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颜笑道:“大哥,你还在误会兄弟吗?”
他一句轻巧的误会,这话现在谁信?他信?朱逸颜信?连我自己都不信了。
朱逸颜淡淡的一笑,道:“误会与否,还有意义吗?”他已经失去了皇权皇位,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又算得上什么?就算是完璧归赵又如何?不是他想要的。
朱温颜一摆手,道:“轻清呢,是我强迫着掠来的,现在送还给大哥,只当是兄弟陪罪了,我不希望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受到影响。”
朱温颜言尽于此,转身走了。
我上前一步,盯住朱逸颜,嘴唇干涩,艰难的问:“你,要去哪?”
“北疆。”他淡淡的说,很平静,没有任何一丝波动,就是那眼神,也是清淡的,没有爱恨,没有厌恶。
“我……”我润润唇,说:“我,我跟你一起走,行吗?”终于说出来了,就算是他会拒绝,可是我还是说出来了。我有一种预感,即使现在不跟朱逸颜走,朱温颜也会在不久将我送到他身边去。
到那里,我和朱逸颜之间便更是白热化的敌我关系了。
朱逸颜并不惊讶,也不惊喜,只道:“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你终于自由了,想去哪去哪,不再受我的禁锢。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现在唾手可得,为什么还要放弃?你不觉得轻易的放弃,不只是一个决定,而是你为之付诸全部心血的一个理想?”
我摇头,我现在拿不出强有力的解释来,我只好耍赖:“我哪儿都不去,我要跟你走。”
“跟我走?”他笑一声,说:“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一个怎样荒谬的决定?我不是昔日风光的太子,要去的地方不是人间天堂,你确定你要跟我去那个长年天寒地冻满目荒凉寸草不生的北疆?那里带给你的,除了残酷的风霜侵蚀,在你的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不会带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他的声音,像一块玉,冰冷而清脆,打在我心口,有一股寒意。他的眼神,如同一泓清波,透明而澄澈,照见我自己的心慌和犹豫。
我缓缓平定下来,让水面上的涟漪慢慢散去,这才说:“我想要的,只是与你一世相守,平淡度日,也没有吗?”
他毫不犹豫的说:“没有。”
我真是自欺欺人啊。贬为庶民,还要流放,到了北疆就如同犯人,哪来的平淡平定?
他的答案让我难堪到极点。我不知道该怎样继续,是放弃还是坚持?他的声音再度穿透我厚厚的伪装,问:“你确定还要跟我走?”
蓦的抬头,心内竟是一阵惊喜:他没有拒绝我。
“是,我确定。”我确定跟他去北疆,我确定即使在那里不能相守一世,永无安宁,我也愿意。
朱逸颜毫不动容,却只是淡淡的对我说:“别后悔。”自此,他再没和我说一个字。
出宫的时候,四名公公一直跟到宫门口,那里等着四名官差。他们交接完毕,那四名公公便回去了。我想,这四名官差一定是押送我们去北疆的。
朱逸颜虽然被贬为庶人,朱温颜却不敢掉以轻心,这一路除了押送的官差,就算是到了北疆,我们也不会有自由。
侍卫一副骄横的嘴脸,说:“搜身。”
朱逸颜一动不动,只是淡淡的看着前方。那侍卫口中乍呼,却不敢真的近前。他虽然不再是皇上可他的气度还在,仍是不怒自威,自有一种不容人忽视的威严。
那侍卫便看向我,说:“把手举起来。”
朱逸颜伸臂,冷冷的一挡,说:“男女授受不亲,别碰她。”
他在以相公的身份保护我,还是只是以一个男人的仗义?我一时迷惑。
那侍卫道:“你以为你还是皇上呢?掌握着我们的生死大权?老子今天就要搜她,你敢怎么的?”
朱逸颜没说话,只是轻蔑的目光掠过那侍卫,透露出一种威胁的信息。那侍卫眼睛一瞪,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前。
另外一个侍卫便劝道:“算了算了,你也忒势利了,昨天还跟个哈巴狗似的恨不得给人,今天就变了脸非要置人于死地,何苦呢?你又能得什么好处?好了,你们走吧。”说完朝那四名官差拱拱手,道声辛苦。
另一个侍卫便骂咧咧的说:“谁是哈巴狗了,你说清楚?”
四人牵了两匹马,交到朱逸颜的手里。他看我一眼,把其中一匹马的缰绳交给我。我摇头说:“我不会骑。”
那四人便看向朱逸颜,说:“要不你们二人共骑一匹马。”
我不言语,看向朱逸颜。可是我失望了。
我还以为他肯替我挡住搜身的侍卫,就会带我共骑。不想他的心硬如坚石,只冷冷的说:“如果她不肯骑马,你们就别带她走。”
我不要回去。
一咬牙,我绝不求他。伸手,我一下子就拽住了马缰绳,说:“我,我自己骑。”
他自顾跨上马,扬鞭而去,我只得费力的踩着马蹬,想学着他的样子骑上去。那马却不是我所能控制的,打了个响鼻,往前一挪,我仰面摔下来。
它却兜转回来,俯下它的头颅,在我脸侧咻咻的荡来摇去。我看着它那双大得出奇的眼,心想:它要踩死我么?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想不到连一个畜生都来欺负我?
一名官差忙走过来牵住马的缰绳,怜悯的看着我问:“你没事吧?能不能站起来?要不,我带你走算了?”
“不用。”我从地上站起来说:“我自己骑。”
我不要别人带我。如果我克服不了这点恐惧,克服不了这点困难,我只能是朱逸颜的累赘,还真的不如不跟他去。
差役在一边催:“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说话,老这么磨蹭算怎么回事?要是皇上怪罪下来,你们脑袋可是要搬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