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田?若愚一愣,我连葱和蒜苗都分不清楚,怎么分得清菜地和药田?不过珠子找不到了,这可有点麻烦,说好带何二娃参加斗宝大会后给若羚的,这丫头到时候追究起来……
木先生见若愚低落,以为他因为没找到珠子伤心,不禁安慰道:“青木珠串虽然少见,却也并不是什么难得的宝贝,师父以后再给你一串就是,倒是这定魂珠,你可不要轻易露白,这东西产自藏水国西面的什光海,以前便很稀罕,何况现在已经没有经过什光海的航船了。”
意思就是没人再能去什光海,这东西——绝版了?若愚这几天看《风物志》倒是知道青木珠串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了,它就是青木树果实的果核,青木树的汁液可以做青木硝,是致幻的禁物,因为青木树结实甚少,摘取果核更难,因此青木珠串才少见。但是对于能免疫青木树致幻作用的人来说,这就跟去树上摘个果子没什么区别。倒是这绝版了的定魂珠,一定得好好珍藏。
若愚抬手捂住领口,摸到锁骨间那颗硬硬的珠子,师父说得对,财不露白,这次可不能再让其他人惦记了。
木先生见他明白,便又摸摸若愚的脑袋,勉力坐起来。他负伤伊始,怕被潜藏在集羽楼中那人趁火打劫,一直强撑,不敢显露真正伤势。只有他自己清楚,毫无防备之下被自箴一章击伤虚谷,已经无法凝聚灵力,根本不是调养几天便能恢复的。
“若愚。”木先生唤他,伸出一只手搭在若愚肩上,示意扶他起来。若愚小心地将木先生搀起,见他下床向屋外走去,也跟随上去。
木先生直走到院子中的亭子里,将衣物除去,泡进亭中的池子,这才抬头向一旁的若愚道:“我并无大碍,不用太担心,但是今晚情景不可告知第三人,明白吗?”
若愚点头。月光斜照进亭子,木先生坐在池中,露出水面的肩颈肌肉紧实线条流畅,皮肤在月光下显得莹透白皙。若愚暗叹师父这皮相,怎么就长到男人身上去了。
“我有两件事情要告诉你。”木先生想了一想道。
若愚垂手肃听。
“第一件,今夜闯入集羽楼这人不寻常,我怀疑天清派中有内鬼,这段时间会去追查此事,因此过两天你的入门仪式……”木先生犹疑了一下,“我会拜托治严掌尊安排人代我授礼。”
听木先生不能参加入门仪式,若愚心中咯噔一下,他不相信什么调查集羽楼的鬼话,能有什么事情让木先生半天时间都抽不出来出席他自己的收徒仪式?师父的伤势已经严重到连入门仪式都无法完成的地步了么?
“第二件事,”木先生抬头望着若愚,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之前本打算代替你去参加斗宝大会,可我不能确定集羽楼此事何时才有结果,因此……”
若愚的心砰砰跳着,竖起耳朵。
“准许你与若羚参加斗宝大会。”
什么?若愚讶然看着师父,心中的震惊超过了可以参加斗宝大会的喜悦,斗宝大会八月初一才开始,也就是说,师父的伤到那个时候都不能痊愈吗?
木先生微微谑笑,似乎误会了他的震惊,又道:“也准许你带上你想带的人,学道弟子参加斗宝大会,你倒是会钻空子。到底你是何二娃的师父还是我是何二娃的师父?他什么时候入门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师父知道带上何二娃的事情了!若愚立刻低头摆出知错的模样,余光瞄着木先生的神情,师父这笑容是讽刺还是生气还是在戏弄?木先生接下来的话给他吃了个定心丸。
“我本来另有打算的,但既然你已经答应了他,自然要做到。但你不觉得这样太莽撞了么?”说到最后,木先生隐隐有质问的口气。
见师父松口,若愚赶紧道:“师父,是我考虑不周,但是除了若羚我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啊。”
“这么多同门都参加,你找谁不行?”见若愚张口要反驳,木先生瞪他一眼,接着道:“即使同辈师兄弟不愿被你拖累,你是掌尊嫡亲的徒孙,是我的首徒,以你的身份,直接要求下面明字辈灭字辈的弟子带上你们,谁又敢不依?”
“可,可是我听说天清的斗宝大会已经几十年都没人找到过灵泉了。”若愚被师父一瞪,故作怯怯地道,言下之意就是加入同门队伍是可以,但是不顶用啊,找不到灵泉,怎么让何二娃入门?
