光的坐椅背上,笑道,阿泽宠溺地拍了拍身旁的小男孩。
“噢,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问他。”渊玄可干巴巴的吐出两个字,并用手指着向光。
阿泽被渊玄可的回答弄得一愣,转口对向光说道:“你把你的女朋友给气到了吗?”
向光无奈说道:“我们才认识不到半天呐,她怎么可能是我的……”
阿泽打断他的话,显然,他并不想在无聊的问题上多谈,“其实,坐在这辆公交车上的像咱们这么大的人都一样。”
“一样什么?”向光起了兴致。
“你不知道?没有人告诉你为什么要上这辆公交车吗?”阿泽大感惊讶。
“去零氏研究所。”向光老实说道。
“这就对了,我也是要去那里。这个组织曾经制定了一部《辐灵条例》,在部条例中有一条是这样写的——‘但凡有利用辐灵严重干预普通社会的秩序或自然界的生态平衡的人将受到禁足踏入社会两年的惩处,破坏性严重的人将视破坏程度加罚至监禁并增加刑期,”阿泽顿了一下,“但是,如果此罪的对象是20岁以下的年轻人将接受为期一年的灵校教育。”
“像咱们这般年纪的‘持光者’如果是初次犯错就要接受审查,但是审查的结果十有八九都要遵循着这条规矩。你是因为在泉川市撒了场大雾,而我则是拖了你的福,用我的辐灵帮你黑了通讯公司查电话号码,自然社会都让咱俩给搅和了,所以啊,乖乖地去受审吧。”
“灵校教育什么啊?”向光很好奇,渊玄可与铁玹都没跟他说过什么灵校教育。事实上,铁玹是没来得及说,渊玄可则是懒得说。
“有个长得很帅气的大哥把我接过来,呃……是这小子的哥哥吧,”阿泽狠狠地揉了揉埃里克白金色的头发,“他跟我说过,我们这些新人要去某地进行为期一年的集训,就是灵校啦。具体地点我也不知道,我也就知道这些而已。”阿泽也是一知半解,“总之这个比两年的监禁强多了,据说,这个还能给你开个本科或者硕士的学位呢。”
“为什么要集训啊,还要用一年的时间,我还是觉得有些麻烦。”向光思忖道。
“是为了让你们能够有作为特殊人类活下去的能力和觉悟。”一旁沉默寡言的渊玄可冷不丁地说道,“什么是社会,是为了共同利益、价值观和目标的人的联盟。像我们这样的‘持光者’理所当然地组成了属于我们的社会,如要涉足它,就要有与之相应的思维和力量。”
向光和阿泽听了,都是沉下心来,若有所思。向光想起了当时和铁玹一同应对的那群黑色摩托对以及拦路虎五人组,顿时感叹自己还是一个无知的人。
“无论如何,我都不要无知地活着,我要搞清楚这光的秘密;无论如何,我都不要孤独地活着,我要找到自己归处。”向光在心底里默念着。阿泽严肃地眺望清粟山山腰上的零氏研究所,伸出手,想要将它在手心。
渊玄可看到两人严肃的表情,她愣怔一阵,嘴巴张了几张,竟是无言沉默了。她又是照旧将头转向窗户。向光的视线聚焦在清粟山的山间的球形建筑上,他无法看到渊玄可的嘴角露出一丝释怀的弧度。
就在刚才,向光陷入了名为“孤独”的泥沼。渊玄可似是不经意地将自己的指尖触碰到了向光的右手的食指尖,那根手指指尖的温度像是冬夜里的一根火柴,它温暖了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手,她温暖了向光的冰冷的心,让他有了等待太阳升起的信心。
“那个……谢谢你了!”向光想起了指尖的温暖,腼腆地对渊玄可说了一句“谢谢”。
“你谢我干什么?”渊玄可斜眼一瞥向光。
向光有些脸红,他可不知道那是不是渊玄可的无心之举,他故作镇定道:“反正我是谢了,这含义你懂不懂无所谓。”
“你们真的不是男女朋友吗?少说悄悄话来虐单身狗了。”向光身后的阿泽打趣道。
“你怎么变得这么八卦?”向光斜了一下身子,以便他能看到阿泽。
阿泽呵呵笑道:“呵呵……我一直都很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