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一天天流逝,案情扑朔迷离,侦破工作几次转变思路,没有丝毫进展。
这天傍晚,快要下班的时候,一个郊区农民,骑着一辆自行车来到了刑警队大门前。他停下车,轻轻推开大门,然后推车走进。车身后还驼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侯镇管辖的刑警队有近60名干警。办公楼坐落在公安局办公楼斜对面,两座楼可以遥遥相望。刑警队办公楼是一座5 层楼。大楼四周围有高墙。院门墩一侧立有一块白色木牌。上面是用黑色仿宋字书写的大字:江水市刑事犯罪侦察队。
这时的侯镇,正独自坐在办公室书桌前。一边翻着一本卷宗,一边思考着一天的工作。桌上台历已翻到 2001年4月9 日。
铃铃铃!刑警队办公室的电话又响了。侯镇拿起电话。
“什么,在西山口液化气站发现尸体。好!我们马上下楼。”
侯镇下楼,在一楼收发室见到了这两个人。
“队长,他们是来报案的。” 李春晓介绍道,“这就是我们队长。”
“咳,队长啊。我是西郊丰产3队的菜农,我叫段百阳。这是我儿子段琼,今年16了。他今天在放羊时发现一具女尸。我想人命关天,就一路打听前来报案。”
侯镇又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然后派出一大队和技术大队前去现场勘查。自己随车前往。
西山口液化气站距市区10余里,坐落在一片沙坨下,沙坨之上是一片墓地。
当侯镇一行赶到案发地点时,天已经黑了。
警车顺土路而行,在液化气站南墙外的一棵老柳树下,有一座大坟。在坟下,他们找到了那具女尸。在车灯和手电筒的照射下,刑警人员开始对尸体进行检查。女尸看上去是个姑娘,穿着入时,姿容秀美。女尸脖颈上有一道紫红色的痕迹。上身穿一件红色绣金花马夹,下着深蓝色尼裙。腿穿棕色长型棉袜,脚穿黑色皮靴。侯镇站在法医身边,给法医打着手电筒。检查过后,法医根据死者脖下有用绳子勒过的痕迹判断,被害人是因窒息死亡。侯镇让人把死者抬上警车。他步行在大树周围搜索着。这是第一现场还是移尸这里,侯镇边勘查边分析着案情。
“队长,这有条绳子。”
正在用数码相机拍照的徐庆和发现一根尼龙绳子,随手从地上拣起。难道这姑娘是自杀。侯镇看了看绳子,又看了看大树。绳子上光光的,没有系扣的痕迹。侯镇紧锁眉头,深深地思考着。李春晓一看到女性被害,就感到伤感。她拿出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水。然后,帮助侯镇搜集现场的物证。侯镇在想,这个漂亮女子是为了殉情呢,还是被人谋杀呢?在瞬间,侯镇头脑中闪现出一个热恋中的女子,被恋人抛弃,用一根绳子,自缢于大树上的情景;又闪现出一个独行女子,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被暴徒强暴后,手扼其喉,活活窒息死亡;又闪现出一个女子因充当第三者,被对方爱人雇凶杀害……
月亮升起来了,把大地照得通亮。
侯镇站在大树下,低头沉思着。过了一会儿,他用手拍了拍后脑勺,抬头望见远处一片大松林,青翠挺拔,郁郁葱葱。今晚月色挺美呀,他想起来了,今天是农历十六,怪不得月光这么亮。他把目光又转向作案现场,寻视着,思考着,如果这里是第一现场,杀手完全可以在行凶后,逃进树林消失。他真想到树林里再找一找线索。可又一想,已经很晚了,线索怕不好找。欲速则不达,不如先把尸体运回去检验。等弄清情况再说。
“哎,段琼,你常到这里放羊吗?”侯镇问。
“天天来。”
“天天都从这个地方过吗?”
