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2)
她当然不是早就知道，不过是今日今时，看到东方霄拿出烧鸡来的时候才知道。看来齐贤并不相信东方霄，若是配了竹叶青，东方霄此时定然会经脉受损，伤及五脏。以掌门爱徒心切，定然会奋力施救，东方霄修养两三个月定然无恙，可掌门这一前一后少说也要休息个半年。那当武林至尊的宏图大愿，自然也要延期个半年以上了。
莫小瑶笑而不语。就当她是早就知道吧，这样的话，凭东方霄对她的情意，必然会与掌门有了嫌细。
忽而东方霄眸色一转，深沉不见底的黑眸中，波澜渐渐烟消云散，那样冰冷无波的双眸，让莫小瑶心中一寒。
“此次下山，你多加小心。我昨夜已经输了些内力给你。抵御风寒，略施轻功还是可以的。这把剑你也一并带走，有个防身的兵器，也让我安心一些。”他声音冰凉，透着清澈，不再和煦。一时间，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悲凉。
看着莫小瑶离开的背影，东方霄淡然一笑。摇摇晃晃的拎起那两盏狐裘，强抵着袭上心头的困顿麻意，一步一步向惩戒堂外的悬崖边走去。
暗红色的狐裘在大风之中愤然飘动，东方霄笑了笑，还未完全松开，那狐裘就已然挣脱了他的手，在风中呼呼作响，由悬崖之上飘落。
衣如主人，就像她一样，放手从不回头。
可他明明还没有放开手，她就已经颇不接待的要挣脱了。
下意识的，抓紧的怀中那件雪白的狐裘。一阵困意来袭，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被一双手拉了回来。
齐贤眉目紧锁，看着东方霄不言不语。两人皆立于山巅之上，却没有人管彼此想了什么。日出日落，晚饭时未归的两人终于引起了派中的注意，前来搜索的人终于在莫小瑶离山三个时辰后找到了山巅之上的两个人。
白色的狐裘还握在东方霄怀中。齐贤眉目紧锁，正是为东方霄运功。
“这是怎么回事？”掌门强忍雷霆之怒，走了过来。
齐贤收了功，东方霄微微睁开眼，淡然的目光中，虽说依旧澄明，却说不出的遥远：“回禀师父，莫小瑶跳崖了。”
掌门看着他手上攥紧的狐裘，微微眯起了眼睛。
“莫师姐！”闻言放声而哭的正是王晨曦，她鹅黄色的衣衫在风中沙沙作响，一个不留神，便要扑到在涯边，还好段天涯爱妻心切，一把捞回了她。
“这里风大，进去说。”掌门第一个向惩戒堂的方向走去。
王朝明走在最后，看着齐贤木无表情的脸，笑了笑说道：“齐师兄好手段。”
说罢甩袖而去。
见众人都走远了，齐贤扶起东方霄，淡淡的说了句：“东方侄儿好谋略。”
若说莫小瑶跳崖了，纵然掌门不信分毫，可也不能让弟子在江湖大规模的去搜索追杀。只能尽一下门派情谊，让弟子分拨去山巅之下寻莫小瑶尸骨。除非莫小瑶再现世，惹出波澜，不然落峰派的掌门也只得吃这个哑巴亏，硬生生的放弃这个大好的筹码。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个唯一的入室弟子。
莫小瑶行走江湖多年，虽然时时高调，但江湖人却近不得她分毫，可见避人耳目的办法更是娴熟至极，虽说一路走来小心谨慎，可这样的就简简单单的放她下山，顺利的让她难以置信。一路上一边想或许是掌门的阴谋使然，又不知怎么的，想到了那内功深不可测的东方霄，总觉得自己能这么轻易下山，和他脱不了关系，想到这里，嘴角便不易察觉的浮出一丝笑意。
由于此行实在是顺利，太阳还挂于半空，她就已经到了湖边。湖面无波，清澈如镜。
已经多久了，她总是一个人夜晚前来。
那一夜，是谁闯了她的阵法，冷眼看着她出浴。
她对着那双坦荡无波的黑色双眸，冷冷的笑着：“你看完了么？”
他温和如波的声音层层荡漾开来：“水里冷，上来！”
此去一别，莫小瑶不再是落峰派的莫小瑶，你可还愿意以一颗真心待我？
莫小瑶笑着摇了摇头，拨弄着水波，水的倒影之中，迎着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
“嗯，秋哥哥来的早。”莫小瑶抖了抖手上的水珠，转过身来，还未站稳，秋明宁附着厚茧的大手已经一把拉过了她，诊了脉。
莫小瑶看他眉头紧锁很是好玩，笑道：“怎样？调养的可好？”
秋明宁疑惑的放开手，她体内有几分内力护体，虽说不能御敌，防寒强身却也足够：“有人倒是待你好。”
莫小瑶毫不愧疚的点了点头，说道：“我自然是值得别人对我好。”
“这一分内力，少说也有三年修为，给你御寒，那人还真是舍得。”秋明宁叹道。
莫小瑶依旧只是装傻点头，说道：“他很舍得。”
“你又拿什么要挟了人家？”秋明宁颇为不安。习武之人，视内力如至宝，怎么可能随便予人。
“那秋哥哥说，我能拿什么要挟了人家？”莫小瑶笑着看着他。
