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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你竟然还活着?

“香,你在哪里?”

接着,怀里的她将他一把推开。

他错愕地看着她的反应,察觉了她眼中的不对劲。

“先生,你是谁?”

她的话和眼里的陌生让他感到五雷轰顶,胸腔间一阵翻涌,喉头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他再次伸出手,想抓住她,问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芭蕉丛外,已闪入了一个身影,那充斥着鬼魅气息的五官,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四目相交的刹那,安德鲁焦躁的灰色眸子瞬间冷凝下来,深邃的瞳孔在看到狄克,这个应该已经被他杀死的男人时,显得惊愕,更是癫狂,根本忘了要去想他是怎么上岸的。

这就是老天给他的答案吗?

慕容悠察觉到了他们眼神交汇下所涌动的暗潮,心中莫名地发慌,她扯住安德鲁的衣角,显得极度不安。

“安……”

她亲昵地叫唤,让狄克猛然一震,眼前像是看到了世界在崩塌,脸色愈发地惨白。

安德鲁看向扯住自己衣摆的慕容悠,阴沉发黑的眸子陡然一亮,他还没有输,她现在依然是只属于他的香,大手用力一揽,将她拥入怀中,不让她再看狄克一眼。

“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狄克无暇回应他的话,他脑中只有依偎在安德鲁怀里的她,他只觉得天与地一片昏暗,喉间的血腥也越来越浓。

他捂住胸口,那里的闷痛,让他几乎无法站立。

“你对她做了什么?”他嘶声大吼,胸口的痛越来越强烈。

听到他的吼声赶来的娜娜和欧阳决,一见到安德鲁,立刻将狄克挡在身后,并举起了枪。

“不,不要开枪!!”慕容悠望见那黑幽幽的枪口大声疾呼。

“悠?”两人同时轻唤,看到她丝毫没有抗拒地依偎在安德鲁的怀里,两个人彻底蒙住了。

“安,他们是谁?”

为什么突然出现了那么多陌生人,他们又为什么叫她悠?这个名字她有印象,在她和安德鲁的结婚证上她就叫这个名字。

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安德鲁安抚地轻拍着她的背脊,“没事,他们伤不了我。”

“你到底对悠做了什么?”娜娜愤怒地质问,很显然,这个悠全身都不对劲。

安德鲁轻笑,将怀里的她搂得更紧,“这样还不明白?”他另有深意地看向面色惨白的狄克,“她爱我,她现在是我的妻子。”

“不!不可能的,她不可能爱上你。”狄克用力推开娜娜和欧阳决,蹒跚地走了出来,眼神定定地望向她,柔声唤道,“悠,是我,我是雷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那双饱含痛楚与绝望的蓝眸,让她的心冷不丁抽痛了一记,他看上去是那么无助,好像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表现得那么苦楚,那么揪心,她突然很想上前抚平他眼里的忧伤,但她无法那么做,她不认识他啊。

“先生,你可能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不,你再好好看看我,求你再好好看看我。”他惨白的脸强挤出一抹微笑。

这抹笑让她的心抽痛得更厉害,他笑得好苍凉,好痛心,她下意识别过脸,埋入安德鲁的怀里,她不忍心再看下去。

“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狄克悲恸地叫道,他想冲上前让她再好好看清楚,但胸口的剧痛让他无法承受,猛然间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浓稠的鲜血从他嘴里溢出,沾染了周边所有的植物,他全身都坠入了冰凉的深渊中。

“狄克!!”娜娜和欧阳决惊叫,连忙扶住他。

在安德鲁怀里的慕容悠转首看向他,看到他吐血的一刹那,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心痛得无法呼吸,那些血就像是魔鬼的手,紧紧地拽住了她所有的感知。

某个画面在她脑海里形成,那是在不知名的悬崖上,她也看到了飞溅的血。

“不!!”她尖叫,用手捂住头,痛苦地蹲下身体,“不要,不要!!”

