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侯镇又接到一个匿名电话。打电话的是个女同志,说要提供306案线索。侯镇问她在哪里,她说在家里。侯镇就想到她家当面谈一谈。她说最好到一间咖啡屋。最后, 约定在晚上6点在玫瑰咖啡屋12号房间会面 。
晚上,侯镇换上便装,提一个薄薄手提兜,里面装着公文包和几本学生课外读物,一付教师打扮,独自来到下四马路的玫瑰咖啡屋。
这是一处装潢考究,富丽堂皇,集唱歌、茶道、品咖啡三为一体的娱乐场所。室内设有十余个房间,供客人唱歌、品茶、喝咖啡等消遣娱乐。每个屋的名字也别有丰味,什么藏金阁,翡翠屋,解忧亭,难忘怀……
在服务员的引领下,侯镇推开了12号房间的门。抬头一看,见一个少妇坐在茶几一角。她看上去大约三十几岁左右,高挑的身材,梳着荷叶头。一张白静好看的脸上,镶嵌着挺直鼻梁,红润的嘴唇,黑葡萄眼睛。她穿一件藕荷色连衣裙,上身外罩一件粉红色马夹。肩挎一只橙色坤包。侯镇刚走进屋,服务员就转身出去了,随手带上了房门。侯镇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墙上挂着一幅八大山人画的花鸟图,看上去很新,一定是后人临摹之作。地上是新铺的木质地板。茶色玻璃桌上摆着茶具。
“您就是侯队长吧!久闻大名,很有气魄。”
对方主动伸出了手,与侯镇握手,自我介绍说:
“我叫宋艳梅,与何少康家住对门。”
这女人很活泼,像个毛愣愣的孩子。一提起何少康的邻居,侯镇突然想起来了,当初他在何少康家楼道内搜集物证时,好像见过一面。二人落座,侯镇把里面装有录音机的黑色公文包放在茶几上。随手打开了包里面的机关。然后冲门外喊道:
“服务员!来两杯雀巢咖啡!”
话音刚落,服务员就端上两杯咖啡,放到茶几上个人一侧。
“请先喝杯咖啡吧!”
侯镇用手一指着咖啡,宋艳梅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然后放下杯子说:
“杀许明芳的凶手我亲眼见过,他就是何不少康早期所在单位的一名职工。这个人案发前多次到过何少康家,看来关系非同一般。案发那天,我就见那人在楼前楼后转悠。他走进楼道时,没有戴头套。后来听许明芳说那人戴着头套,我想,他可能在临要行凶时才戴上去的。这些情况,本来在案发当天就该向您反映,可我家是穷愁百姓。丈夫是出租车司机,我是个卖肉的,所以有点不敢惹事。我丈夫更是怕事,他是个树叶掉了都怕砸脑袋的人。可是,前两天,何少康酒后驾车 把我家出租车车门撞坏了,事后逃逸。当我丈夫追上他时,他还不承认。我家修车花了近2000元。为了出这口气,他让我打电话给您,并将何少康杀妻的实情告诉公安部门。”
宋艳梅说这些话时,情绪激动,激昂慷慨。好不容易侯镇才插进一句话:
“如果现在把凶犯的照片拿来,您能辨认出来吗?”
“能,一定能。因为我多次见过他,印象很深。”
侯镇端起咖啡,轻轻地啜了一小口。
“那好,明天我把一粮库职工照片搞到手,到时候请你辨认。服务员,买单!”
结完账,为了宋艳梅的安全,侯镇让宋艳梅先走。宋艳梅眉毛一扬说:
“我不怕,我整天卖肉,还杀过猪,他们要是敢动我,我就敢同他们动刀子。”
听了宋艳梅的话,侯镇笑着说:“您这种精神可佳,可还是不出事的好。”
等宋艳梅打车消失在街道的车流中,侯镇才离开咖啡屋门前,一个人回到刑警队。
侯镇领着专案组来到收储公司人事科。调阅了一粮库300多名职工档案,将每个档案中的照片都用数码相机拍摄下来,然后回刑警队输入电脑。在电脑中,他又把这些照片整理一下,在每张照片下标出姓名。再用彩色打印机输出一份。侯镇看了看表,现在是上午10点20分,然后打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很快,一辆蓝色夏利出租车驶入刑警队大门,从车上下来一位戴墨镜的女人。她直接上楼。来到刑警队队长室,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李春晓走过去,把门打开,把她让了进去。
“宋艳梅同志,您好!”
