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能有何意?”静安郡主意态闲适地采摘莲蓬,将之随意丢入舟中,“你若乖乖听姐姐的话,以后夫君从边关归来,姐姐自会替你遮掩丑行。”
“妹妹没有做对不起夫君的事。”李文秀气愤地叫嚷,惊起一片鸥鹭,朝远处飞去。
“嘘!”静安郡主竖起一指,“小声些。万一陛下追查下来,发现赵氏贱妇之死,系你我所为,事反不美。”
“人都死了,陛下又能如何?”李文秀虽生气,声音却压到最低的状态,“你也知道,昭仪娘娘与陛下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情深似海爱比金坚,本来这后宫之主非她莫属,可恨窦太尉恃强行恶,强行将他女儿塞给陛下做了皇后。昭仪娘娘只好忍气吞声,屈居其下。但她最知陛下的心性喜恶,固宠有术恩宠不衰。就像上次,她将天都捅破个窟窿,陛下不仅没怎么惩治她,反而将她升为昭仪?杀了个候夫人,算什么破事?何须姐姐担忧?今儿一早,窦太尉魂归黄泉,窦皇后失去靠山,还敢那么飞扬跋扈不识大体,被废是早晚的事。转了一圈,这后宫之主还不是落在我家昭仪娘娘头上,她如今唯一的心事,无非一直未能怀孕生子罢了,想让周姨娘借腹帮她怀个龙种,这很正常吧!”
静安郡主将头附到李文秀耳边,不知悄语了一句什么,两女叽叽咯咯笑起来。李文秀推开静安郡主笑骂:“你不也和夫君相好过么?怎也腹中一直没动静?”
赵菲儿一拉王喜,示意她带她躲入莲叶之下。王喜点头,揽着她潜入水下,游到附近一片宽大的莲叶下,两女悄悄探出头,眼看小舟荡开一段距离,赵菲儿着急道:“这样不行,那个宫卫长若找不到我们,会立刻追来,我们须得藏好。”
她伸臂采下一株莲茎,去掉莲叶,分为两段让王喜咬住一段,自己咬了一段,两女正要潜入水下,见眼前黑影一闪,那宫卫长追上李文秀的小舟。
“快躲!”王喜连忙揽住赵菲儿腰际,两女潜入水下。
李文秀得到赵菲儿不知所踪的消息,大吃一惊,连忙划舟远去。那宫卫长又在回到赵菲儿落水的附近水域搜寻一遍,如何能搜到两女,此时已有人发现赵菲儿失踪,嬷嬷宫女们四处呼喊找寻,他亦恐事情败露性命不保,慌忙远走高飞。
赵菲儿不知宫卫中还有谁是李昭仪的人,不敢露头,直到宫卫们找寻到一名暗卫的尸体,意识到事态严重,悄悄请来董孟舒。
赵菲儿见到董孟舒,才敢露出水面,得到搭救。
既然赵菲儿获知李昭仪杀了她,陛下不会追究其责,便不肯指认凶手,并暗中劝诫王喜,任何人问起,只说是被宫卫长暗害,不要将实情告之。虽王喜很不服气,但小姐的话不可违背,她只好不情不愿地点头。
两女回到崇福殿,洗浴换衣毕,董孟舒亲自带着剩余的两名暗卫前来请罪。
昔日刘晋赐给赵菲儿四名暗卫,善于隐踪潜伏水下的不过两名。一名在赵菲儿遇袭时被杀,另外一名到现在尚不知所踪。
董孟舒本陪着帝后亲临太尉府行吊唁之事,蓦然惊闻赵菲儿出了事,不敢隐瞒陛下,得了旨意,火速回来查找赵菲儿的下落。如今得知赵菲儿竟是被自己的属下暗袭,他亦难逃其责,立刻派人将实情告知刘晋,并引咎请罚。
刘晋闻讯大怒,下旨训斥董孟舒护卫建章宫不力,罚扣半年俸禄,驻守崇福殿的两百兵卫立即撤出,每人赏三十军棍,罚扣一月俸禄,充往边关效命。火速整肃宫闱,彻查保卫三宫的南军官兵,排除异己,大批调入司隶府亲信暗卫,以充三宫卫士,来了个大换血。
赵菲儿得到秦德暗中传来的消息,二话不说遣退众人,独留王喜一人侍奉,命她装了一整箱金锭放置当堂,请来董孟舒,谢他救命之恩。
董孟舒惶惶不已,岂敢领受赵菲儿所赐,待她语带双关说了句:“陛下既训斥卫尉大人你办事不力,还调入大量司隶府暗卫从暗化明,一并统管三宫安全,你这是功大于过呢,还是过大于功?”
董孟舒一怔,酷颜露惭色,对赵菲儿屈下一膝抱拳礼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臧否赏罚,孟舒皆甘之若饴。今日之事,不论孟舒出于无心有意,请夫人体谅下情,休生气恼孟舒之心。”
“董大人这话说得忒客气。本夫人再不明事理,也断不会恼到董大人头上。谁不知道,你对陛下是天下第一的忠心耿耿!这些财宝,本夫人无非是替陛下赏你罢了!”赵菲儿说毕,长叹一声,面露倦色挥袖道,“你去忙吧!”
“是。”董孟舒垂下头,掩饰住眼底一抹无奈,“孟舒保证,以后断不敢再出现今日之事,请夫人放心!”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一切皆以陛下的心意为定。”赵菲儿起身,扶着王喜肩头萧索离去,身后传来董孟舒坚定的话语,“即便如此,孟舒凭一己之力,以后亦尽力保护夫人。”
赵菲儿不语,柔弱的背影一步步离开董孟舒怅然若失的视线。她唇角浮起一抹凄艳冷笑,经历过今日巨变,她还会天真地相信男人的誓言吗?即便是一言九鼎的天子,一边握着她的手深情款款说着海枯石烂生生世世的誓言,另一边冷血狠心以她性命为饵,引动李昭仪上钩,以此为借口大手笔整肃三宫守卫。
刘晋明明知道她不会水!赵菲儿一念及此,肝肠寸断,若不是她和王喜见机行事,侥幸躲过一劫,即便是她们横死太液池,谁来为她们临水凭吊,洒一抔痛泪?
帝王心术,天子权谋,恩宠岂会无因?说什么万千怜惜,道如何世世倾心,昨夜倚烛,深情痛泪惊心语,欲以天下为聘。今日临水,坐视红颜受横辱,命如落花飞絮。
后宫倾轧,佳丽搏弈,输情输心输不起命,步步为营机关算尽,赢了却何欢?她们无非都是天子手上一枚枚棋子,他自高高在上,轻捻黑白无常,对酌风花雪月,笑看风起云涌,坦对花飞花谢。
她终于明白,刘晋昔日为何宠着李文君,只因欲借李卫尉之手全力打压窦子明,如今窦子明终于死了,李卫尉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反成了他心腹大患。如今的她,好比昔日的李文君,他何止看重她独步天下的高妙医术,更看重她背后倚靠的萧家势力。一步步,她踏入刘晋设下的生死局,没有任何退路。她与李昭仪之间,虽必得斗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但她切齿痛恨刘晋欺骗她的感情,从中坐收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