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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相许之人

道士是谁?

在荆瑾前世混迹的那个江湖,这个问题就像是无知者说出的笑话。酒坊里,游荡的散人,正气盟的侠士,乃至魔教的护法,都会在听到这个问题时愕然无语,仿佛不知道江湖里竟还有可以不知道这个道士的人。

愕然之后,他们会回答你:人曰,“永乐道士白衣剑,盛京锦女红妆刀”。江湖里只有一个道士,道士只是那一个人。他是永乐雪山永乐观的大观主,道名夜雨,道心澄澈、道法通明,可惜一生痴于大道剑术,沉默寡言,木讷无趣。

那锦女是谁?

大侠们是不喜欢这个问题的,这会让他们恐惧而现拙。于是酒坊里瞬时一片安静,只有几个义气些的豪侠会抓着你的肩,叮嘱:此人是朝廷的走狗,妖女一个,会勾人心魄取人性命的。此等恶人,千万别乱问,万万别乱想。

一个是大道修士,一个是朝廷恶人,差别如此大的两个人,为何会得以江湖并称呢?

这下豪侠也答不出了。

偌大江湖,谁也不曾知道,二人携手走过的山山水水,世事无常。

桃花山寺里,也曾缱绻贪恋,相许一生。却不料一场生离终成死别,隔着黄泉生死,她看见那人抱着剑枯坐墓前等她归来,那时痛彻心扉之感,六百年间丝毫不敢忘。

再次见到这个人,六百年的孤寂痛苦委屈一下子涌上来,荆瑾捂住脸用力吸了一口气,强忍下心头激荡的情绪,生怕自己一时失态,毁了今生的初见。明明知道夜雨现在是不记得她的,明明知道这个夜雨还很小,还不懂纠缠的情爱之事。但情之所起,本就无法压抑。

她激动,她兴奋,她难以自抑的颤抖,那是隔着六百年相思的前世缘定。但落在别人眼里,她就像是哭的颤抖一般。

唐镜那张蜡黄的脸流露出了一丝担忧:“小姐?”

荆瑾唔了一声移开挡住脸的手,兴奋一时还没收住,想着夜雨在场,便忍不住笑容满脸,温柔道:“小镜子呀。有什么事呢?”

唐镜:“我去,你被附体啦……?”

荆瑾:“……”

会聊天吗?能不能不糟心的聊天?好后悔,她当初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把这个糟心孩子拣回来的?

那边玄一虽然孤僻些,脑瓜倒是机灵,见着荆瑾眼神幽幽的便强拉着唐镜去睡了。

于是石阶前只留下了抱着剑的少年和丢了匕首红着眼眶的少女。天上落下的月光还是那样时有时无的,照在阶前时明时暗。

夜雨倚着廊柱,盯着头顶上又烂又破的木梁,极力克制住自己疯狂涌动的将她抱进怀里的冲动,生硬道:“玄一的伤,谢谢。”

荆瑾笑的温柔:“是你的话,就是理所应当了。”

说完才发现不对……。哎呀,恩爱惯了,一时竟没收住。

那边夜雨听了这话,不看梁柱了,改看着荆瑾,那张淡无波澜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愕然——与隐不可见的惊喜。荆瑾见了那愕然,脸上那温柔纯良的假面险些撑不住,尴尬笑道:“道长啊,刚刚实在是不好意思,一时冒犯了,实在不是有意的。”

今生与他的开始实在太糟糕,发展也不怎么地,不知道现在扮乖挽救一下……来不来的及?

她真的不想错失这个人啊……

论及有意还是无意,就刚才那扑面而来的杀气而言,这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但看到她隐隐的委屈,心中实在又不愿责怪。夜雨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在荆瑾脸上的笑快要维持不住的时候终于不忍的出手挡住了她的眼睛:“算了,恩怨不过俗事,任他去吧。——你别笑了,明明是想哭的,笑什么呢?难看得很。”

这与前世如出一辙的直接强势让荆瑾一愣,眼眶当即又红了,声调带上了哑:“……没有,我很想笑,我很高兴。”

她看不见的地方,夜雨眼里满是心疼,轻轻低着头,在挡着她眼的那只手上吻了一下。

荆瑾却被自己讲的高兴起来,嘴角扬起,对他笑:“道长第一次来兰洲郡吧,可还逛过兰洲七绝的好景致?”

夜雨盯着她殷红的唇瓣,认真答:“曾听人说那七绝实为让人气绝,还不曾见过。”

“美景何至于气绝?不过豪贵占据,觥筹奢靡,不顾民生,因而清流见之动气罢了。”荆瑾笑盈盈的看他,“道长来了兰洲郡,便不可错过气绝……七绝好景。不过这夜色已深,我也不好同道长多说,道长不如早些去歇息,我们明日再详谈?”