正在电脑桌旁整理材料的侯镇,见宋艳梅来了,忙站起身和她握手。李春晓见她脸上带着汗珠,就给她沏了一杯西湖龙井。
“看把你累的,来,喝杯茶,解解渴。”
“谢谢!”
宋艳梅接过茶,喝了几口,就来到办公桌前,李春晓把印有一粮库职工照片的十二张打印纸拿出来,摆在宋春梅面前,让她一一辨认。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宋艳梅手里拿着一支红蓝铅笔,在照片上仔细地辨认着。一个小时过去了,打印纸已看完了五十一张,还是没有结果。侯镇皱起了眉头,难道这个凶犯不是一粮库职工。如果是那样,可就不好查了。全市有40多万人口,就是在全市派出所电脑里查个遍,四十万人啊,一个一个查,何时才能找到哇!不,不可能,既然宋艳梅见过他,而且那么肯定,说明那个人不在一粮库,也得在粮食系统。那么,是不是因为照片上年龄与现在实际年龄差距过大,相隔时间太久,造成不易辨认呢?
“这个好像是,我再看看,……对,就是他。”
宋艳梅突然大声说道,她在第一百一十二张打印纸上终于选中了一个目标。侯镇走过来,看了看照片。只见这个人大眼,扫帚眉,方口,脸上隐含着几分凶气。侯镇有用笔在选中照片底下打了一个对号。再仔细一看照片底部,这人名叫石洪久。
“这个石洪久好像听说过,在哪,会是谁呢?”侯镇自言自语地说。
“从脸像上看,这人有侠客之风,这样的人在咱们市面上,也会有很多人认识他。”徐庆和说。
“这个人好像有瘆人毛,我丈夫见他都害怕。我在楼道见过他几回,倒没觉得害怕。他也两胳膊两腿,也没比我多啥。他咋的,我咋的,我就不信他敢把谁吃了。再说,人,我不敢杀,动物,可没少宰。嗬,有一次我杀猪,刀捅浅了,猪没杀死,带着刀跑了,我一个人把它撵上,又补上一刀。猪就瘫了。”宋艳梅说。
李春晓瞪大眼睛看了看她,说:
“哟,从你这漂亮模样上真看不出来呀。当初,要是参军或是当警察就好了。”
说着笑了起来,又转过脸来对侯镇说:
“队长,我们现在怎么办?”
侯镇点燃一支香烟,抽了一口说:
“不急,有了照片,还能跑了他。我们现在,先不要打草惊蛇。今天上午就这样吧。大家先回去休息。谢谢艳梅。”
送走了宋艳梅,侯镇等人并没有休息,他们又返回到收储公司人事科,再从电脑档案中找出这个人简历。此人生于1961年10月,现年40岁,高中文化,东北A省江水市人。1979年8月参加工作,现任市第一粮库保卫科长。看着石洪久照片,徐庆和说:
“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嗨!对了,前几天扫黄打非,抓到的正是这小子。他在寻芳园洗浴中心嫖娼,被当场抓获。经交罚金5000元,保释出了拘留所。要不再把他抓回来。”
侯镇沉吟了一会儿说:
“这样不妥呀!现在抓他还不是时候,因为这样会打骡子马惊,对全局不利。这样,先派人对他进行监视,等时机成熟再抓不迟。就这么办,你去布置一下吧!”“是!”
徐庆和转身离去。楼道上遇见李春晓走上楼来,李春晓说:
“队长在吗?”
“在呀。”
“我这儿又刚刚又发现一个新情况。”
“那快去吧,我去办别的事。哎,我兜里有一包真情牌瓜子,没空吃,送你吧。”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李春晓。李春晓笑着接了这包瓜子,看了看,装入衣兜。当她推开侯镇办公室的门时,见侯镇还在电脑前查阅资料。
“队长!跟您汇报一个情况。”
“讲吧!”
