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面善的“二姨”,趁着星光看,眉目间倒是有几分林静的模样,如果在城里生活,也算得上一个美人。
又想,这位阿姨是不是有个残疾或弱智的丑儿子,娶不上媳妇了,就拉她回去“洞房”,然后就被绑到屋里等怀孕,等生孩子,等洗一大家子的脏衣服,等下地干农活……,不听话就被打……
傲娇的雪公主倒是想张口“求证”一番啊,但是,她发觉自己已经“灵魂出窍”了,嘴皮子僵硬到那儿,怎么也张不开!
那就懒得张口吧,反正就算真的上了“贼船”,也没力气跑掉了!
“静静,先别喝,敬你沈叔叔一碗!”
秀英看到林静快要把一碗“女儿红”抿到唇边,赶紧叫住他。
“嗯,对,先让老沈喝一杯”,翠萍听了,也如梦方醒,“这可是他闺女女婿第一次敬酒,一定要喝一大碗!”
说着,翠萍就泛出了泪花,端起酒壶,往她碗里又添了个“满杯”。
“到哪里敬?”林静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弄得有些慌神儿。
“就在堂前吧,不是还点着蜡烛和檀香嘛”,翠萍说,就要把一碗满酒端到香案上。
“别了,到院子里吧,朝着坟头的方向”,秀英坐着阻止道。
“妈妈,好苦啊,不好喝!”
正当几个人在庄严地忙碌着,三岁的沈圈偷偷喝了一大口桌上的酒,就像一个新手游泳,扎了一个猛子,被呛了个够呛!
说完,“小顽童”就揪着脸,“苦大仇深”的,把一碗酒全泼到了地上!
这一喝一泼可不得了!翠萍气得直跳脚,什么“不孝子”,“兔崽子”全都骂出来了,把手上的酒碗往桌上一搁,就过去拧起沈圈本就没肉的腮帮子。
安详的小屋,气氛陡然凌厉起来,秀英赶紧把沈圈抢过护起来,并给林静使眼色,让他赶紧去院里“敬酒”!
林静心领神会,起身端起两碗“女儿红”,小心翼翼地走到院子里,朝着西北方向的一处坟茔,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把一碗酒,学着电视里的画面,在地上洒了个圈,端起另一碗一饮而尽!
在装满玉米棒的三轮车上,静雪安静地躺在二姨的怀里,鼻子里、喉咙里,塞满了玉米的香味。
她实在累了,多想化作一粒种子,就这样扎根在这个女人怀里,来年,化作一朵行走的花,流连在这杨树林里,不用看谁的脸色,不用在乎任何人!
这是南太行一个退耕还林示范区,杨树长得又高又直又密,偶尔一阵飞鸟,被车的灯光和声响惊起来,呼啦啦地飞走。
继续向前,层次错落的民房便越来越多地呈现出来,二姨一直在说着什么,但静雪却好像被困在另一个空间。
“没想到,我买的酒,本来要给亲爹林京生一起喝的,也真是‘阴差阳错’,亲爹把酒让给了‘亚父’!”
西北的天边,一颗星眨了眨眼,惺忪的模样,像是刚喝了那碗“女儿红”,醉了。
三轮车在一个斜坡处熄了火,到了目的地,静雪也不想知道,待会儿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心里挂念了一整天的林静,还是二姨那个娶不上媳妇的“丑儿子”。
算啦吧!不管是谁,只要给她一张温暖的床,能美美地睡上一觉,一切都好说!
二姨先下车,在二姨父的帮助下,把静雪抱下车。
“别看这小妮儿个子高,身上一点肉都没有,还没一袋玉米棒重呢!”
话一甫出,就被二姨给了当胸一计重拳,“她和你闺女一般大,别打歪主意!说不定是静静在学校的女朋友呢!”
二姨夫当然听说过“女朋友”,就是男人对“老婆”在结婚之前的称呼,“你说的是丹丹吧?”
“一边死去!她能不能配上咱静静还说不定呢!”
静雪在二姨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爬着石块砌成的台阶上。
她穿的是一双蛋卷鞋,薄薄的鞋底,踏在硬邦邦的石头上,脚底有些生疼。
抬眼望了望,高高的石阶,仿佛能通到嫦娥的宫殿,“我就算当一只兔子也行啊!”
林静跪在地上,听着屋里秀英对翠萍的规劝,沈圈的哭声也越来越小。
想着两位“父亲”,一个为养自己献出年华,一个为救自己付出生命,负愧良多!
“爸,18年来,我连过年时都没给您磕过头,从今以后,我要好好孝敬您?”
林静怀着虔诚的心,又朝着东北方向,为在工地上背井离乡的林京生磕了头!
“静静,你在干嘛呢?”
二姨一行推门进来,看到林静背对着自己,撅着屁股,很滑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