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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回到教室,晨宇落寞地又拾起那封信,再次查看了几遍。那封信仿佛变成了一宗杀人案的罪证,即要保管好,又想在它身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没有转学的地址,又没有联系的电话,更不知道家庭住址。这种关系就好比一个人已死去,另一个人还健存于世,彼此之间彻底地失去联系,唯独只有脱梦才能交流。晨宇的心情变得糟糕透顶,仿佛被日本偷袭的珍珠港一样狼藉不堪。不愿再去想此事,从于子浩那里找到一个MP3,把耳朵塞上,沉浸在音乐里。好容易才找到一首忧伤的歌曲,听这样的歌曲仿佛能抚慰心灵的创伤,心里才能好受一些。这忧伤的歌曲就好比老人的牙齿,能将食物细嚼慢咽,否则一口吞下去,肯定会消化不良。这个悲剧结束在自己还没有开始前,心中塞满了遗憾。

傍晚晨宇没有食欲,一个人怏怏踱到操场,满腔的悲伤等着自己慢慢消化。此时的月亮也孤零零地挂在天上,与晨宇相映孤独。月光照着天空十分透彻,显得格外清凉。晨宇缅怀过去,回忆平安夜与韩雪一同在月下散步,走过足下这条路。晨宇望着眼前的跑道,想这个圆一样的路竟然有了终点,理想中自己应该与韩雪一直走,无边无际地走,走到生命的尽头。到现在只剩空想了,物是人非的结局心里难以承受,惆怅若失。晨宇围着操场走了两圈,心里并没有好转,触景生情后,反而加重了病情。从心中不断涌出苦水,一肚子的苦衷又不知向谁倾诉,他倒是想找个聋子谈谈心,最好也瞎。一个痛苦欲绝的人是听不得别人的笑声,更不容许自己笑,否则就是对自己悲伤的不敬。晨宇返回会到教室,于子浩因为晨宇替他背了黑锅,特来打趣,晨宇看着他心烦,但又不好意思翻脸,勉强一笑,瞬间又板回那张目无表情的脸。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坐在角落里,等待铃声,等待下课,整个人失魂落魄犹如丧家犬,颓废不堪。不过晨宇丧失了喜欢的人,属心的归宿。身体回到宿舍,心却飘在外头。宿舍熄灯后的十分钟内仍是一如既往的乱,乱得无奇。晨宇躺在床上,又开始漫无边际地回忆。肚子没有义务为他的悲伤打气,饿得咕咕作响。晨宇只好起床找吃的,翻遍橱柜才找到一袋泡面,心中庆幸万分,但宿舍里的暖壶个个都和自己的肚子一样,都是空空如也。晨宇不得不去隔壁宿舍借热水,他刚走出宿舍,觉得一片安静,想必同学们都开始酝酿睡意了,把脚步放得极轻,倒像是个偷东西的贼。轻轻敲隔壁宿舍的门,里边问:“谁呀?”晨宇站在门外,有气没力地回答:“是我。”这样的回答总是无意要为难屋里的人,只能让里边的人听声知人。晨宇想名字虽然是自己的,但自己从不愿意去说出来,就像现在自己的悲伤一样。里边的人开了门,看见晨宇问:“哦,是宋晨宇啊,有什么事吗?”晨宇问:“你们宿舍有热水吗?”说着就不自觉地进屋去提暖壶,提了一个沉甸甸的暖壶,说:“这个有。”突然一人从床上坐起,语气冷酷地说:“我明天还洗头。”晨宇放下暖壶,暗骂这人小气。回到宿舍又躺在床上,心中还是气愤刚才那人的吝啬。如果按照平时,晨宇肯定会去跟那人争执,但现在面对悲伤的自己,心中反而倒是豁然了,想人家凭什么要助人为乐啊?这又不是他人的义务!此刻宿舍静得只能听到熟睡的人翻床时床发出吱吱的响声,晨宇的睡意和饥饿像是在拔河一样,谁力气大,意识就听谁的。最后晨宇身体蜷缩成一团,渐渐睡熟了。

之后,晨宇绝望地失去了活力,尝试到被人抛弃的感觉,无奈的情感无的放矢,莫名地对韩雪产生一种恨意。由此可见,有时候恨是由爱而生的。自己过着“日有所思,夜无所梦”的单相思生活。

转眼间,迎来了高二。

随着时间的匆匆流逝,忧郁的心情也渐渐褪色,所以时间就是治疗心伤的最好良药。其实准确地说,心伤就好比一滩死水,经过了时间的漫长洗礼,最终还是会蒸发枯竭掉,但终究是有一部分最纯净的东西渗入地下,长埋于此。