她激烈的反应,让安德鲁骤然一惊,“香,没事的,没事的。”他将她拥入怀里,然后用冷峻的视线扫向狄克。

“你们最好在我没发火之前,滚出这座岛。”他像一只最凶残的狼捍卫着自己的领地。

他的话让狄克彻底地爆发了,他发了狂地睁大双眼,血丝尽显,他虚晃地站住脚跟,一步一步走近他。

“把悠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狄克,冷静一点。”欧阳决想制止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力量之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保护殿下。”带领猎鹰旗赶来的卡哈立刻从四周包围了安德鲁。

那熟悉的标徽闪入安德鲁的眼里,暴戾之色从他眼里绽开,“猎鹰旗!!”

他像是被刺激到了,狠戾的阴风从他周身散发开来,浓重的杀气渲染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即使骁勇善战的卡哈也不免心惊,这种像能翻天覆地的杀气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个男人让他从头到脚只觉得发冷。

“狄克,你竟然连猎鹰旗都动用了,他呢,他在哪儿,让他出来。”安德鲁叫嚣道,他眼中有着憎恨,有着如魔鬼索命般的妖邪,那尘封在心底深处的记忆被这面旗帜残忍地打开,又一次无情地提醒他自己是个连亲生父亲都不屑的杂种。

安德鲁身上的暴戾气息,让怀中的慕容悠猛然一惊,她下意识地瑟抖了起来,她无法克制突然从心底蹿出的惧意。

眼前的他,已不是那个温柔怜爱她的丈夫,像一个可怕的恶魔。

恶魔……这个词语在脑海里一出现,她便是一颤。

恶魔!恶魔!

她的头好像要裂开一般,痛得她直掉眼泪。

“不要,不要。”她开始尖叫,奋力推开安德鲁,仓皇地开始拔腿就跑,好像身后有什么恶鬼在追她一般,一个不慎,她跌倒在地,坚硬的雨花石,磕疼了她的膝盖。

安德鲁连忙赶过来想扶起她。

她却用力挥开他的手,“不要碰我,不要过来。”她眼里有着莫名的惊恐,身体不禁往后挪去。

“香!”她的反应,让安德鲁心都凉了,“我是安啊。”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哭叫着,一直往后退,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他,甚至开始记不起他是谁了,只知道她怕他,她好怕眼前这个男人。

“香!!”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她的靠近,让她整个人都害怕得慌乱不已,她用脚踢他。

记忆中,似乎也曾经有这么一幕,在某个地牢里,他也像这样步步逼近,而她无论怎么哀求他,他都不放过她。

她的突然转变让所有人大惊失色,狄克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跑了过去。

“悠……”

他的出现,像是救世主,让她不顾一切地扑到他怀里,“不要,不要,恶魔,恶魔!!”

她一声声的恶魔,让安德鲁的心冷到了极致,也痛到了极致,僵直在空中的手只能黯然地握紧。

是吗?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恶魔吗?

他几乎想仰天长啸,他只是个恶魔,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心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不断地滴着血。

为什么,她不爱他?

心沉痛得让他承受不住了。

我说过的,只有我能帮你。

脑海里,有一个猖狂的笑声,震得他的脑子一阵抽痛。

他灰色的眸子里闪出点点红光,忽明忽暗。

放我出去,我可以帮你,我会帮你杀光所有的人,那么她就是你的了,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哈哈哈哈!!

安德鲁突然跪倒在地上,捂住头,奋力抗拒着。

不,不可以,他不可以将另一个自己再放出来。

他看向因恐惧而簌簌发抖的慕容悠,她惊惧的眼神,让他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

他不能再伤害她了,不能再伤害她了。

滚回去,我不准你再伤害他。

他用力敲打着自己的头,好让脑海里的那个声音消失。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跑到一边用来防止行人落海的栏杆处,大手用力握住栏杆,对着下面的海浪,嘶声狂吼,“我不会再让你出来!滚回去!给我滚回去!!”

突然,他整个人都像是被电击中一般颤抖着,好一会儿才停下,然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颓然跪坐在地上。

这时,欧阳决已悄然靠近他,这安德鲁如果不死,将来一定后患无穷,没有多想,他举起了枪,对准他的胸口。

安德鲁发现了,虚晃的灰眸对上他的枪口,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这就是他最后的下场吗?

