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龄身穿粉红色中国旗袍，手戴金镯，颈佩项链，英国式高跟棕色皮鞋走起步来稍带“嚓嚓”声，此时她显得风采动人，姿容贵雅。和她挽臂的刘纪文，是位高大俊美的青年，相貌漂亮而又端正。他的身材和他那运动员似的体形，证明当地人送给他的“排球健将”的雅号当之无愧。他的乌黑头发梳得那么平贴和整齐，使他那白色的面庞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他风度潇洒，脚步从容，态度温和。他俩依偎着跨上马路向前走，从表情上看来，他们还沉浸在刚才电影的情节里。
“泰尔和玛丽是多幸福的一对。我们结婚吧？美龄。”纪文道。
“亲爱的，我们相爱多年了，我们应该结婚，不过我还得同母亲、大姐商量一下。”美龄莞尔一笑，笑得越发迷人了。
说实在的，美龄自从美国归来，在爱情的海洋中，她一直脚踏两只船。一是刘纪文，二是******。为此，她拒绝了多少富门纨绔子弟。她爱刘纪文，爱得深沉，在异国的国土上，他们就相识，以致谁也离不开谁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延，随着阅历的广阔，“当第一夫人”的愿望又渐渐使她认为刘纪文并不像她理想中的丈夫，以致她把目光推向另一个人——******。因此，刘纪文几次提出与她结婚，她都婉言推诿了。但是，感情这个怪物又使她与刘纪文分不开。分开了她便感到空虚、寂寞。今天。刘纪文邀她看电影，尽管大姐要她去家一趟，可她却陪刘纪文看电影来了。他们从电影院出来时，太阳已经沉入了地平线。大街两旁的华灯已亮，行人越来越少，地上好像下了场小雨，柏油路面反射着灯光，给人一种神秘感。
他们正好路过霭龄家的门口，美龄道：“纪文，陪我到大姐家去一趟吧？大姐今天早上就让侄女喊我。”
“我不去了。我不想看你大姐那张严肃的脸。”刘纪文答道。“大姐就是那样的脾气，实际上她心眼善良着哩！亲爱的，陪我去一趟吧？”
刘纪文经不住美龄的几句好话，便说：“好吧，就陪你去这一次。”
他们沿街一直往前走．片刻便来到大姐的家门口。这是一所豪华的住宅，整座楼房雕刻着古老的花纹，古色古香。它那下面的两根大柱子，它那尖尖的瓦屋顶，和顶楼的像鸟嘴似的突出部分，这一切，使这所宅子看起来像一只蜷曲着的大鸟。他们俩刚进大门，霭龄便从屋里迎过来：“我找美龄有点事，纪文你——”
孔祥熙适时地站了出来：“纪文，来得正好！这里有人要打麻将，三缺一，就差你一个了。”
宋霭龄把美龄领进了自己的屋里，端出糖盒，倒出一颗巧克力，塞到美龄的嘴里。然后道：“小妹，今天大姐找你有一件事商量。”
“什么事让大姐这么发急，早晨就让人喊我。”美龄嚼着糖问道。
“好事呗！”
“什么好事？”
霭龄把与******的婚事正式提了出来，美龄心情一时很矛盾。
“大姐，”宋美龄诉说道，“你是我的大姐，你能看着我跟他40岁的人结婚。我才多大呀？谁都知道姓蒋的作风不正，害杨梅疮弄得发脱齿落，我我……”她说着说着抹眼泪了。
“你真是不懂事！”宋霭龄摆出大姐架子，“就因为我是你的大姐，我不能让你同纪文结婚！纪文有什么好？你说他是留学生？留学生的地位也不能跟姓蒋的比！你说他长得漂亮？漂亮管什么用！姓蒋的乱找女人，那是过去的事了，只要他以后不乱来就行了，你别看刘纪文有钱，今后姓蒋的挣钱比呼吸空气还容易！何况你今后是中国的第一夫人！无论名誉、地位、财产，啊，你真傻！肥肉到嘴你还推开？告诉你吧！要不是我已经同你姐夫结婚，我非抓住这个姓蒋的不可！”
宋美龄思索着，睫毛眨了眨。“小妹，”宋霭龄拉住她一只胳膊。“你别傻啦。你想，你同姓蒋的结了婚，你就是总司令夫人，以后就是主席夫人，甚至是总统夫人。傻丫头，想一想吧！刘纪文能满足你这些吗？”
宋美龄虽然已经心动，但还坚持道：“我不！大姐你想，姓蒋的满身杨梅疮，会不会传染……”
“笑话！”宋霭龄笑道，“那都是他的敌人造谣，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姓蒋的已经有了3个老婆，而且到处玩女人，”宋美龄撇撇嘴，“我再嫁给他，不……”
“又是笑话！”宋霭龄苦笑着说，“他的家庭问题你不要管，他已经同3个老婆脱离了关系。别说他有3个老婆，即使有30个，她们都不敢出面吵闹，那不是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我的生活习惯同他合不来，”宋美龄皱眉头，“他同青帮勾搭，他连拿刀叉都不懂，真像个一窍不通的阿木林……”