“这个不一定。只是有时过。今天我家头羊不听话,硬跑到这边来。没办法,我就过来了。这时,我突然发现地上躺着一个女的。仔细一看,原来她已经死了。我感到有点害怕。我倒是不怕死人。可我怕活着的坏人。在这荒郊野外,就我一个小孩儿,遇到坏人可就麻烦了。”
“哎,我说这位段大哥,我看这孩子智商满高的。干吗不让他读书哇!”
段百阳说:“我是愿意供他。可她妈有病,家里欠了不少债。他说只读完9年义务教育就行了。回家照顾他妈。再帮家里挣点钱,添补家用。”
“好了,谢谢你们。春晓,你开车把他们先送回家吧!”
一个小时过后,警车将尸体拉回刑警队。尸检报告很快就出来了。
“死者,22岁左右,死亡时间大约在48小时。死前有过性行为,也可能服过安眠药,有可能是自杀。现在的年青人,生活压力大,又没什么信仰,精神空虚。一旦遇到挫折和失败,心里承受防线就会崩溃,往往选择去死。他们错误地认为,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但也不排除凶手先杀后奸,或先奸后杀的可能。”
听完李春晓的报告,侯镇没有吭声,他抽着闷烟,想着心事。这又是一桩什么样案子,液化气站是不是第一现场,是自杀,奸杀,情杀,谋杀,还是……
“队长,尸体怎么办?”
“拍照后先送法医处冷冻室。”
侯镇话音刚落,李春晓转身出去。
就在这天晚上,段百阳一家人正在吃饭。突然,一个蒙面人闯入了段百杨的家。那人手持一把杀猪刀,阴森森地站在里屋门口。喊道:
“姓段的,警察都问你父子什么了?”
段百阳媳妇一见,顿时吓得又犯病了,一下子倒在炕上。段百阳赶紧回答:
“公安局的人,就问怎样发现女尸的。我跟儿子就如实说了。”
“告诉你,警察要是再问,你就说见那女的吊在树上,是上吊自杀。后来绳子断了掉在地上。懂吗?”
“我懂,我懂。”
“懂就好。就照我的说,你就啥事没有。你要是瞎放屁,你的儿子,媳妇,就再也见不着了。”
那人一走,段百阳家的灯泡突然灭了。段百阳朝窗外看去,见那人上了一辆奥迪牌小轿车。因屋里没有灯光,那车牌号他一下子全看清了。尾号是8674。他暗暗地记在脑子里。
“小琼,去抽屉里先取个灯泡,别人家有灯,一定是咱家灯泡坏了。”
换了灯泡,屋里又亮了起来。段氏父子急忙把炕上的女人扶起来,又掐人中又呼喊。折腾了半天,女人才醒过来。
“段琼,我扶你妈。你快下地取速效救心丸,给你妈吃。”
段琼下地在一个小竹筐里,找到了那盒药。
“这就是。妈,张嘴。哎,对了,吃下去,再喝口水就好了。”
段百阳媳妇吃了药后,休息片刻,渐渐恢复了神志。
段百阳说:“儿子,你把院里大狗的铁链子打开,把狗牵屋来。让狗护主人吧。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
案发后,侯镇几夜没睡不着觉,心急如焚。他想,我今年这是怎么了?难道真像别人说的,我今年运气不好吗?一个又一个案子都破不了。是案情复杂,还是我水平跟不上时代,该辞职改行了。
坐在办公室里,他思来想去,一直没想出个头绪。唉!对了。他突然想起昨天看电视剧,一个武功高手用轻功翻跟头,脚落在白纸上却有脚印。那人问师傅是否功夫不到家。师傅却说,是你的心不够空明。师傅这句话也提醒了侯镇。案子破不了,是自己现在心绪太乱。与判断破案方向有关。这就像走路,方向搞对了,目的地就会很快达到。对,就这么干。晚上9点多了,他还是睡不着。于是就打电话让徐庆和到他办公室来一趟。
“怎么了?队长,有情况?”徐庆和很快来到他的办公室。
“怎么,没情况就不行找你了吗?你坐吧!我想跟你商量点事。”
说着,侯镇抽出一支大中华烟,递给徐庆和,打开火机给他点燃。
“你看那小姐的案子,怎么个查法呢?”