他扶着栏杆站起来,丝毫没有反抗,凄凉地大笑出声,如果死了,或许对他来说更好。

当慕容悠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空洞的眼神陡然一惊,脑海里悬崖峭壁上的噩梦和眼前的景象重叠了。

她眼里看到的是安德鲁拿着枪对准了狄克,子弹飞驰而去。

血,四散飞溅。

“不!!”她凄厉地哭叫。

那一刻世界在她眼前崩溃,支离破碎。

她所有的思想都停留在了那一刻,她不断地尖叫,那泣血的尖叫声让所有人都惊慌失措。

“香!”安德鲁心里涌上阵阵不安。

狄克也察觉到她突然的骤变,跑过去想抱紧她,她却一个劲儿地在尖叫,然后蜷缩着身体,不住地哭泣和颤抖,她仿佛害怕所有人的接近,不断地用尖叫来保护自己。

她再次崩溃,这次似乎更严重了。

下雨了。

倾盆大雨。

在这还是旱季的塞舌尔,这场雨下得很突然,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了明媚的阳光,也没有了海天一色的美景,只有阴雨连绵的压抑。

淅沥沥的雨声拍打着庄园四周的落地窗户,从里往外看,绵绵的雨丝像是要将一切的美好都冲刷干净才肯罢休。

庄园二楼的走廊上,十来个人静静守在那,他们或立、或蹲,或徘徊,视线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一扇紧闭的门扉。

刚才还处于激烈对立的安德鲁和狄克,此刻卸下了所有的恨与怨,他们分别站立于门扉的左右两边,背脊紧紧地靠在墙壁上,这么近的距离,连他们自己也不曾想过。

咔哒一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两个人同时神色一震,立刻看向从门里走出来的米修。

“她怎么样了?”他们急切地问道。

米修看着两人担忧的神情,不动声色地关上门,心里不禁暗叹,或许只有这种情况下,他们才可以停止无谓的争斗吧,但是代价太大了。

“情况很糟,她比之前更为严重了。”他急匆匆地赶来,没想到接手的是这么棘手的事情,“她的情况很不稳定,稍微一点刺激都能让她发病,目前我只能替她注射镇静剂,不过不是长久之计,她现在需要的是更完备的治疗。”

“无所谓,花多少钱都不是问题,米修,无论如何治好她。”安德鲁颤抖地握紧拳,一想到之前她的自残行为,他就无法再冷静下去。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说的完备治疗只是针对她身体的健康而言,至于灵魂……除了她自己,已经没人可以救她了。”身为医生,他不得不说出事实。

“什么意思?”狄克整个人弹跳起来,一把揪住米修的衣领。

米修轻挥掉他的手,因为安德鲁的关系,对这个男人他始终没什么好感,“我的意思是她已经没有灵魂了,她的灵魂已经死了,现在的她只是一具空壳。恐怕一辈子都会如此。”

听完,狄克和安德鲁脸上的血色尽失,“能不能要进去看她?”

“我已经说过了,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他张开大手,阻止两人冲动的行为,“你们这样贸然地进去,只会让她的情绪更激动。”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狄克悲泣地大叫。

“这是事实,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

相比于狄克的悲楚,安德鲁整个人都像失了魂,他摇晃着身体,站不稳的脚跟后退了几步,重重地靠向墙壁,他用手捂住面部,不停地摇着头。

他们的痛苦,米修一一看在眼里,也知道如果不让他们见她,他们是不会死心的,他打开房门,不过没让他们进去,用手挡在门框上,让他们只能站在门外往里看。

房间里,慕容悠蜷缩在角落,身上披着一条白色的床单,几缕凌乱的发丝混合着泪水粘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她啃咬着自己的手指,纤细的臂膀簌簌发抖,不住地喃喃自语着,“恶魔,恶魔,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的模样像极了一只饱受惊吓的小白鼠,躲在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陷入了极深的恐惧中无法自拔。

这一切,让安德鲁和狄克看红了眼,心更是如千刀刮过,痛得无法说出话来。

米修暗叹了一口气,轻轻将门关上。

“现在的她根本认不出人,只要一接近她,她就会歇斯底里地发狂。”

“上帝!!”一旁的娜娜忍不住落泪,“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认识的悠,总是那么自信,那么美丽,现在这副样子让人看了就心酸。

欧阳决一拳捶向墙壁,愤怒地吼道:“浑蛋!!”