“那你就这么确定跟着若羚一定能找到灵泉?”木先生声音虚软无力,眼神却倏然锐利,“她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师父,我也不确定她能不能找到,她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可是她师父自警不是天宗派山海司的司领么?我见若羚势在必得的样子,猜她也许有寻灵的法器?至少跟着她的希望大一点。”若愚解释道。
“势在必得。”木先生轻声重复了一遍,眼神游离起来,“寻灵的法器,既然参加斗宝大会,谁手里没有个两三件法器?灵泉并不是有了法器就一定能找到的。天清派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人想到要和若羚一起参加,难道真的以为不让她参加斗宝大会就能高枕无忧么?愚蠢!”
咝……怪不得师父愿意代他去和若羚参加斗宝大会呢。若愚回过味儿来了,就说师父怎么还讲究起什么言出必行一诺千金起来,原来是为了监视若羚。
木先生冲若愚点点下巴:“过来。”
若愚挪近两步,在水池旁蹲了下来,凝神做聆听状,师父这是有要紧话吩咐了。
“你清楚若羚的为人么?”木先生问道。
若愚摇头,鬼丫头时而活泼时而单纯,看似好逗弄,也在他和师父手头吃过亏,但是心机城府这个东西,可不是只看性格的,会叫的狗一定不咬人,不会叫的一定咬?谁要是真这么想,就等着被狗咬吧。但是他认为师父是不是想太多了,若羚她再怎么能折腾,在天清也只是个外来的小字辈,能翻得起什么浪呢?
大概是看出了若愚的漫不经心,木先生叹一口气,他忘了自己这个徒弟不仅从天而降还失去了记忆,也不知道到他底什么来历,对世间的许多常识都很懵懂,问道:“你觉得若羚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是吧?”
若愚想到前几天失态抱住若羚后她那纤细而僵硬的身体,不由得点点头。
这回木先生唇边绽出了毫不掩饰的讽刺笑容,“她是自警最小的徒弟,在天宗派入门很晚,也就刚修炼一百来年吧,勉强还能算个新人。”
若愚张大了嘴,身体一晃,差点翻仰坐到地上去,心中翻腾,大脑空白,只听到耳边来来回回响着——
一百来年吧。
百来年吧。
来年吧。
年吧。
吧。
太蠢了!他怎么会以为这些仙人的年龄和他们的外貌是匹配的呢?他无不恶意地想,抱住若羚时她那娇羞青涩的样子,演技该是有多高?难道她对师父的小心思也是装出来的?师父比她高了整整一辈,还是治严掌尊的唯一弟子,比她大了多少岁?咦,师父看着这么绝色倾城,实际上是个老妖怪?
想到这里若愚不禁问了出来:“师父,那你……?”
“咳咳咳……”木先生咳嗽起来,以手抚胸,眉头微蹙,脸色隐忍,似乎伤病突然发作了。
老狐狸,若愚暗谤,这就样他还能被别人称作大木头的,可见装模作样的功力深厚。他不好继续追问,只好转开道:“那师父是想让我小心她么?”
木先生的咳嗽立马停止了,手也从胸口放下,他重新靠回池壁,神色如常地“嗯”了一声,“你这次和何二娃参加斗宝大会,我给你们两个任务,做得好,结束后我会直接让何二娃正式入门。”
“可是如果我们没找到灵泉……”若愚犹豫,正式入门不是要灵泉么,师父受这么重的伤,怎么去找灵泉?
“我收徒弟还是你收徒弟?我自有办法。”木先生没好气地道。
若愚大喜:“师父您说,弟子一定完成!”
“第一个任务是,无论出现任何情况,首先自保。”
“是!”师父不要求他也会这么做的好么?他本就打算和何二娃呆在一块儿,让若羚自己找去。
见他答应得痛快,木先生补上一句:“记住,我说的是无论,任何,情况。”“无论”和“任何”两个词咬得很重。
若愚心里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不是说很安全么?只要没找到灵泉的话。他直视着师父的眼睛,郑重缓慢地道:“师父,我记住了!无论如何,首先自保。”
“好。第二个任务是,在保证第一个任务的前提下,尽量跟若羚在一起。”
这是……若愚清澈的眸子睁大了,让他去监视?不会吧!
自从知道了若愚背后干的事儿,木先生就有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感觉,眼前的小童一脸童稚,满眼无辜,做出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心里其实早有主意了吧。他从若愚的功课也看出来,他会读会写,悟性超群,就是字难看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