“不许你这样说！”宋霭龄生气道，“你要明白，今天不是你同******结婚，是同统治中国的皇帝结婚！你懂吗？看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连这点问题都想不通，还埋怨我做姐的，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她边说边躺在沙发里直摸心口。
“大姐，”宋美龄挨着她坐下，“我不是不懂，是怕……”
“怕？”宋霭龄扑哧一笑，“有什么可怕的？”
“怕他干涉我的行动。”
“傻丫头！”宋霭龄纵声大笑，“你以为这个人可怕？你错啦！你说姓蒋的莫名其妙，有点脾气，那真是一点儿不错。现在他要靠美国的势力上台啦，谁不知道宋家同美国的关系？现在我们宋家的人嫁给他，那等于替他统治中国。就像你大哥当年做买卖一样，中国有货卖，美国商人要买，他在中间转一个手，买卖成交，钞票赚到。”
宋霭龄呷口茶，又道：“什么国家大事？在我看来如同做买卖一样，不过招牌变了，店铺改做国民政府，总经理改名总司令，业务扩大，改做大总统！所以我说姓蒋的一点儿都不可怕！当然咯，中国人是怕他的，他的部下会怕他的，我们怕他干吗？一不是普通的中国人，二不是他的部下，姓蒋的今后里里外外高不过我们宋家，怕我们的不折不扣倒是他！”
宋美龄思索着，宋霭龄见她已经动摇，也不去打扰她，慢慢呷一口茶，听小妹的答复。
“大姐，”宋美龄边削苹果边问，“纪文怎么办呢？他要是知道我变了心，他会自杀的！”
“哈哈！”宋霭龄几乎笑痛肚皮，“你以为纪文真会自杀？你以为这种男人对爱情真是忠贞不贰、不折不扣的吗？”
“纪文跟我说过的，”宋美龄躲避着大姐锋利的眼光，“他对我说，他诚心诚意地爱我，‘如果你跟旁人结婚，我就死在你面前！’”
“一对傻家伙！”宋霭龄叹道，“两个傻东西！”她抚摸着宋美龄的肩膀，“小妹，你现在决定了吧，别脚踩两只船了。”
“要我嫁给姓蒋的？”宋美龄起立，“让我再考虑考虑。”
“你要找纪文商量吗？”宋霭龄警告道，“你就说，如果他敢不放弃你，小心姓蒋的剥掉他的皮！”
……
宋子文对小妹这边的事已有风闻。
一日，谭延闿与宋子文开玩笑道：“子文兄，恐怕你用不多长时间要当国舅了吧？”谭延闿盯着宋子文。
“什么？美龄她同意嫁给******？我怎么不知道？这肯定是他们逼的，我要亲自去问问她，这样做怎么对得起纪文？”宋子文差点要跳起来。
“算啦，不要去问啦。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去问一遍又怎么样？”
“就是美龄同意也不行！她不能出尔反尔，朝秦暮楚，这样做何以面对天下人的眼睛？”宋子文死不松口。
“子文兄！这就是你自相矛盾啦。刚才你说你崇拜美国式的自由，完全尊重美龄自己的选择，怎么一下子又变卦啦？我看出尔反尔的倒是你自己了啊。”
“我矛盾就矛盾，反正这事我绝不同意！”
“咳，你又忘了现在是什么年代啦？自由恋爱，自主婚姻，这是天下大势。就是自己的女儿恐怕也不好硬替人家做主，何况是妹妹。子文，这事我看就这样吧，何必硬争这口气呢？”
宋子文倒进沙发里．脑袋直摇晃，一言不发。
谭延闿进逼一步：“子文兄，大丈夫说话算数，美龄的婚事你不能再提反对意见了啊，好吧？”
宋子文往沙发扶手上狠擂一拳：“好！不管就不管，由他们折腾去！”
谭延闿哈哈一笑：“那就算说定了。老朽告退！”手一拱就往门口退。
宋子文身子也不挪：“恕不远送！”
谭延闿一出门，孔祥熙就迎了过来：“谭老利舌如剑，定是大功告成？”
谭延闿摇头晃脑一笑：“老朽敢负孔先生重托？”
孔祥熙一拍谭的肩膀：“姜还是老的辣哟！走，上海最好的饭店，孔某请客！”
谭延闿一笑：“呀，怎么倒比你自己得了位天仙美女还高兴？”
“一会儿看不让炸鸡翅噎住你！”宋霭龄不知不觉站在了谭延闿身后。谭延闿一回头看见霭龄，赶紧向孔祥熙做鬼脸自我解嘲。
美龄自己要嫁******，噎得个宋子文无话可说。可等谭延闿一走，他就立即找到母亲倪桂珍，动员她老人家到日本去散心。
“好端端的，我去日本干什么？”倪老太太不理解。
“难道你没看见我大姐和姓孔的串通一气，要把小妹往火坑里推吗？你愿意招******那个异教徒做你的姑爷？”
“啊，上帝！我不允许任何不信仰基督的人勾引我的女儿！”
“好，只有一个办法啦，那就是你赶快离开，他们找不到你，这桩事就办不成。等过了这阵子。他们的劲下去了，纪文还是你的好姑爷。”子文说明了要老太太出国的意图。
倪桂珍打点好就要上车了，霭龄才听到消息赶过来：“妈咪，家里有大事等你拿主意，怎么这时候出国去？”
“有什么大事等我回来再说吧！”倪桂珍执意走了。
