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四处翻箱倒柜终于把那辆破旧的满是灰尘的板车装得满满的。紧接着老人从裤兜里摸出一根劣质香烟,蹲在门槛前,缓缓地抽起来。老人抽完烟,终于把眼神重新锁定在板车上,好像适才他怕了看这辆老得跟它差不多的板车般。老人久久地望了板车一眼,最后又满是失望地重新往楼上走去。老人上楼那会儿,瘦得肋骨凸出的黄毛狗摇晃着尾巴跟了上来。饥饿的它不时用鼻子在老人身边嗅着什么,仿佛一张开空洞的嘴就能把弓着背的老人一口吞下去。只是黄毛狗低头时,老人发怒般脚使劲一蹿,就把它一脚蹿到楼下去了。黄毛狗明显是被这突然袭击给吓住了,嘎嘎地叫着直跑出门外。
终于,从一楼晃到三楼,再从三楼晃到一楼,老人手里多了两个硕大的硬纸壳。这两个纸壳大概是当初老人他儿子用来装新彩电的。老人把纸壳塞在板车中间那个明晃晃的空当里,现在这个破旧的板车终于塞满了一车子的破烂。老人拉着板车转身的那一刹那,落日的残辉把他儿子的这栋三层高的楼房照得满身金灿灿的。
板车的四个轮子很快就在满是石头的乡村小路上滚起来,老人拉一步停一步,嘴里呵出一口粗气,破旧的板车也跟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仿佛满身骨头很快就要散架一般。在一栋岌岌可危墙壁上满是青苔的老屋前,老人放下板车走了进去,出来时手里多了个满是斑点的铝锅。老人把铝锅挂在板车前的两个长杆上,而后使劲一拉,很快脸上一抹皱纹荡漾开来。大概是这个意外从老屋寻来的铝锅让老人突然高兴起来了。
最终那满板车破烂卖了一百一十八块九毛钱,紧接着老人花五块钱去打了一斤半酒,用四块钱去买了两条现在已无人购买的白鲢鱼。
黄昏时分,老人花了个把小时的功夫就把屋里弄得满是鱼香,养的那只骨瘦如柴的黄毛狗带着五只新下的幼崽满是欢喜地在屋里打着转儿,围绕着老人,老人走哪里,它们就跟到哪里,仿佛担心近在眼前的鱼儿被他一人独吞。
老人盛了几勺子米饭放在狗槽里,而后往里面倒了些菜汁,再用筷子夹了小半条鱼放在里面。紧接着,老人把盛狗食的盆子端到院子里,而后把厨房的门一栓,独自坐在桌前细品起来。很快,门外就响起急躁的狗吠声,先是黄毛狗响亮的叫喊声,声音里仿佛带着些愤怒和渴求,紧接着是五只幼崽略显稚嫩的喊声。很明显,它们的觅食技巧还有待它们母亲的训练和教导。只是,老人仿佛刹那间就沉浸在他的酒水里面了,屋外的一切在他耳里像是没有发生一般。
这天在老人心底无疑是值得纪念的一天,有鱼有酒,日子在他眼里过得如此地丰盛。当黑夜降临太阳再次升起时,老人又不得不重新过起原来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像是一条毫无终点的直线,而昨天则是这条直线上一个意外的分叉点。现在老人知道裤兜里已不到一百块钱了,但这些钱得让他维持到月底,现在还仅仅是月初,一个月才刚过那么五天。大米米柜里还有那么多,足够吃到年底,煤只剩五十个了,得再买上四十个。四十个煤,一个煤六毛多,这意味着老人手里的钱又减少了将近三十。
吃完早饭,老人就去茶馆了,天擦黑时才回来。老人不管狗,连自己都快顾不上了,怎么去管这六条狗呢。老人经常这样安慰自己。黄毛狗在紧闭的屋子里不停地吠着,却无人回应。时常,黄毛狗带领着那五只幼小的狗崽不时从狗洞里钻出来,四处寻觅着。一无所获时,耷拉着头的狗崽们满怀希望地扑到黄毛狗身上,叼着它干瘪的****,使劲地吮吸着,仿佛就把黄毛狗身上的血都吸干。
一块巨石扔进平静的湖水里,很快泛起阵阵波澜。一天老人从茶馆回来,看见黄毛狗满身鲜血的躺在大门口。老人用手摸了摸狗的鼻子,再用脚踢了踢,黄毛狗依然一动不动。一动不动的黄毛狗死了。老人一转身,就看见一条细长的血迹一直延伸到不远地石头路中央。老人又看了黄毛狗一眼,现在黄毛几乎染成了红毛。老人看黄毛狗时,脑海里就浮现出黄毛狗挣扎着身子爬到大门口,然后一个趔趄坍塌在地的画面。
只是这个画面很快就从老人的脑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昏黄的灯光下,老人挥舞着锋利的白色钢刀,很快就娴熟地把骨瘦如柴的黄毛狗剔成了层次分明的骨头和肉。五只幼崽围绕着很快被剔成骨肉的黄毛狗,不时撅起嘴巴嗅着。
屋内很快就飘起了狗肉香,五只幼崽满是欢欣地在地上翻滚着,老人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几天之后日子又变得丰盛起来。
狗肉很快就端了上来,香味很快把五只幼崽引了上来。老人习惯性地夹住一块肥硕的狗肉放进嘴里,一嚼,一吞,紧接着只见噗的一声,骨头掉落在地。五只幼崽见了赶紧争抢着围了上去,老人最见这第一块骨头最终还是被那只灰毛的狗崽给抢先吞下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