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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梅林外的尸体

在一个月前……

夜,很黑的夜。

苏州小梅林外的路上,夏天的风很轻的扫过这片土地,它微微还掀起了一个人的长衫,这个人很年轻,而且很英俊,他的目光如同夜晚的星辰。但是现在他的这双眼,却并不是那么好看,因为他现在心情十分不好。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尸体!

任谁看见了尸体,心里都不会高兴得起来,而且这一看就看到了整整三十三具!

三十三具尸体竟没有半点血腥气。也就是说不是死于外伤,这个少年并不是久经江湖的老手,但他也认得其中三个。

有两个是长胜镖局的总镖头和副镖头,大刀鬼王张盛和霸王神弓罗程虎。另一个是背身十三剑浪云涛。

前面两个若是江湖一流高手的话,这个人便可说是江湖顶尖的人物了。少年还曾和他喝过酒,也见识过他那背身十三剑。

反身负剑,却能用诡异的姿态刺出那种独特刁钻的角度,这个人纵然不能说是个天才,也可说是个鬼才了。而现在他们却全都死在这里。

三十三具尸体上,的确没有一点外伤,却又看起来不像是被毒药毒死的,少年在沉思。但却有人不让他去想,瞬息之间,数十种暗器已朝他打来。发暗器的人发出就跑,也不管暗器是否击中,或是他根本不指望能击中。

发暗器的人身法很快,一身夜行衣在梅林外飞驰如电。但也就仅仅在一个呼吸的时间里,他就停了下来。

因为他身前站着一个人,漆黑中这人的长发飘飘,竟呈现出数种颜色。月,不知在什么时候从层云间悄然而出,月光倾泄在他身上,散发着耀眼的银光。

这个人对自己的轻功一向很有自信,但他现在却连半分在跑的勇气都没了。

少年在笑,这个少年的笑,一向都很很和蔼,如月光般柔和。

但这个人却死了,人自然不是这个少年杀的,少年杀人时,从不笑。

远处有个一闪而过的黑点,这个少年想也没想便追了过去。这人轻功也不错,可惜在怎么不错,也始终不可能从这位少年的眼皮底下逃走。

但更没让这位少年想到的是,他刚赶上那个人时,那个人也已经倒在了地上。

少年忽然想起了什么,在重新返回原先三十三具尸体的地方时,那里竟然已经连只蚂蚁的尸体都没了。

就连先前少年追的那个人的尸体也都一并不见了,不用在去最后追的那个人那里也知道,他的尸体也肯定不见了。

先后所追的两个人都没见到容貌,因为他们都蒙了面。

少年只可以确定几件事,第一,这次被杀的三十三个人,肯定都是江湖中有声望地位的人。从张盛、罗程虎和浪云涛这三个人的身份地位推测就可以猜出。第二,这次杀人的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一个可怕的组织。他们肯定在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第三,这件事影响相当的大,组织里的人全都是抱着必死之心的死士。

少年微微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他并不在乎别人的生死,但他觉得自己被人戏弄了。这个少年是谁呢?天下间能够随意变换自己头发色彩的人有几个呢?只有一个,这个人便是——逍遥!

逍遥在苏州城里探听了三天,结果却连半点风声都没,好象这三十三个人就从这世界蒸发了一样,江湖上根本没出现谁谁失踪或是谁谁是遇害的消息。

要杀人并不难,在江湖里杀人更不难,难的是杀了人却不留半点痕迹,这才是难上加难。

如果换作是别人,要查此事,肯定会去这些死者家中探听情况。但逍遥不是,因为他是逍遥。他知道一个如此严密的组织,如果去按正常人所能想到的线索去调查这是很不明智的。

逍遥一生很少有朋友,虽然表面上他很热情,但他性格孤僻,脾气古怪。所以能和他交上朋友的人,肯定不一般。

他现在就要去找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没什么长处,就是话很多。怎么个多法呢,据说曾经横行陕西的盗魁一刀劈泰山的鲁方,在听他说了七天七夜的道理后,跑去出家做了和尚,从此就在也没做过一件坏事。

还有曾经在江湖中人称夺命花蝴蝶的孙幽幽,在那时此人可是著名的采花大盗,就连七省总捕头秦天候也拿他没办法。但在听他说了三天三夜的道理后,他居然自动跑去官府自首,至今还在京城监狱中。