这一声彻底让狄克从痛楚中转醒,他看向安德鲁,恨油然而生,什么也顾不得了,揪起他的衣领就是一拳。

安德鲁由于防备不及,被硬生生地挥倒在地,嘴角缓缓溢出血色,他灰色的眸子丝毫没有因为这一拳而有波动,死寂得让人觉得他整个人都没了灵魂。

狄克没有放过他,在所有人的惊诧下,他扑了过去,骑跨在他身上,紧紧地揪住他的衣领,嘶吼道:“我从来没有如此恨过一个人,但是现在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为什么要伤害她?你恨的是父皇,恨的是我,我不在乎你怎么对我,折磨也好,杀了我也好,什么都可以,但是为什么你偏偏要伤害她,她什么都没对你做过,你却这么毁了她,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人性?”

米修想上前阻止,被欧阳决挡住,“他活该!!”

“让开!”米修立刻和他打了起来,“你以为安德鲁好过吗?他比你们痛苦百倍。”

“有悠那么痛苦吗?”娜娜愤恨道。

米修哑然。

的确,还有谁比慕容悠更痛苦?

狄克一拳接一拳打在安德鲁的脸上,“你毁了她,你把她彻底毁了!!”吼到最后,他几乎是在哭叫。

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安德鲁丝毫没有还手之意,嘴角溢出的血更显出他此刻的空洞,像是被活生生地剜去了心。

他凄凉地大笑,推开狄克,蹒跚地起身,“对,你说得对,我是恶魔,我真的是恶魔。”他淌下泪,不住地责骂自己,神情也开始激动起来,他厉目看向狄克,“既然有了我,又为什么要有你,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有了,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失去的东西永远比得到的多,我恨这个世界对我不公平,恨让我坠入了地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我原以为自己就会这么过一辈子,可是为什么要我遇到她,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女人,爱得可以不顾一切,我只是要她的爱,这也有错吗?”

“你爱她?”狄克扭曲了脸孔,“你所谓的爱,就是把她逼疯吗?看看她现在的样子,你还敢说你爱她吗?”

“我爱她,我爱得不比你少!!”安德鲁嘶哑地喊道,“我一开始的确是想报复你,报复你能活得这么潇洒,这么幸福,所以我想掠夺属于你的一切,因为我要证明,你能有的,我一样可以拥有,只是……”只是未曾想到,在报复的同时,他会爱上她,更想要拥有她,只要能得到她的爱,他甚至不在乎以往遭受的那些不甘,只要可以拥有她,他宁可失去任何东西。

然而这份爱,一开始就错了,他的嫉妒,他的恨,让这份爱变得极为疯狂,彻彻底底地毁了她,也毁了自己。

“你没资格爱她!!”狄克冷然道,他不在乎安德鲁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折磨,但他无法忍受他伤害了她,憎恨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此刻深深体会到了。

他绝不能再让悠留在他身边。

他看向米修,“我要带她走。”

米修料到他会如此做,只是没想到他会出现那么快,在那个孩子还无法离开人工母体机前,他不能让狄克带慕容悠走。

“你不能带她走,她经不起长途跋涉,她随时都需要医生在身旁照顾。”

“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医生。”比起他,他更相信阿洛拉,或许阿洛拉会有办法治好她。

狄克却不想听他再说下去,向一旁的卡哈吩咐道:“我们走!!”