夜雨松开手,顺着她的意思点头道:“好。那我明天早上再来。”

——这人仍是如此不拘礼节,不过明早便要再来,这句话实在让人高兴。毕竟来的一次又一次的,感情也就有了。荆瑾盈盈一礼:“道长慢走。”消瘦脸上禁不住绽开一个笑容,将这张平淡的脸带出些张扬的艳气来。

说起来,这还是她逆天改命重活一世以来,露出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第二日,荆瑾仍是早早起来,顺便揪起了睡得迷迷瞪瞪的小唐镜,在日出里教她练起了外家的基本功。唐镜练了好一会还没彻底醒过来,扎着马步打拳的时候双眼还半睁不睁的,姿势非常标准,神态非常迷惘。玄一醒得快,却不愿意跟着荆瑾练基本功——丫搬了条三条腿的残废椅子,坐在院里那孤竹前,竟神思放空,开始冥想参道了。

无怪江湖大多数人都说永乐山上的道士古怪。

他们不练剑,不练任何固定的武器,没有剑法也没有绝世的内功。他们的一切修行就是参透世间渊兮大道的冥想思悟。

荆瑾恰恰是那剩下的少数。她的刀法鬼气阴森,飘诡若烟,正是一日查案时看见乱葬岗上飘荡无踪的鬼火,心有所悟而创,本质上也算是体悟了渊兮大道的一点边边,又怎么会觉得这大道修行者古怪?更何况,夜雨后来的成就她是亲眼见过的,正气盟十余顶尖高手围歼,亦可全身而退,就算这修行古怪,那也是强得古怪,要因此歧视这群道士也实在太过可笑。

唐镜就更不可能觉得玄一古怪了。——事实上,她虽然手上一丝不苟的打着拳,但脑子里可还浑浑噩噩半醒不醒的呢。

三人如此各练各的,竟也度过了一个相安无事的清晨。

朝晖洒满小院时,小雅上门来了。

她今日换了一件兔毛领的小袄子,抹着四月阁的杜鹃色胭脂,脸上带着憨笑,越发显得娇俏无比。她径自进了院门,将手里笼屉放在石阶上,招呼道:“瑾儿妹妹,吃了早饭没有?快些吃了,今儿有贵客上门,妹妹得要去陪着的。”

荆瑾只作不解,问道:“哪位贵客?如此阵势,连我都‘能’去陪着?”

小雅道:“妹妹你怎么不能去?虽说蒋氏还记恨这那件事,但来访的可是定国公夫人,最该去的就是妹妹你了,这可是府里的脸面!老爷最看重的可不就是脸面?纵那蒋氏气的脸都红了,能有什么办法?哈哈。”

定国公夫人江老夫人,最宠膝下幼女江芸秀,但芸秀自幼病弱,下嫁兰洲荆家后不久便难产早逝,只留下一个外孙女荆瑾。老夫人视若至宝,不仅在荆瑾幼时便将她指婚给定国公嫡次孙江蓦然,更是隔几年就要从盛京往兰洲郡来一趟看望这宝贝外孙女。也是忌讳着老夫人的耳目,荆家人才没把对荆瑾的烦厌摆到明面上来。

荆瑾心里敬爱这位外祖母,听着外祖母来看她心里也高兴,但她更知道,能让小雅这枚精心埋在她这的棋子专程儿来说这个消息,恐怕是李氏要趁机有动作了。

果不其然,小雅又道:“现在妹妹的外祖母来了,那蒋氏再狠再凶,恐怕也凶不起来了。我要是妹妹,就打她回去,给她些教训,叫她蛮横,哼!”

荆瑾含笑不语,就看着她演戏。

小雅见她不接,有些尴尬,但也强撑着继续说:“……但若是打回去,恐怕那蒋氏事后要报复的。妹妹心善,但也不能无故受辱,我看不如找个小办法,吓她一记是最好的。”

荆瑾点头道:“姐姐说得对,若能这样就好了。不过吓她一吓,能有什么问题?再说,出了问题,我总也有祖母担着。”

小雅忙应和:“对对对!妹妹说的极是有理。”

荆瑾愁眉苦脸的:“可是时间哪里来得及弄这些吓一吓的东西呢?”

小雅踟蹰道:“这我也不知道了。我得去院子里帮着布置了,忙的很呢。”又补充道,“想要什么东西,管药房的杜老先生那里总是有的。老先生为人纯善,你想要什么同他说两句,他定会给你的。”

——对,只是老先生也严谨,我想要什么,老先生定会记在那府里药册上的。

荆瑾心里念出后半句,无声冷笑。面上却是苦恼:“只少了个法子。姐姐你要去便先去罢,我且再想想。”

小雅诶了声,忙往院子外去了,兔毛袄可爱的绒毛挠着她雀跃的心。荆琅少爷快到成婚的年纪了,府里不知道多少丫鬟巴望着当他一个通房丫头,那可是荆府未来的姨娘甚至夫人。小雅千辛万苦得了李夫人的青眼,若这次陷害荆瑾蒋氏成功,进荆琅少爷的房也有望了……

这厢,荆瑾打开了那笼屉。

里边有几个热包子的吃食,并几个糕饼。糕饼多油,笼屉里这些都是用便宜纸包起来的。荆瑾打开最上面那个糕饼的纸包,展开那张还没被油浸透的纸,纸不知是从哪部药经里撕下来换上去的,沾了些油,反而显得字清晰些。

合宜花,嗅之有淡香,食之极苦,少量服之可通血化瘀。

再打开其他几张纸,药性却比这合宜花看着狠毒的多。不是伤身,就是带毒,若是寻常人,说不定就选了这只有些苦味小小报复的合宜花。但谁能想到,这合宜花其实才是这里边最狠的那剂药呢?

荆瑾笑了笑,招呼唐镜:“你有事做了。去药房里取二两合宜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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