还有很多很多,什么妓女被他说得从良,和尚被他说得还了俗。他那一张嘴,无疑是天下间最厉害的。所以江湖上的人就送了他这么一个别号,嘴神张老三。

但天下万物总是相生相克,所以总有这么一个不怕他的人,他便是逍遥,所以他俩成为了好朋友。

张老三的家正好就坐落在苏州城的南面一处竹林中,这个地方很清幽,也很隐秘,只有逍遥和张老三本人知道。

逍遥来到了张老三的家门口时,远远就看到了那座简陋的茅屋外围着一圈篱笆,那一圈篱笆中间有一道门,门上竟然还有一块匾,上面写着两个字——茗屋。

茗屋从外面看去就是一间极其简单的茅屋,但是只有逍遥和张老三本人知道,这间茅屋里机关重重,而且不但机关重重。

当你走进里面去后,你就会发现,这里绝对不输给天下间最好的客栈的客房。里面有着最典雅的装饰,最精致的家具,而且无论每一样都是精挑细选出来,并且经过精心搭配的。所以从逍遥一进门起,就让他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屋子中间有一张凉席,凉席上有一个盘腿坐着的人,他穿着件灰色粗布衫,看模样约有四十左右,但却长着一张玩世不恭的娃娃脸。现在他双目紧闭,对逍遥的到来不闻不问。逍遥不用看也知道他就是张老三。

逍遥随手拿了两片猪油糕放进嘴里,又倒了一杯茶,喝完后他也坐在那人对面。也同样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没到一柱香时间,那人忽然跳将起来,原地翻了三十个跟头,然后哈哈大笑道:“我本想试试我能不能一个时辰内不说一句话,但是没想到还是没能忍住。刚才忍了一柱香不到我就快被憋死了。”

逍遥张了张嘴正想说明来意。但他又马上抢过话头道:“你看你三年前那一别,又开始鸟无音信,让为兄想死了。正所谓患难之交以为信,你居然这么久都不来找我,实在失信得很。想那次我俩在……

他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因为逍遥不知从哪弄了一块布塞进了他的嘴里,并且点了他全身三处大穴,逍遥知道若是在不塞住,只怕他十天十夜都说不完。

“你天下第一嘴的本事我承认自愧不如,但我天下第一把人嘴堵上的功夫却恰好是你的克星。”逍遥邪邪的笑了笑,继续说道;“我来只是问你几个问题,你好好回答我就放了你,不好好回答,我就把你绑起来,在堵上你的嘴,等个十天半个月后在来放你。你想选择哪个?”

张老三此刻的脸跟吃进了十几个坏掉的苦瓜一样难看,因为让他十天半个月被绑着他无所谓,但让他十天半个月不说话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所以他只能答应。

逍遥把他所遇的事从头至尾详细的说了一便后,张老三的眼珠在听完后就开始滴溜溜的转,转了三圈后停了下来,逍遥把布从他嘴里取了出来。

张老三开口言道;“这三十三人肯定一同参与了一见事,而且这件事必定相当之大,可惜你只认得其中三人,不然还可以得到更多消息。”

逍遥不置可否的白了他一眼。

张老三继续言道:“天下间能一夜杀掉这么多高手的人组织还是很多的,但还要让这件事一点波浪都不起,那就少了。我想你该去问一个人,他肯定知道这是什么组织。”

逍遥问:“谁?”

“孔七三。”

逍遥皱起了眉头。张老三打着哈哈继续说:“孔七三的本名江湖没人知道,但他总是自称自己是孔子的第七十三个徒弟,所以大家都叫他孔七三。但他这个人却一点儒家风范都没,六德,六行,六艺他可谓一样不通。但此人却有一个唯一的好处,天下间的事,好象他又什么都知道,不管别人问他什么,只要你问得出的,他都能回答得上来。这也是让江湖里有些人承认他这个别号的原因。”

张老三稍微停顿了下又接着说:“如果你问我现在他在哪里我也不清楚,我只记得前阵子听说他在济南出现过。说起济南这个地方呀,还真不错,不仅风景好,而且人也美,就说那次我去那里的春香院,就有那么一个姓芳的姑娘。那女人长得可真是秀气呐……咦,人呢?”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逍遥人已经不见了。他缓缓的叹了口气,因为他觉得世界上有这么个怪人能制住他自己,其实是见挺美好的事。

如果人的一生连一个对手没有,这样的人生会否太空虚了些?