秋明宁向来说不过这个妹妹，挥了挥手说道：“算了，你的事如今我也没心思去管。既然你心脉恢复的极好，我就帮你冲开穴道，只是以后，你千万不能如此莽撞了。”
莫小瑶笑而不语。
“我这样说你也不会听。要是霞儿还在，或许你也能听得进去。”秋明宁也懒得教育她。
正说着，池少玉已经携两名蒙面黑衣人来到了湖边。
几人对过颜色，池少玉已经命那两人守了东西两边，自己坐镇北面，南面是一片湖泽，几人耳聪目明，早已经判断无人。
秋明宁为莫小瑶冲开穴位，又助她调理了两个小周天，已经过了两个时辰。细细密密的汗珠从莫小瑶额头划过，睁开眼时，那双美目波光流转，比之两个时辰前，更是多了无限风情。
这才是莫小瑶！
天色已经暗了许多流朱疏星已经去镇上买吃的，只留下池少玉在少主身旁。三人席地而坐，莫小瑶正换下一套池少玉刚带来的衣衫，听他说了落峰派上，东方霄谎称她跳崖寻死的经过。
“如今你打算怎么办？”秋明宁取出火折子，点了火。
“柳庄主你发了请帖，却没有送聘礼？”莫小瑶问道。
池少玉点了点头。
“那就不太向他的作风，他当日若不是怕连累我，就不会不辞而别，如今断然不会只送个帖子把我推上绝路。”莫小瑶笑意不减，看着那团火苗。
“江湖人都知道，少主是落峰派捡上山的，或许柳庄主觉得，落峰派不算是少主娘家人，就算是下聘，也不愿便宜了名门正派。”池少玉说道。
“他想要我是真，想挑拨我被逐出门派也是真。不然正邪不两力，我若不被正道遗弃，他怎么能说服万毒山庄一众，明媒正娶的将我带走？”莫小瑶冷笑道。
“少主聪慧。”池少玉淡淡的说道。
“不是我聪慧，只是朝夕相处过的人，多少是了解些他的品性的。”
火舌突然骚动了起来，火光灼灼，险些烧了池少玉的手，秋明宁拨弄柴火的干柴一下子也被火舌吞了进去。
“小瑶你……”秋明宁皱起了眉。
“我曾无意间救过他。”莫小瑶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过，现在想来，倒是引火上身，他根本不需我救罢了。”
池少玉沉默些许，他已然猜到，万毒山庄的柳庄主，到底是何人了。
“既然这样，属下还有一事要告知少主。”池少玉淡淡的说道，“昨日万毒山庄派人来买消息，说是当日在凤城，毒公子曾与落峰派东方霄在江宅偶遇。而后江宅被灭门，毒公子也因此受到牵连，万毒山庄怀疑一切皆与东方霄有关，派人买了他的卷宗。”
莫小瑶闻言冷笑，说道：“买个卷宗还要说这么多废话，当真是司马昭之心。”
秋明宁沉默些许，说道：“不管他们所谓何事，东方霄毕竟是条线索。”
莫小瑶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娘怎么说？”
池少玉略有疑惑，想起林主听闻此事之后，那平日里威严的神色顿时充满疲惫，只是待万毒山庄的人走了之后，才淡淡的吩咐下去，说是此事不用再查了。
“林主只是命人将东方霄的卷宗取了来卖了出去，没做别的吩咐。”池少玉说道。
莫小瑶和秋明宁对看了一眼，随即莫小瑶唇边浮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我娘她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莫小瑶将枯树枝丢进火中，笑意里的嘲讽，像是在叫嚣着那肆意的火花。
许久，莫小瑶站起身，迎着湖面，平静无波的湖面，犹如那人的心。也正如他对她的期望。逃出去了就过平淡的日子可好？
她虽与东方霄详谈不多，但却很容易明白他对自己的期望。
只是可惜，莫小瑶从来就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人，更不可能甘心受人利用。
“以万福林芍药花印信函广下英雄帖，就说莫小瑶没死，如今就在万毒山庄，正待下月初三吉时而嫁。”莫小瑶冷冷的说道。
“少主此去，多多保重。”
就算莫小瑶不许，她娘以及整个万福林，早已经把她推到了这个门槛上。万福林怎么能容得万毒山庄如此借刀杀人，想借万福林的手除去的事情，万福林从不介意顺水推舟，可是做这桩生意的代价也是极大的，那定是要以万毒山庄为代价！
“可是娘亲，血浓于水。只因为小瑶是胜算最大的棋子，你就默不吭声一步步看我走到今天的局面，甚至于凤城之中，让我以少主身份出席，引起我与落峰派不和。万毒山庄威胁到了你，你便要毁掉女儿名声清誉，去铲除这肉中刺么！”莫小瑶从小就知道，她的娘亲是成大事的人，她的娘亲根本不在乎她死活。莫小瑶闭了闭眼，转而又是众人所熟悉的那魅惑人心的笑意。仿佛刚刚心中的呐喊与委屈，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自此之后，落峰派是陌路，江湖正道是仇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