“我家老邻居也是一名一粮库女工,何少康经常调戏她,他不从,就给她放假回家。她说,石洪久和金一邦都是何少康黑道上的朋友。金一邦是接他父亲班才有了工作的。上班后不务正业,整天游手好闲,晚来早走。就因何少康说他两句,他就酒后提着裤子,在何少康办公室门前洒尿。何少康为了树立自己威信,罚了金一邦50元。过后,为了拉拢他,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又让金一邦偷开一个200元饭条子,给全额报销了。金一邦扣除罚款,反而净赚150元。有人发现,在207案发后,此人在江水市悄悄消失。”听到这,侯镇放下手里的鼠标,转过身来对李春晓说:
“立即派人去查一下金一邦的去向。回头向我报告。”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侯镇一接,是夏令标局长的电话。电话里,夏局长告诉侯镇,地委和地区公安局对此案特别重视,要公安机关抓紧破案。侯镇表示一定全力以赴,此案不破,就地辞职。除此之外,夏局长跟侯镇又谈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刚放下电话,李春晓又回到他的办公室。
“报告!”
“进来。”
“队长,金一邦的事我查过了。”
“情况怎么样?”
侯镇放下报纸,抬头看着李春晓。
李春晓把一个档案袋放在侯镇办公桌上,然后坐着对面的沙发上说:
“据金一邦家人说,金一邦上南方打工,因为经常更换地址,所以家人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不过,年终他会回来的。”
侯镇拿起金一邦档案,看了起来。金一邦,生于1964年5月,1980年11月参加工作。在单位工作期间,常常违纪,屡教不改。档案里还有他记过处分的材料。侯镇看了一会儿,合上档案说:
“这个人品质太恶劣了,你再了解一下单位职工对他的看法。”
“好!我有个亲属,听说他跟金一邦曾是邻居。还有,有粮库职工反映,石洪久原来家住农村。何少康下乡时就认识他,当时就处得不错。后来何少康当粮库主任,他俩在一个单位。何就提拔他当了保卫科长。”
“看来,这案子还真是复杂呀!”侯镇点燃了一支烟,吸了起来。
“春晓,你看,宋艳梅反映的情况,我们目前该怎么办好?”李春晓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走到侯镇近前,用手指了指他玻璃板下的一行字说:
“这里不是说的很清楚吗?”
侯镇低头一看,只见那行字写的是孔子的一句话:“勿欲速,欲速则不达。”侯镇又抬高起头来,把手上的香烟往烟灰缸里掸了掸灰,看了看李春晓说:
“我有点让你给搞糊涂了,你就明白地说吧。”
“队长,依我看,宋艳梅所反映的情况,虽然很重要,但我们还不能断定它的真实性。就算她说的是真话,可你想过没有,我们目前警力有限,不可能把所有人提供的线索,都一一调查清楚。所以,这要求我们还要等待新的机会出现。那时,时机成熟了,我们办案也就容易多了。不知我的想法是否正确?”
这时,徐庆和推门进来。
“队长,庄副局刚才来电话,让我们带着案子的调查材料,到他那儿去汇报。”
“不去,就说我外出办案去了,刚才我看手机和座机是他的号,就没接。”……
“看来你挺难请啊,你还真来了。” 庄德相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头也不抬,看一份法制新报。一边看报一边说着话。侯镇、徐庆和、李春晓坐在对面的长椅上,听着庄德相训话。
“侯队长,我这里有举报信。有人告你知法犯法,与异性朋友出入低级娱乐场所。有这事吧。”
庄德相仍然不抬头,一字一板地说着话。还没等侯镇解释,李春晓说:
“庄副局长,我们警察怎么了,就不能结交异性朋友了,宪法上有这条规定吗?”
庄德相这才抬起头来,仔细瞅了瞅李春晓,紧绷着的脸,略微有了点笑模样,放下手中的报纸,喝了一口茶说:
“小李呀,遇事不可感情用事,要讲党性,要讲原则。中央还强调三讲教育: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你这种忠心护主的精神可嘉。可是相情难相理。作为一个公安干部。必须严格要求自己。不该去的地方坚决不去。再说,市里三令五申,多次下发红头文件,要求我们党员干部,绝不可出入灯红酒绿的地方。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徐庆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