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帐生香,玉簟春深,赵菲儿青丝如瀑,素颜苍白,虽美得惊心动魄,眉梢眼底却满含惧意,着了粉红锦绣肚兜,抓紧碧绡亵裤,朝龙床尽头躲去。难以抑制心底的慌乱,她缩在床角,声音颤抖地对刘晋道:“陛,陛下,你的眼疾不能耽误治疗,更不适宜沉湎女色……”
“够了!”刘晋打断她的话,心旌摇荡地打量她堪称天人杰作的美妙身段,赤红血眸透出无比惊叹与眷恋,唇畔浮起一抹漾人心魂的微笑,他缓缓褪去袍服,露出穿着天蚕紧身衣肌肉块垒的雄健身姿,朝她充满霸气地伸出手,“除了朕,天地间最尊贵的存在,上帝之子,这世间男儿万万千,谁堪匹配你这般妙绝尘寰的玉人儿?人生能过几度春?花开能得几日艳?朕怎忍见春归去风雨飘摇,海棠魂消荼蘼尽,你又怎能狠心憔悴了惜花人?”
赵菲儿听他之言,触动心事,霎时泪落如雨,低低泣道:“花开一季春色三分,多半狂风多半雨,一分流水两分尘,断送尽春光,君虽着意怜,妾心已成灰。”
“菲儿,朕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朕的心意?”刘晋情急地撕下龙袍衣摆,将指头送入口中咬破,刷刷写下一行潦草血字,递给赵菲儿,“朕对天发誓,今夜得遂平生愿,与你一枕鸳鸯梦,来日绝不会如别的男子那般负你。”
一帛血书,在空中翻卷飘荡,缓缓落到赵菲儿的腿边舒展开,赵菲儿泪眸略一扫视,见其上写着:“朕誓以天下为聘,立赵氏菲儿为后,若与誓违,天地不佑!“她倏然抬起头,泪水不断滑落腮边,怔怔望着刘晋,哽咽低语:“妾本福浅命薄,岂堪陛下深恩,怜惜若此?”
刘晋褪去天蚕衣,上了龙床,将依然流血不止的指尖送进赵菲儿口中,令她吮吸,捉住她的纤纤细指一口咬住,稍一用力,赵菲儿疼得蹙眉低呼一声,倏然从他口中抽出手指,已是鲜血涌流。他满含深情地将她拥入怀中,握住她流血不止的手指,铺开血书,附在她耳边低语:“你也需发下血誓,此生不许负朕。”
赵菲儿心乱如麻,不知是该拒绝他,还是该依从他,正犹豫间,刘晋已握着她手指触到血书上,倏然他蹙紧剑眉,蓦然回首,放开赵菲儿的手朝后仰身便倒,他的血誓上,留下一道赵菲儿的深深血痕,染乱了字迹。
“不好!”赵菲儿心道不妙,敏捷地跳起身,抓过锦衿,遮住无边春色。凝眸却见灵儿从帘后闪身而出,她取下身上黑斗篷,丢给赵菲儿,“姐姐,快跑!”
赵菲儿三两下穿上衣裤,草草挽起长发,插好三支金簪,心里又悲又喜,跳下床抱住灵儿泣道:“这难道是梦吗?我还以为陛下派人将你杀了。”
“陛下杀我?”灵儿眼珠一转,淘气地跳到床边看他胸口,嘻嘻笑起来,“怎么可能?姐姐你看,陛下的胸口果真有一道伤痕呢,可惜灵儿已确知,他不是我们的老大。姐姐快走,我们的人来接你出宫。”
“你们?怎么回事?”赵菲儿过去看了一下刘晋,见他不过是被灵儿点穴昏迷过去,悄然松口气,出去拿起那枚防身用的倒刺,栓在腕中。
灵儿替赵菲儿披上斗篷,拉着她朝外便走:“姐姐不是将金铜令交给我,让我去天牢杀那两个女人吗?可惜我去迟了一步,她们已被人救出天牢。我见那一伙人,都戴着铜面具,便以为是自己人,潜踪隐迹尾随他们而去,待到一个僻静处,我便显出身形,亮出金铜令,让他们杀了两女,谁知他们反而一哄而上,将我团团围住,欲杀了我。我见势不对,立刻发出信号,寻求救援,他们没法速战速决灭杀我,反而来了几名增援我的亥铜部铜人,他们见势不对,带着两女且战且退,然后逃窜了。”
灵儿边走边说,大摇大摆地拉着赵菲儿走出庭院,一路无人阻拦,赵菲儿记得秦德侍奉在刘晋寝殿中,适才出来却不见他,一问灵儿,灵儿嘻嘻一笑,回说已将他弄晕了。
黑黯黯天涯密云布,霍闪闪电光繁星炷,更哪堪湿淋淋倾盆暴雨骤?急慌慌园林深深不择路,风雨中隐约传来婴儿哭。
赵菲儿听到孩子的哭声,想到与自己无缘流落掉的骨肉,不由心头一紧,她脚下一顿,拂开灵儿的手:“不,我不能跟你走,那个孩子需要我!”