高二刚开学,学校便要召开家长会,对于晨宇他们这种“差生”而言,这无疑是一件坏消息。往往在老师眼中,是这样诠释学生的,学习成绩优秀者就是“好学生”,反之,就是“差生”,哪怕“差生”的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这种独到的偏见就好比买商品一样,老师深信着“便宜没好货”这个歪理,完全以貌区人。

侯老师让学生们在开家长会之前,给自己的父母写一封信,以表感恩之心。学生们在私底下里提笔开始推敲,半天后,只憋出一个“爹”字,只恨自己平日里没有这样的作文练习,抽出作文书拿来参考,也没有这样的例文。如果是要写一封情书,定会游刃有余将它完成,绝没有查询例文的必要,更没有这么认真地花费如此之长的时间。由此可见,这个“爹”的分量有多重。侯老师见学生们写信没有进展,就开导学生们,为其找到灵感,说:“写一些你们平时想对父母说的话,这个你们都不会吗?”学生们还是没有一点头绪,侯老师继续提示:“就是平常在家自己对父母说的话就可以了。”学生们沉思了片刻,只怪自己在家与父亲沟通较少,但又转念一想,母亲却是对父亲唠叨有佳的。于是就引用母亲说的话再施加给父亲,譬如:在外边要少喝酒啊,为了身体健康尽早戒烟啊,记得早些回家啊等等,如鱼得水般的顺利把信写完。晨宇顾及到父母的颜面问题,更怕父母对自己的失望而升华到家庭的矛盾,所以为了家庭的和睦,不敢把开家长会之事冒然通知父母。既然做不了一个“好学生”,就只好做一个“好孩子”。

那些信果然寄托了学生们的感恩之心,每个家长打开信时,先是欣慰地笑了笑,然后逐渐地笑容开始散去,泪水不知何时爬上了脸颊,顺着清晰的皱纹向下滑落。这就是真正的“乐极生悲”。每个家长顿时发现自己的孩子已长大成人,倍感欣慰。侯老师站在讲台上,主持着大局,在众家长面前,一副虔诚的样子,为表决心,说道:“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并不耐其烦教育你们的孩子们,不辜负你们的希望……”说到这里,侯老师的泪水已经尽情展现出来,试图与家长们的泪水产生共鸣,以求同心协力释放这种来自心灵最深处的期望。

家长会圆满结束,侯老师空前地大度,没有追究晨宇没有叫家长的过错。晨宇当时本以为自己是最侥幸的,可万没想到,更侥幸的是石磊。让人不可思议地是,石磊竟用三十块钱从网吧顾了一个“爹”,在家长会上滥余充数。这是在石磊送别这个“爹”时,给了这个“爹”钱时,被晨宇发现,这场面就像老鼠追着猫跑,令人吃惊。

两天后,石磊的侥幸变成了不幸。在众老师不断地告发石磊上课睡觉、旷课的基础下,侯老师终于忍不住再放纵这个“朽木不可雕”的学生,借着家长会下决心的余温,准备亡羊补牢。恰巧早上一老师上班时,在学校外边遇到石磊,并将此事告知侯老师,这就是石磊被重视的导火索。侯老师果断地把石磊召进办公室,直入主题,问道:“昨天晚上你去哪了?”

石磊不敢把上网通宵的事诏了,撒谎回答:“在宿舍。”

侯老师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意,质问:“那怎么今天早上有个老师在学校外边看到你了?”

石磊知道她没有任何凭证,这只是老师的一面之词,不足以推翻自己的谎言,理直气壮地一口否定:“不可能,昨晚我就在宿舍。”

侯老师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恨自己当场不能拿出有力的证据驳回石磊的谎话,而凤凰中学的宿舍管理员只管宿舍楼纪律,不查人数。侯老师正当无计可施的时候,语气沉稳地说:“我问过你们宿舍的人了,他们都说你不在宿舍。”石磊沉默无语,再没有信念狡辩下去,暗骂宿舍三个人不仗义,无言以对地默认了,感觉被人从身后捅了一刀。这时侯老师才猛然想起来家长会那天,石磊的那个假爹客气地与自己打招呼时说的一句又假又真的话,“你好,我是石磊他父亲,我叫刘国忠。”那天只因家长太多,怪自己当时没有反思过来。为了显现自己的高明,现在没有理由不揭穿此事,石磊对此事供认不讳。

回到宿舍,石磊一言不发,见到晨宇他们三人就像见到自己的杀父仇人一样,这种怨恨又不想表达出来。最后,还是忍耐不住,心中的疑虑像是水里的水泡还是浮上水面,问三人:“今天侯老师问你们话了?”