“是,殿下。”卡哈打了一个手势,十一名猎鹰旗队员迅速将米修和安德鲁团团围住。

狄克打开房门,朝蜷缩在角落的慕容悠走去,他的到来,让她惊战莫名,恐惧地睁大了双眼,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不要过来,不要!!”她捂住耳朵尖叫。

狄克只好离了一些距离,“悠,我不会伤害你的,不会的,过来,我带你回去,到了那里谁也伤害不到你。”

她置若罔闻,仍是不顾一切地尖叫,突然她站起身,朝另一个方向逃去,狄克为了不让她逃离,只好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悠,别害怕,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啊!!”她不顾一切地尖叫和挣扎。

“悠!不要这样,我不会伤害你的。”狄克更紧地搂住她,摩挲着她的头发,“没事的,没事的。”他柔声劝慰着,眼眸一热,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一震,奇迹似的安静了下来,抬起头,用一种疑惑的表情看着他,“你哭了?”

这让狄克惊喜莫名,“你认识我,对吗?”

她想了一下,摇摇头,用手指沾着他的泪水,“眼泪,眼泪。”

她这副模样就像个痴儿。

他压下心头的痛楚,抱起她,不再有片刻的停留,疾步走出房间。

走廊上,安德鲁一见他准备带她离开,迅速击倒了几个包围他的猎鹰旗队员。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欧阳决和娜娜立刻展开攻击,楼下又上来几个黑衣打扮的人,显然是米修带来的救兵。

殴斗中,安德鲁迅速朝狄克接近,“我不会让你带她走。”作势,他想夺下狄克怀里的悠。

但是他一接近,她就受到了惊吓,惊恐的眸子一对上他,整个人如遭电击,剧烈地颤抖起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香!”她的反应,让安德鲁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不要过来,恶魔,恶魔……”她哭叫着,像他是噬人的魔鬼般,又开始惊惧地尖叫起来。

“悠,没事的,没事的。”狄克急忙将她的头按进怀里。

“安德鲁,别刺激她,她不能再恶化了。”米修出声道。

“香,我不会伤害你的。”他只好站在原地对她放柔声音。

他的声音却让她更加恐惧,紧紧地抓住狄克的臂膀,惊恐地用力摇头。

“你还想再毁了她吗?”狄克凌厉地视线射向安德鲁,“她怕你,她从心底里害怕你。”

安德鲁近在咫尺却无法碰触慕容悠,神情痛苦无比,这就是最后的结果吗?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深埋在狄克的怀里,害怕得瑟瑟发抖。

“你这么怕我吗?”安德鲁喑哑地低喃,“怕得连让我碰触你都不愿?”

他抬头,看向狄克,即使她疯了,什么也不记得了,她仍旧选择了他,突然他想到了那次带她去看海椰子时,说过的话。

你是否会为了失去我,而枯萎呢?

和那时的答案一样。

你不会,你的枯萎,只会为了另一个男人。

永远都不是我。

他闭上眼,任由思绪在脑海里翻滚,他无法割舍这份爱,但却更不想看到她逐渐地枯萎下去。

宁愿自己因为失去她而枯萎,也不愿见到她的枯萎。

伸出的手,在这一刻缓缓放下。

他抓不住她,他还是抓不住她。

背过身,他抖动着嘴唇,“走吧,带她走。”

狄克没有任何犹豫,抱着悠,朝楼梯走去,猎鹰旗紧跟随后。

当他们走远的时候,安德鲁颓然地跪坐在地上,沉闷的哭声,让他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

米修静静站在那,想要去安慰,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雨依然没有停,下得越来越大,一如他失去所有的泪水。

海浪拍打着金黄色的沙滩,在淅沥的雨水冲刷下,那曾经被他放回沙土里的紫色贝壳,悄然浮了出来。

它依然在等待着波塞冬。

只是,它永远都等不到了……

一回到纽约,慕容悠便被立即送往WFP医学研究中心,那里迎接她的是早已等待了多时的阿洛拉和罗马斯,当他们看到慕容悠那副失去灵魂的凄楚模样时,心里只觉得酸涩无比。

曾经,那娇媚万千,迷煞万人的慕容悠,像一朵凋零的花,正枯萎地掉落下一片又一片的花瓣。

“狄克,你在外面等着,不要太激动,只是例行检查。”拭着泪,阿洛拉将狄克挡在门外。

“不,我要陪着,她会害怕的。”狄克不住地朝里探望,看着她在那挣扎、叫嚣,只想紧紧地抱紧她,告诉她不要害怕,他会保护她的。

“你进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听我说,我们只是要了解她到底病得有多严重。”

