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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贵族们都住在乡下(3)

贝克特1992年继承了萨罗普郡的一座870年历史的修道院,外带1000英亩的土地。当时的修道院满目疮痍,几成齑粉,她不得不制定了一个长达20年的整修方案。现在,主楼被改成了一座哥特式大宅,作为旅馆和出租性会堂。“几百年的岁月改变了房子的面貌,你要根据今天的潮流来维修。老房子的情况非常复杂,看不到但需要维修的地方多得不得了,会吞掉数目庞大的金钱,还需要普通房子不需要的数目稳定的维修基金。”为了整修侧楼,53岁的贝克特正在筹集400万英镑,很有些无奈。

无奈,是住在祖业中贵族继承人的普遍心态。英国的遗产税很高,继承老宅子可能会让不那么富裕的继承人破产。我曾去过苏格兰中部珀斯郡的布莱尔城堡,它属于著名的阿索尔公爵家族。阿索尔家族是英国唯一可以拥有常备军的贵族,财产包括14万英亩林地、牧场、山谷。1996年,第10代阿索尔公爵去世后,他的妹妹萨拉继承了家业,家族封号则传给了住在南非的一个远房堂弟。比哥哥年轻20岁的萨拉立刻和丈夫放弃了在伦敦的成功职业,来到苏格兰。除了要赚钱维持庞大的家族产业,日常生活也要靠此维系。那一天我看到萨拉正为游客做讲解,平静地完全没有封建领主的优越感。哥特式的布莱尔城堡有很多童话风格的尖塔楼,萨拉住在侧楼里,那是以前佣人住的地方。

其实,早在20世纪80年代,阿索尔家族的产业已经有一半转给了国家公益信托组织管理。庄园里雇佣了一支护林队,国家负担其一半的费用。但是,主要的经营仍需萨拉主持。她把庄园变成了一个主题公园,在里面可以骑矮种马,有大篷车宿营地,还和学校联手建立了乡村生活教育基地。萨拉共雇了76个全职工,67个季节短工,成为珀斯郡最大的雇主。萨拉经常在庄园里举办演出、活动,每年还有几个特别开放日,对外开放所有房间、家族藏品。为此,还引起麦当娜等新乡绅的反对,认为这样做给他们很大的压力,令他们无法保护个人隐私。

贵族继承人们的另一生财之道是把一部分房间和花园出租做为会堂,举办婚礼、公司招待宴会收取租金,因此还在老宅、古堡众多的苏格兰形成了一项新的产业。2000年,麦当娜和英国导演盖依·里奇在苏格兰高地的Skibo古堡举行婚礼后,前往苏格兰古堡、老宅办喜事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美国人、澳大利亚人、日本人。爱丁堡附近有座邓达斯城堡,占地1000英亩,可以俯瞰福斯河口,景色非常美丽,属于斯图尔特·克拉克男爵家族。现任主人杰克爵士,曾担任保守党欧洲议会议员,无力承担维护费用,又不愿卖掉祖传的家业做败家子,就积极涉足婚礼场地服务行业。由于地理位置优越,他家的生意很兴隆,一年仅婚礼业务就有150单,一场婚礼一晚上收费5500英镑。

贵族生活的高成本还体现在高额遗产税,为了应付,有的贵族子弟变卖家族珍藏,比如萨瑟兰公爵家族的子孙就卖画。萨瑟兰公爵家族在19世纪富可敌国,家族收藏品在欧美艺术界享有盛誉,自1806年起允许公众参观家族藏品,是英国第一批对公众开放的私人收藏品。

萨瑟兰家族收藏艺术品的传统源自萨瑟兰公爵一世的叔叔布利兹华特公爵三世。他开有矿山,掌握了英国的内河航运,有“运河公爵”的美名。运河公爵言语粗俗,是杆大烟枪,抽的还是劳动阶层用的粗陶大烟管。他向一位美貌的贵族小姐求爱,遭到拒绝,从此断了对女人的念想,转而将热情投入艺术品收藏。法国大革命的革命者砍下了路易十六堂兄奥尔良公爵的脑袋,他的藏品在1798年被运往伦敦拍卖。运河公爵以5万英镑把它们全部买了下来,精选佳作留下,其余的又卖了7万英镑。他死后财产留给了侄子萨瑟兰公爵一世。

经过二战,萨瑟兰家族的动产和不动产损失良多。在德军战俘营里关了5年的萨瑟兰公爵六世战后回到英国,继承爵位和家族财产后要缴纳数百万英镑遗产税,已是勉为其难。而他本人极为低调,从未在上议院露过面,大半辈子躲在苏格兰的祖产里饲养赛马,为了不见到生人宁愿放弃选举权,对艺术更无热情。他宁愿把祖先留下的艺术品卖掉,换成钱整饬好20英亩的私家花园然后对公众开放。他卖掉的藏品有意大利卡拉齐家族、雷诺兹等人的绘画,收入颇丰,以至于下议院争论了很久是否该对艺术品收藏者征收高额资本利得税。

萨瑟兰六世公爵于2000年去世,继承他爵位和遗产的是堂弟弗朗西斯。这一年弗朗西斯已60岁,他也是个内向得连邻居都不愿交往的乡村隐士,从未想到花甲之年还要背负如此重大的责任。对他来说,这笔遗产堪称负担。他同样被高额遗产税压得够呛,2003年不得不把《海上升起的维纳斯》卖给苏格兰国家画廊,抵了240万英镑的遗产税。根据英国税法,继承遗产价值超过60万英镑的部分,必须按40%的税率缴纳遗产税,许多贵族后裔手里没有现金,便用继承来的名画、珠宝、古董抵偿税款。为防止国宝流失,1956年政府推出了用实物抵缴遗产税的方案,鼓励个人将珍贵艺术品交给国家收藏。比如2003年萨瑟兰公爵七世需要缴遗产税240万英镑,他决定捐赠《海上升起的维纳斯》抵税,这幅画估价为1400万英镑,刨去税额,苏格兰国家画廊支付给他1160万英镑。这笔钱无需再另外上税,如果他把画拿到公开市场上拍卖,还需缴纳17%的资本利得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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