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菲儿见他一走,大松一口气,过去扶起王喜,叹息道:“今日多亏你伶俐。”
“小姐身上的淤痕,可是被李昭仪所伤?”王喜起身,担忧地问。
“嘘!”赵菲儿连忙竖起一指,让王喜休提此事,然后警惕地四处一望,告诫王喜,“今夜之事,不能对任何人提及,不然你我性命不保,明白么?”
“是。”王喜凝重地点点头,去穿上衣裙,想起刘晋掀开她被褥那一瞬,自己的心慌意乱,脸倏然红了。
赵菲儿坐在床榻上,若有所思望着她绯红的娇颜,忽然没头没脑说了句:“喜儿该是情窦初开了吧?可有心上人?”
“没,奴婢哪有!“王喜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小姐这话是啥意思?难道嫌喜儿侍奉不周,想将喜儿早早打发?“
“哪有!“赵菲儿起身,过去拉住她手,凄然细语,”你追随我,从始平至这皇城深宫,没得享福,反受许多拖累,甚至差点丢了性命。我想和你结拜为姊妹,以后莫再以奴仆相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可愿意?“
王喜先是惊愕,旋即欢喜不胜,立刻跪地对天叩首:“喜儿全家,蒙小姐深恩,喜儿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亦不能报其万一。喜儿本已对天发誓,愿世世追随侍奉小姐,不再分离。今日小姐起愿,欲与喜儿结拜为姊妹,这是喜儿何世修来的福气,喜儿自是千万个心肯欢喜。皇天在上,后土为证,喜儿今日与小姐结拜为姊妹,无论富贵穷通,祸福相依,患难与共,生死不离,世世相守!“
赵菲儿亦在她身旁跪下,对天发誓,与王喜结拜为姊妹。
第二日一早,太医令秦越光求见赵菲儿,他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须发花白,身材削瘦,因保养得宜,精神矍铄,步履如风,行动敏捷。陪同他一并前来的,是第一次为赵菲儿脱衣验身的两位长乐宫美妇。
因着一夜心结难解,黎明时分赵菲儿才朦胧合眼。懒起妆迟的她,长长青丝随意挽了个双环髻,只插着镂空金簪,戴两枚白玉滕花耳坠,着一袭秋香色暗花云锦直裾深衣,腰间松松系着竹青丝绦,坠一枚白玉滕花玉佩,越显得纤腰约素,盈堪一握。鬓 黑如墨,水眸幽渺,苍素唇瓣噙一抹无奈,衬着线条柔美五官精致的白玉面庞更加无暇。
秦越光见到赵菲儿,神色一愣,仔细看她数眼,眸中闪过一抹激动之色,旋即掩饰心情,一脸古井无波。他此番前来,奉帝旨意为赵菲儿诊病,并非前来切磋医术。遂三言两语切入正题,为赵菲儿看诊。
赵菲儿来见他前,已发现手臂腿部俱有青紫淤痕,症状更明,且伴有吐血,心知定是李文君强喂她的红丸作怪,无药可治,并不在意。
秦越光仔细为赵菲儿号脉毕,问她有无发热口渴诸症,又见她舌红苔黄,摇头道:“夫人的脉,细沉眩数,诸异杂陈,不知夫人可有吐血之状?”
赵菲儿垂下长睫,掩藏满抔心事,不置一词。
秦越光继续摇头,连连叹息:“夫人此病,为异毒邪火攻胃伤肝肾,损伤气血,致成血热妄行之症。夫人最近可服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赵菲儿摇摇头,心里亦佩服这位太医正的判断。但就算他有起死回生之术,能诊得她身病,解得了奇毒,如何治愈她深深心伤?
“夫人精通医术,发病之初,该服些清热解毒,凉血止血之药,再图后续治疗,何必拖延贻误病情?“秦越光一脸惋惜,大为责备,”别的不说,十灰散该是常备有的吧,为何不服?“
王喜侍立一侧,听说赵菲儿宜服十灰散,暗暗记下。
赵菲儿蹙眉深叹,十灰散如何比得上她家祖传的百宝断续丹,不想服药,只因哀莫大于心死罢了!但身可死,愿怎违?她需得等着报完那个冤家的恩怨情仇,才能走得无怨无悔。
“夫人此病,先止血要紧。夫人若不仔细保养,病情加重,恐拖不过半载光阴。“秦越光深为扼腕,摇头叹息。
赵菲儿对秦越光的断言亦觉心惊,遂点了点头。
秦越光告辞离去,两宫妇相送,旋即去向刘晋回禀。
待秦越光一走,赵菲儿屏退诸人,独带王喜去往后园散心,寻到一处空旷草地,四顾无人,急忙取出昔日萧丞相送给她的那枚玉珏,连同刘晋赏赐给她的数样珍品珠宝,交给王喜,吩咐她悄悄去找张悠,告诉他必须立刻传信给萧丞相,添派得力人丁,千万保护她父亲的安全。
王喜本是心思玲珑的人,一点即透,慎重点头接过赵菲儿给她之物,小心揣起。赵菲儿又附在她耳边,悄言数语,王喜一一点头领命。
两女悄悄话说毕,游玩片刻园中美景,外面传来陛下旨意,赵菲儿连忙去接旨。刘晋误会了赵菲儿,知她罹患重病,性命堪危,大为焦急,不仅派了四位暗卫过来贴身保护她,并赏她六位在长乐宫闲养的尚事嬷嬷,小心照料她一应寝食起居,一并赏赐许多宝物,连带王喜亦被封良人,得了好些赏赐,令她专心陪伴侍奉赵菲儿,不用别承差遣。
赵菲儿叩首谢恩毕,不见四名暗卫,听闻他们已各在其位保护她安全,心里稍定。六位嬷嬷过来见礼,赵菲儿命申姤看赏。赏赐丰厚,嬷嬷们喜欢不胜。她们在长乐宫苦熬岁月,闲得骨头发霉,视斗食俸,如今派了如此油水丰厚的差事,敢不尽心竭力,巴结赵菲儿。
到了晚间,刘晋百忙中拔冗前来探视赵菲儿。赵菲儿如今已对他断绝念想,自是客气敷衍。见礼后,她自默默无言,气氛有些怪异沉闷。
刘晋大为自责,心知这番造次,想要挽回美人心意,不太容易。念着她在病中,恐惹她伤心,断不提昨夜之事,问她起居饮食,想吃什么,需什么药调理,只管派嬷嬷去取。又寻些笑话玩乐之事,逗她开心。陪她至夜深,赵菲儿几番催促,他亦不舍离去。最后厚着脸,求赵菲儿容他在崇福殿歇息。
崇福殿共有五进大殿,另有不少殿阁楼台,中为皇帝寝殿,以备斋戒祈福之需。赵菲儿早料到他会开这个口,心有盘算,趁机求他将萧婕妤从暴室放出,与她相伴,刘晋无不应允。
赵菲儿达到目的,命两名嬷嬷带王喜并其余三名宫女侍奉他去歇息,秦德又带着些宦者上夜,外面戒备森严,刘晋身边又有暗卫保护,他自身武艺亦超群,料想安全无虞。隔了一会儿,她不放心地派人过去,打听他安稳卧了,命王喜几女就在那边侍奉,不必回来,自去歇息。
第二日一早,刘晋来见过她,见她精神比昨日好些,问明她服药后,已止住吐血,一夜睡得安稳,稍微放下心,去上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