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麟闻这鸟儿之言,摇头哈哈一笑,道:“你这扁毛畜牲,尽来唬我,什么灵兽转世?全是一派胡言,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的鸟话?我宁可相信自己大清早地还未睡醒在白日做梦!”
他话虽如此说,但那语气已然松动,显然心中颇有些动摇,那鸟儿在地上来回跳跃,显得极为兴奋,吱吱两声,道:“郎君若是不信,可往南山走一遭,便知小人所言不虚,南山坡上狼吃羊,南山坡上狼吃羊!”
王青麟盯着那鸟儿看了一阵,故作凶恶地吼道:“好,我便去瞧他一瞧,若是没有,回头我捅了你的鸟巢拔了你的鸟毛!你可莫怪我言之不预!”
那鹊儿一抖翅膀,向上掠起,边飞边叫道:“小的如何敢欺骗郎君,路遥知马力,日久见真章,时日还长,总有一天,郎君会了解真正的自己!不多说了!小的要觅食去了!晚了就没份了!”,言罢,那鹊儿打一个忽哨,如穿云箭般破空而去,瞬间不见。
那鸟飞去久时,王青麟仍然愣愣怔怔,半响,才一拍大腿,哑然失笑道:“荒唐!好不可笑!我这便求医去!”,口中虽是这般说,脚下却未动一步,待得半响,自顾自摇摇头,又是一阵呵呵。
那王员外夫妇正在漱口洁齿,王青麟从房中出来,见到父母后先是施礼问好,然后向王员外道是要上山一趟,王员外一听,将漱口的水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拍,不悦道:“不是让你半个月莫要出门么?这前头才吩咐过,转脸就忘了?“
王青麟慌道:“父亲大人且请息怒,实在是有事非去不可,我去去就回,保证不与他人生事,你老人家大可放心,如有违背,孩儿愿禁足一年!”
王员外冷笑道:“那荒山野岭的,有什么要紧事非去不可?指不定你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不同意!”
王青麟不由大为沮丧,一旁的王夫人见状,悄悄向他眨了眨眼,插了一嘴道:“那南山可远的很,你要去的话,要不要叫辆马车前往?”
王青麟知道自家老娘又发了善心,心中暗笑,急忙接口道:“谢过母亲好意,孩儿长这么大,还从未领略过南山风景,若是乘车而去,怕要误过不少景致,所以,走着去便行了!”
王员外瞪了夫人一眼,喝道:“你们母子俩当我不存在,便自个作主了?我有说过同意他前去么?”
他咳嗽一声,转过脸来对儿子故作严厉说:“快去快回!记住不要惹事生非!带着一堆麻烦回家来教我头痛!”
王青麟大喜,忙不迭地道:“谢谢爹娘,我去去便回!”,转身一阵风般走了,剩下夫妻二人面面对望,王夫人忽地格格一笑,员外叹口气,也禁不住抚须笑了起来。
出得城来,眼见阡陌相连,远山逶迤,王青麟顿觉心胸也为之开阔不少,他走了约莫一刻钟余,便到了那南山脚下,想起那鸟儿的话来,不由胸中激荡,心中痒痒难抑,他暗忖道:“那鸟儿道我有那善行之能,到底是真是假,不如试它一试!”
他大喝一声,便从那山下沿着山坡向上发足狂奔,初时还好,这疾奔得一会,王青麟便渐感气息粗重,额头上汗也渗出来了,双腿更是渐渐感沉重,行速渐趋缓慢,再奔得一会,双腿便如灌满了铅般,便是想要向上迈一步也扯不开步子了,他一手扶着山壁,整个身子靠在上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又疼又闷,喘得一会后,回首一看,离山下不过才跑出三四里路左右,不由大感失望,心道:“什么善行之能,我这般跑法,怕连一只兔子都撵不到!也没见有什么神奇之处?”
“这到底还要不要上去?若是到了山上什么都没有,那便是我被一只扁毛畜牲戏耍的团团转,这可丢人丢大了!”
想到这里,他便转身往山下返,走得两步,转念一想:“今日是汗也流了这许多,路也走了这多,就此回去,未免太过狼狈,既然已行得这多路,倒也无所谓再多走点了!还是到山上看看再说!”
主意一打定,他又返回向山上走去,行了又约半个时辰,路越来越宽,林木也稀疏起来,坡势也趋向平坦,呈现到眼前的是一片开阔的坡地,他向前走得几步,眼前的景象让他张大嘴合拢不来,那半坡上赫然几只土狼围着一只血肉淋漓的动物尸骨团团咬啃,见得生人过来,纷纷四下散逃,再看那处,已被啃食的皮肉不留半分,只剩一副骨架。
王青麟久久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喃喃道:“原来我王某生来,便是不同于常人的!”
他立在山巅,俯视足下诸般景致之小,一时间豪情壮志充盈胸臆,身子如饮酒般飘飘然,无比陶醉地感慨道:上古之时,十日为祸,才有后羿射日之事,可见末法乱象之时,必有英雄现世,而今有我,可见这世间要有大事!”
感慨着,他复又自怜神伤起来。
“那些盖世英雄,多以悲剧收场,难道我王某人,将来也是孤独终老,忍受那高处不胜寒的寂寞?这英雄路,注定无人可与同行,唉!若是天注定如此,王某又能奈之若何?”
在这一番自圆其说的臆想催眠下,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便是那个救世之人,霎时间,一种从未有过的责任感与使命感砰砰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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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自那日以后,令王员外欣慰的是,那一向调皮捣蛋的儿子安份多了,每日清晨起来,总是背着十几斤的沙包从王府跑到南山,然后再跑回来,便是刮风下雨也从不间断,其余大多时候便呆在府内躲到后院自己房内,虽然夫妇两个搞不清他成天躲在后院鼓捣什么,还但较之以前那样成天惹事生非麻烦不断,表现俨然已是一在平地一在天了。
一连几个月,王青麟一如继往地低调,王员外高兴地对夫人说:“看来这孩子是真转了性子了!”,
王夫人永远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总有长大的时候嘛!”
秋尽冬至,这王员外因年事已高,又不慎于这年冬天里受了风寒,竟然一病不起,日见沉重,在病榻上熬了几个月,还是没挺过来,弥留之际紧拉着儿子的手,百般不舍,仍是放心不下淳淳叮嘱道:“我的儿啊!你还年幼,不晓得这世间人心险恶,若依着你以前横冲直撞的性子,如何不被人所记仇埋恨,人家现仇现报不足畏,只怕有些人却能忍着不发,待你落难了方才落井下石,再踩你一脚,让你永远翻不起身,人这一世,活字最是艰难,该退让时要学退让,往后,你可得收收性子,好好地照顾你母亲!别在沾惹那些乱七乱八的事!”
王青麟自是含泪答应,那王员外手一松,才咽下最后一口气,王青麟见状顿足捶胸,大哭不已,那王夫人当场晕倒。。
这几日中,王府也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那王夫人更是痛不欲生,已经有几日水米未进不眠不休,只是哭泣,她二人夫妻多年,伉俪情深,这乍没了一人,教她如何不伤悲欲绝,王青麟悲伤之余还得劝导母亲,几经哭劝,王夫人才勉强进食,恢复过来,接着为王员外操办后事,这几番波折下来,教年幼的他短短时日内成熟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