“完啦！子文使出了这个鬼点子，妈咪一走，这事不好办啦！”宋霭龄向孔祥熙发牢骚。
孔祥熙仍然笑得很可爱：“老太太是去日本，又不是到天上，她能去别人就不能去啦？”
霭龄一扳孔祥熙的下巴：“你可真精到家啦！”
孔祥熙嘻嘻一笑：“多谢夫人夸奖！”
婚前，新郎拜见岳母是中国的传统，没有岳母大人的首肯，美龄是不能同******结婚的。但是，宋老夫人到日本躲避，并没有躲过执意办成这件大事的孔祥熙夫妇。
宋老夫人最满意的是孔祥熙这个女婿，孔祥熙向******传授了怎样博得老太太喜欢的诀窍。
这一天，秋雨打着人们的脸，一团团饱含雨水的乌云，在低空慢慢移动。开始******几次来电要来日本镰仓拜望宋老夫人，她都拒绝了。可是她终于经不住霭龄美龄一再恳求劝说，才勉强答应了。
往日不大着重打扮的******，今天在孔祥熙的指点下，穿戴一新，真个是“帽儿光光，像个新郎”。他脱下板正的军装，换上考究的衣服，显得年轻，精神焕发；他的脸上擦了油，红光发亮；下巴上的胡须，是他40岁年龄的象征，不过他今天刮得铁青。他手中的盒装礼品，是霭龄深知母亲的口味，特意提醒蒋买的。
“妈，我来看您老来了……”******一进门便说。
“漂洋过海，这么老远，你还何必再跑一趟。”宋老夫人并不热情。
“这是我给您买的礼品，权作我的祝寿！”******说完把那盒礼品献给宋老夫人。
“家里什么也不缺，你又何必破费。”宋老夫人道。
这两句话一过，******非常尴尬。他捧着礼品盒子，笔直地站着，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坐下喝茶吧。”半天，心慈面善的宋老夫人不忍心看******这个狼狈样子，才发下话来。
善于察言观色的******，从老太太的脸上，知道了对他不大感兴趣。但这是关系他命运的大事，他不能随便发作。******压着心中的火说：“妈，临来时美龄让我给您老问好。”******没话找话道。
“好。”宋老夫人理了理腮边的头发问道，“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是的，妈妈，我这次来正是向您老正式求亲的，我愿意娶美龄做我终生的妻子。”
“你不是有原配妻子吗？”宋老夫人提出了疑问。
“我们已经离婚了。”******把早已准备好了的离婚证取了出来，道：“妈，请看我们的离婚证明。”
宋老夫人接过来，认真看了。不错，是份离婚证明，接着，宋老夫人又问：“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宋家是一个基督教徒之家，你既愿意同我的女儿结婚，你必须首先成为一个基督教徒，这个你做得到吗？”
******赶紧拿出一本《圣经》晃晃：“妈，我愿意一试。你看，我现在每天都把《圣经》带在身边，有空就学习。我已经能背诵不少章节了，我现在就可以背给你听‘……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能背下《圣经》的人并不一定是虔诚的基督徒，关键是要信仰，照着去做。”宋老夫人对******寻章摘句的倒背如流并不感到了不起。
******事先有准备地讲：“如果妈妈同意我与美龄的婚事的话，我们的婚礼愿在父亲的教堂里举行。”
“好的！”宋老夫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喜色。让女儿的婚事在家里的小教堂里举行，一直是宋老夫人的一个心愿。可是3个女儿中，霭龄庆龄都是在日本举行的婚礼，现在只有一次机会了，如果真能在那里举行美龄的婚礼，她心里是高兴的。******抓住这一点，使谈话第一次出现了转机。而这一点，则是孔祥熙在老蒋临行前面授的机宜之一。
由于******的这一表态，宋老夫人对蒋的看法有了好转。幸运的******为这几句事先有准备的话而感到庆幸。“你既愿入教，就得守教规约束，这不是儿戏的！”宋老夫人叮嘱道，“你要和美龄每周到西摩路的私邸，一起祈祷一次。”
“儿子明白！”******面目庄重。
“那你就回去吧。”宋老夫人下了逐客令。
******回到中国，孔祥熙一见面就向******贺喜：“你成功了，戏演得不错！”
******笑逐颜开：“我很快就是孙总理的亲戚，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继承他的事业啦！”
“怎么把我这个大姐夫给忘了？”孔祥熙及时提醒老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