三人不知所云,都摇头说:“没有啊。”

石磊心生好奇,自问一句:“那就怪了,那侯老师怎么说,你们把我没在宿舍的事告诉了她。”

三人都表示冤枉,为了表达自己的真诚,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呈现给石磊看,以表自己的清白。三人的诚恳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地打动了石磊,又取得了他的信任。石磊这才恍然明白,侯老师是利用离奸计逼石磊就范,这种让人与人之间产生猜忌的办法实在是高明,甚至是卑鄙。由此可见,如果让一个女人精通了兵法,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毕竟人心隔肚皮,而“心心相连”的说法是绝对没有实际依据的。

最后,侯老师把石磊交托给学校处理,学校又把石磊交托给家长处理。石磊被处分后,在家反省一周,另外还被自己的亲爹痛打了一顿,打得目的很简单,就是让石磊铭记爹的地位是无人可以取代的。在亲身感受到父亲的残暴和“呵护”下,竟然萌发了辍学的念头。

但一周后,石磊成功返校。大胆地削发成了光头,他的形象完全让同学们刮目相看了,令人触目惊心。众人对石磊的发型突变议论纷纷,并捧怀大笑。石磊背负着舆论和嘲笑,解释了和尚为何出家的缘由,摸着自己光彩夺目的脑袋,语重心长地告诉大家,说:“我已经洗心革面了,我这叫从头再来!”侯老师见到自己的学生有如此的悟性,自然就认可了这个和尚。于是石磊就迎来了自己的撞钟的生涯.

经过一年的住宿生活,晨宇发现楼管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老头,虽然他年事已高,但身体还算硬朗。他的有趣在于他个人的所有,无论是相貌,还是言行举止,都滑稽至极。特别是每天早晨,他一边勤恳地打扫卫生,一边挨个敲各个宿舍门,提醒酣睡的学生起床。另外还有着自己别具一格的口号,“老同志们啊,都赶快起床了,这里不是养老院。”后来自己也觉得这句话经典,于是百说不厌。最后不忘呼吁教育的宗旨,“去教室里多认识几个字,比什么都强!”楼管还有一个更有趣的癖好,就是善于跟坏学生作斗争。所谓的“坏”是指对他本人没有礼貌,或者是轻蔑楼管这个卑微的岗位。一般要通过一场残酷的斗争后,就会赢得该学生的尊重,甚至有杀鸡儆猴的效果。之前激烈的斗争只是被人们大肆宣传的传闻,听得令人耳目一新。晨宇并没有亲眼目睹楼管宝刀未老的威猛。不过幸运地是,周日的早晨让晨宇大饱了眼福,一睹了楼管打人的精彩场面。

周日是可以不上早自习,而以晨宇的性格是绝不会放过这个睡懒觉的机会。一周仅一次,固然倍加珍惜,这就是“物以稀为贵”的道理。由于太过放纵睡意,致使没能及时起床,距上课只剩十余分,只好放弃吃早饭的奢望。慌忙下楼,这时一人跑在晨宇前方,看似也像初醒的样子。楼管正在弓着身子收拾垃圾,抬头看到两人这么晚才起床,说:“老同志啊,你们是来学校养老的吗?”

那个初醒的同学,思维敏锐,反驳一句:“你才是来学校养老的!”

正中了楼管下怀,楼管仿佛被揭了短,刹那间被燃烧地热血沸腾,放下清洁工具,指着那个同学,怒气激昂地说:“你刚才说什么?”这个问题有两层含义,一是为了确定那个同学说话的内容,二是恐吓一下,使其退缩。

该同学并没有示弱,重复地说:“你才是来这养老的!”

楼管彻底被激怒了,像一条受了惊的狗那般张狂,一把抓住那同学的衣领,那同学为了能保持身体平衡,被迫向后撤了几步,勉强还能站稳。而由于两人的身高有一头多差距,楼管只能蹦起来抽到他的耳光,显得非常力不从心。只好一边蹦,一边抽,可又怕学生还手打自己,于是仗着自己年迈已衰的劣势,倚老卖老,心虚地恐吓他,“你打打我,试试。你打打我,试试!”那学生被震慑地失去了勇于探索的冒险精神,不敢一试,只能被动地向后撤步。楼管突然发现抽得自己的手发疼,放开那同学后,转身去拿行刑工具。那同学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逃窜出去,楼管在后边拿着扫把穷追不舍。这场面瞬间轰动了整个学校,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爬在窗边的学生不断起哄,幸灾乐祸地给楼管加油助威,楼管再次冲刺追逐着那个同学,最后,两人消失在路的尽头。之后又广为流传,成了一段骇人听闻的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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