她说的,狄克当然明白,但他实在太担心,一路上,她不止一次情绪失控,谁也不认识,活在自己编织的噩梦中,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他无法站在外头等待,他已经等得够久了。

“让我进去,我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眼见他和阿洛拉站在门口争执不下,欧阳决走到狄克身旁,“你进去干吗,悠的情况需要的是医生,你在那儿能帮什么忙?”

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但至少要守着她。

欧阳决拍了拍他的肩,“先顾好你自己,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比她好不到哪儿去。”

说着,他叫来一旁的护士,“还有其他医生没?这家伙也需要检查一下。”他可记得,他吐过血,加上悲愤交加,真怕他身体撑不住。

“我已经叫了琳露了,她待会儿来照顾狄克。”本来这是她的工作,不过当下她更担心悠,琳露的医术在WFP也是一流的,所以自己可以放心把狄克交给她。

她望向视线一直往检查室里探究的狄克,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握住他的手。

“相信我。”她眼里有着承诺。

狄克清楚地看到了,痛苦纠结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喑哑地恳求道:“拜托你了。”

她拍了拍他颤抖的手,“先照顾好你自己,如果你倒下了,还有谁来照顾悠。”

他点头,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

阿洛拉安慰地拍着他的肩,然后对欧阳决说道:“照顾他。”

欧阳决点头,目送她进入检查室。

检查室的门一被关上,狄克一个踉跄,像是精力都消耗殆尽了,往后倒去,幸好欧阳决眼明手快将他扶住。

琳露从电梯门内走出,只消一眼,她就知道狄克的状况很糟糕。

“快扶他到三号检查室。”

攀着欧阳决的肩膀,狄克不舍得离开,但是他身体太虚弱,根本敌不过欧阳决的力气,被他硬生生地拖进三号检查室。

另一边,卡尔也焦急地等待着消息,一看到娜娜出现,立刻冲了上去。

“怎么样,悠好吗,她有没有受伤?”他难掩心中的担忧,急抓住娜娜问道。

娜娜望进他忧心忡忡的绿眸,里面虽然有她的倒影,但她知道,他牵挂的始终是另一个她。

只是这种时候,悠的惨状令她心痛难当,比感情上的酸楚更浓烈。

她不禁落泪,“她一点都不好。”

卡尔的脸色刷地变白,更加急切地抓住娜娜的手,“她受伤了,是不是?重不重?有没有生命危险?”

他懊恼不已,早知道就该跟着一起去,要不是加陵罗王需要他来压制,他也不会留下来。

娜娜摇头,“她没有受伤,不过……”她哭得呛吸了一口气,温热的泪珠滴落在卡尔的手背上。

“不过什么?你不要只把话说一半。”卡尔焦躁地握住她的肩膀摇,“她怎么了?你倒是说清楚啊。”

止不住的眼泪从娜娜脸颊上滚落,她甩着头,哭声更大。

“她疯了,她是被逼疯的。”她哭喊道。

卡尔如遭电击,瞪大了眼睛,“疯了?”他无神地咀嚼着这个词,像是不相信她的话,握紧她的肩,摇得更大力,完全不在乎会弄疼了她,“什么叫疯了!”

娜娜已经哭得说不出一句话,不知道是为悠,还是为他的痴情。

卡尔彻底急了,握紧拳头呆立在原地,喉结上下起伏,身子剧烈地颤抖着。

“她到底遭遇了什么?”他悲号道,“她怎么会疯了?!”