徐庆和抽了两口烟说:“我看,确定身分很重要。这女子,可能是个服务行业人员,所以,我建议先在我市各娱乐场所、洗浴中心、宾馆酒店查一查。只要掌握了死者的一些自然情况,就可以顺着这条线找到目击证人。这样,离我们揭开谜底也就不远了。”
“你看,这案子是情杀面大,奸杀面大,还是凶杀……”
“我看,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我们必须先找到小姐生前工作地点,生活环境,人际关系,才能做出准确判断。”
“那好!明天,把咱刑警队三个大队——60号人都带上,3人一个小组,在全市范围内开展一次猎人行动。我看能有收获。春晓咱们三个还在一组。”
“要不要治安大队配合一下?”
“也好,这样,增加咱们的工作的力度。待会我给局里的治安队长打电话。”
“听说又有案子了,侯队长,怎么又把我给忘了。”庄德相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办公室。
“啊,庄局来了。我正要向您汇报。”侯镇站起身,给庄德相让座。
“不用汇报了,我都知道了。啊,我看,这个案子自杀的可能性很大。你想啊,从现场的绳子,脖子上的勒痕就可以认定。这点常识我都不知道吗?你们就按自杀了结这个案子吧。”
徐庆和说:“庄局,这样做,太草率了吧。再说死者家属也不会同意的。”
“人都死了,我们还帮他们找到了尸体,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这明明是件小事吗?”
李春晓说:“庄局,这样说不对。中央领导都说了,百姓之事无小事。”
“好,好,我还要参加一个会,先不跟你们争论。等我回来再说。”庄德相转身出去了。
傍晚,侯镇准备下班回家,路过法医室。见法医老张还没有走,就推门走了进来。
“老张,干吗还不回家呀?”
“啊,累了,坐一会儿。就走。”
老张答道,说着话,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老张就一个人,原来也是刑警,后来,法医缺人手,他就干起法医来了。那年,他才39岁,他媳妇知道他改行后,嫌他干的工作太脏了,要他换工作,他没同意。媳妇就不让他回家,说他身上有一种怪味道。先是分居,后来人家凭着自身长相好,找了个能挣大钱的个体户,就跟他摊牌了。好在他俩没有孩子,离婚不存在孩子抚养问题 。老张今年50岁,还是光棍一条。下班了,有时回到郊区的两间砖房里,有时就住在办公室。这些年,他一个人就这么过来了。
“ 老张,我这儿有瓶酒。在楼上,我去拿来咱俩喝点?”侯镇逗趣地问。
“行啊,反正今天我也不回家了。”
侯镇上楼取来那瓶二锅头,又外出买了两袋花生米、两个咸鸭蛋、一袋面包,摆在办公桌上。
“老张,今天让我陪陪你。”
侯镇打开酒瓶,给老张先倒了一口杯酒。两人用方便筷夹菜,用茶碗喝酒。老张一边喝酒一边抽烟,把屋里搞得乌烟瘴气。侯镇虽然抽烟,但不抽辣的。老张的烟也把他辣的咳嗽起来。
“老张,你抽的什么烟啊?这么辣!”
“啊,老牌子,雪茄和长白参。”
“真辣呀!”
“受不了了吧。我不抽了。”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老张,你咳的这么厉害,应该上医院检查一下。”
“哎,我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龄,死了也不后悔。” ……
半个小时过去,两人都有些微微醉了。侯镇说:
“老张,真对不起你呀。这么多年,我只顾忙着破案了,就让你一个人过。没帮你张罗个媳妇。”
“哎!这怎么能怪你呀。还是我自己不挣气。看看我这张难看的脸。谁愿意跟呀!”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再帮你找一个。我就不信,天底下好男人好女人多得是,怎么,就不行让咱们碰上一个。”
“队长,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我整天跟死人打交道,人家会害怕的。还是不要费心的好。”
“老张,你真的不怕死人吗?”
“白天不怕。”
“哪晚上呢?”
“晚上吗?晚上,不说了,说出来你会害怕的。”
“不怕,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