“姐姐,你听外面人喊马嘶,已有兵马进入建章宫。陛下昏庸无德,强夺臣妻,欲盖弥彰,反嫁祸于铜人府。铜人府留于京中坐镇的亥部铜人闻知,义愤填膺,已集结前来营救夫人出宫。”灵儿一边说,一边强行拉住赵菲儿的手,朝九曲渠上游奔去。
赵菲儿仔细一听,外面狂风暴雨中,果然有兵马驰骤往来之声。铜人府中之人,以前皆是搜罗来的江湖奇人异士,身怀绝艺武功精妙,平素隐藏深深,即便是入宫来搭救她,岂会公然骑马在宫中大肆横行?她越想越不对,一把拉住灵儿的手,着急道:“不对,你身手轻灵,赶紧窜上宫墙,看看外面情形。”
灵儿闻言,叮嘱赵菲儿小心,她提气纵身,轻灵窜上宫墙,朝外探视。一道电闪划过,映亮内外,她倏然飞身而下,对赵菲儿道:“姐姐,外面有两路人马,一支由董大人领着,抬着许多水桶,不知用为何途,另有一支人马由另一员大将领着,我却不认得此人。现在董大人不知为何,率众拦着那名大将。”
“你们的人呢?”赵菲儿低问。
“他们得到我的讯号,才会过来接应我们,现在都潜伏在太液池边的芦苇丛中。”灵儿低声回禀。
“芦苇丛?”赵菲儿沉吟片刻,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冷噤,伸出手命她将金铜令还来。灵儿一愣,还是从怀中掏出此令,对赵菲儿道:“姐姐,我来接你前,亥铜部的金铜首让我告诫你,陛下绝非铜人府的老大,你万万不可将如此要紧的信物交给陛下,不然我们老大会有性命之危。若我们的老大出了任何意外,我们铜人府的所有铜人,都将与你为敌。”
赵菲儿剁足发恼道:“你别紧张成这样,金铜令我不稀罕,你拿去保管好。如果陛下不是铜人府的大首领,我们全都上他当了。李文秀极有可能是他派人乔装铜人府之人去天牢劫走栽赃陷害你们的,你我都成了他的饵。今夜天降大雨,各处宫殿并无走火,董大人带着属下抬着水桶做什么?你可去偷偷一查,若我猜得不错,水桶里装的必定是油脂。陛下这是要趁机引出你们,全部歼灭,永绝后患。快,你赶紧拿着此令,去通知他们,火速撤走。”
“可是,姐姐你呢?”灵儿犹豫不决地望着赵菲儿。
“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走。”赵菲儿垂下长睫,握紧双拳坚定地回答。一道道闪电划过长空,映亮她姣美的素颜,雨水打在她脸上,混合她无尽的心酸泪水,“即便我已知道你们的首领是谁,我与他的恩怨情仇,只能我们自己去解,岂能连累你们这么多人被陛下尽焚芦苇丛,枉然送命?你们没有谁,比我更能了解陛下的性子,通知他们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是!姐姐请记住,灵儿本是燕师兄的小师妹倩氤。倩氤此去,不能再保护姐姐,请姐姐处处小心,多加保重,后会有期!”倩氤对赵菲儿蹲身施礼,接过金铜令,翩然飞上树梢,几个纵跃,消失在风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