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阿洛拉的检查室,看到的就是蹲在床角、披着床单、神情呆滞的慕容悠,她睁着那双曾经灵动、此刻却空洞如一潭死水的眼眸,喃喃自语着,“他死了,他死了。”

在她的身上他们看不到生的气息,只有逐渐枯萎凋零的生命。

阿洛拉告诉他们,她彻底关闭了心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延长她的生命,希望她能够自己从编织的噩梦里醒来,否则,她一辈子都会这样。

说完,阿洛拉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听到这样的话,娜娜再也忍受不住心里的悲苦,上前抱紧阿洛拉,两人痛哭失声。

卡尔紧咬着牙关,脸颊因心里的痛苦而抽搐,他闭上泪水模糊的眼睛,用指甲抠挖着掌心。

欧阳决红着双眼,胡乱擦拭着眼角。

只有一个人,他静静地来到床边,将悠搂进怀里,紧紧地,用他的温暖来包围她。

他扬起柔柔的微笑,轻哄着,“没事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还是你,我会照顾你的,一辈子都会在你身边,所以,不用担心,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担心。”

他笑容下是颤抖的身躯,沉痛而哀伤,仿佛整个心都被挖空了,但他不能倒下,因为他是狄克,只属于慕容悠的狄克·雷·霍尔德。

WFP纽约总部基地后方是一片美丽的白桦林,穿过林间,就能到达WFP的宿舍大楼,这里是所有WFP队员的居所,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大多WFP队员除了假期之外,都会居住于此,传统的欧洲建筑风格,公寓式酒店的人性化服务,宿舍条件几乎可媲美五星级酒店,装潢上也可以按照个人喜好来修改,非常有家的感觉。

AKA829小队的宿舍位于F区中间的那两栋,这两栋居住的队员都为将军级的军衔,一单元是女性,二单元则是男性,二楼以上是每层十间的一厅一室套房。

二单元的706室是狄克的居所,黑与白的基调,金属的家具,简洁而富有现代感,房间内几乎没什么软装饰,显得有些冷冰冰的,唯一能让屋子里显得有点人气的东西,就是垂吊着的沙袋,外面的黑色裹皮已经失去光泽地皱了起来,看得出,它经常被使用,次数绝对比房间里任何一个家具都多。

这里的格局和其他宿舍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卧室的西墙多了一扇窗,透过窗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对面女性宿舍706室的宿舍窗户,两者之间的距离仅一步半之遥,如果同时打开的话,那么从这里过去,那可真是非常方便的一件事情,而且绝对不会让人发现。

706室女性宿舍的主人正是慕容悠。

在噩梦还没发生前,他和她经常会打开各自的窗户,伴随着咖啡的香味,聊天,说着属于情人间独有的亲昵话题,他也常常为了想和她单独相处,把窗户当成了门,频繁地出入他与她的宿舍。

狄克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透过这扇曾带给他无数快乐的窗户,看到让他心惊胆战的一幕。

慕容悠正木然地看着手里的枪,然后将枪口缓缓抵入自己的口中。

“悠!!”狄克撕心裂肺地嘶鸣,惊惧地跨过窗户,将她握在手里的枪夺下。

慕容悠一点反应都没有,空洞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对刚才的事情完全无所知觉。

狄克紧紧抱着她,无法想象要是晚一秒发现,她可能就已经扣动扳机了,一想到这,他拥得更紧,身心都在颤抖。

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她一点都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但是还从未做过刚才那样的事情。

他捧起她的脸,仔细地搜寻着,他有种感觉,这绝不是偶然的。

“你想死,是吗?”他颤声地问,短短的一句话,让他说得极为吃力。

慕容悠只是空洞地眨着眼睛,苍白的脸色,苍白的唇,在黑发的衬托下谁都看得出她的虚弱,但狄克感觉得到,在她这副孱弱的随时都会晕倒的外表下,有种潜意识在催促她干一些可怕的事情。

她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她以为他死了。

只是因为她以为他死了,涌上心头的酸涩,让狄克的眼泪滚滚而出。

他拥紧她,在她耳边呐喊:“我还活着,我的心还在跳动,你感觉不到吗?”他握着她的手,将它放在自己胸口,让她感受到这颗为她心痛的心正激烈地跳动着,“我的身体还是暖的不是吗?我没有死,我活得好好的,你明明感觉得到,为什么不去相信,为什么不好好看我?”

怀里的悠,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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