逍遥并没有按张老三的话马上去找孔七三,孔七三在哪他都不知道,如何去找?逍遥做事向来不喜欢盲目。他做事习惯性先把所有可行的方式一一排列出来,然后从中去选择一条最有效的方式去实行,这是他自己对事的规律。

但是现在他好象并没有找到什么方式,因为整件事他没有半点线索。但他知道一个特性,线索通常都会留在事件发生的地方,所以他又回到了那天的小梅林外,此时梅林外竟挤满了数百号人。

有挑担的,有推车的,有垮篮的,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一些贩夫走卒,卖着嗓子在叫卖着自己摊前的东西,一副繁忙景象。

谁又能想象得到,就在几日前,这里还躺着三十三个死人呢?

逍遥突然很感慨,他这时正好走到了一个卖梨的小贩面前。摊子上的梨很新鲜,很显然是才从树上刚摘下来的,在日光下,还能看到那些晶莹的露水。

在这炎炎烈日下谁见到这么些娇嫩滴水的梨,会不想买一两个尝尝呢?

逍遥也是人,所以他在看到这些新鲜的梨后,就买了两个。就在他拿着手上的梨正要咬下去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也就在同一时间,卖梨的小贩已经抽出了怀里的刀,刀刃雪亮,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白光。

但是光不仅是从小贩手里的刀反射出来,而是四面八方都有光反射出来。

刚才还是一副老实小贩模样的人,现在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件兵器。他们在拿出兵器和用兵器朝逍遥身上招呼的时间,不过仅仅一个呼吸的间歇。

当逍遥有所反映时,已有数十样兵刃朝他身上招呼了过来。除刀、枪、剑、判官笔这些常见的武器外,还有七八十样暗器,铁蒺藜,梅花镳,梅花针等。

世界上又有谁能在这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遭遇这么多种攻击还可以不死呢?只有一个,他便是逍遥。剑光?刀光?是什么兵器?谁也没看清。

只觉得无数光影化作万千,刹那间风云变色。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这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固定在这一个点上。

死了的人,又怎么会变换表情呢?

风过,尘止,飞沙慢慢退却时,只有一个人影依旧立在那,慢慢的从尘沙中隐现而出,他身边已躺下了数十具尸体。

其他还活着的人都惊呆了……

过了许久才有一个老头颤声问道:“你是逍遥?”

“是的。”逍遥的脸已从刚才的杀戮中缓了过来,他一脸闲逸,悠然自得的模样不带半分杀气,好象地上躺着的这数十个人根本不关他事一样。

“好一招,风生云变天下惊,尘沙轻舞逍遥吟。”

这老头面如死灰,无论是谁面对的是逍遥,都有这种感觉。他不带半分杀气,却比酗血成狂的杀手还可怕十万八千七百六十五倍!

突然,四面八方响起了迅疾的破空之声。这些暗器不是去打向逍遥的,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去阻这些挡暗器。但很可惜,他毕竟不是神,他没有八条胳膊,更不会分身。

面对四面八方飞来的暗器,他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刚才只要还站着人的几乎都倒了下去,只剩下一个,就是刚才认出逍遥的那个老者。

逍遥只能保护他一个人了。暗器发完,逍遥四处望去,根本不见任何人影。老者看着逍遥苦笑:“你又何必救我,我们没能杀你就都得死,就算刚才没杀我们,我们也会死。既然必死又何必救?”

逍遥正色道:“我只问你一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老者喃喃的道:“你是逍遥,传说中的逍遥,又如何?你还是早些逍遥莫管此事。”

逍遥一动没动的站在阳光下,逆着光看不清表情。老者慢慢的转过身离去,没走多远就倒了下来。逍遥过去翻开他的身体,只见胸口一柄短刀,竟是他自己刺进去的。

逍遥站起身来,他在想这百余人,无疑任何一个都可以说是把好手。能号令这么一帮人的组织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而且还能将这么一帮人变成死士的组织,这又该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光是想想都已让人发寒。

逍遥却只是静静的立在原地,他只觉得这整件事很有趣,而且有趣极了,在他的嘴角淡淡的已经勾勒出了他最常见的笑容。

根据他的猜想自己的身份现在已暴露,那天晚上撞破了他们的事后,这个组织的人不知道到底是谁来搅局,因为他们要灭口。

他们知道,这人必定会在回到小梅林外。所以他们就让这群好手假扮走卒,在这埋伏以逸待劳等那人自动出现。

天下间有几个逍遥?只有一个。天下间能经历从刚才那种情况下活着的人有几个?只有一个。

所以逍遥忽然感觉,不知道是这个神秘组织很倒霉,还是自己很倒霉。或者说两边都很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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