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之中怀仁钻进一家妓院,这妓院名个怡红院。老鸨子见闯进来一个愣头小子,慌忙去扯,怀仁一把将她推了一跌,又冲上了三楼,见一个屋子的门半掩着就钻了进去。屋里只有一个女子,怀仁也不顾她是谁,只道一声好姐姐千万别出声,便钻到床底下不敢出来。
这女子乃是怡红院的招牌艺妓金惜情,二十四五岁年纪。金惜情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又见他钻入床底下,只以为是小偷被人追赶,也没声张,起身拿了一个茶壶防身,然后又蹲下来向床下看。
怀仁慌忙将手放嘴边,示意别声张。
惜情见是个孩子,放下心来,起身将茶壶放下,又去将门关好。
一会儿老鸨子上来敲门,只听那老鸨问:“情儿可见有人闯了进来?”
怀仁的心都提嗓子眼儿了,只怕金惜情说出他在床下。
金惜情道:“妈妈还不知道吗,女儿的房门向来紧闭,便是有人也闯不进来。”
老鸨伸进头来看了看,说道:“那就好,妈妈只怕有歹人扰了你休息。”
听得关门声,怀仁才放下心来,从床下爬出来,向金惜情说道:“多谢姐姐救命。”
惜情看怀仁身上有血渍,慌道:“你受伤了?”
怀仁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杀人了,但我不是坏人。”
闻说杀人,金惜情慌得退到了门口欲开门。
怀仁慌忙跪地,求道:“姐姐千万别喊人,让那贾良知道我在这里就死定了。”
听说被贾良追赶,惜情停了下来,她素知贾良为人,便道:“究竟发生何事,你对我说说。”
怀仁流着泪前前后后地说了一番。
惜情虽同情怀仁,却仍对他防范,绕到桌子另一边,说道:“我不声张,你且起来说话。”
怀仁感觉惜情并无恶意,方敢直视她,只见这惜情生得:双眸似半月含情,两靥如春花带娇,体量比那玉环略瘦,身形较那飞燕稍丰,真是个天上的仙子,地上的佳人。
这时又有敲门声,金惜情忙道:“你且钻床下,别出声。”
怀仁只得又钻进去。惜情去开门,进来的竟是贾慈。
惜情满脸含笑道:“贾爷今日怎么有兴致来看情儿。”
听闻“贾爷”二字,怀仁唬得不轻,大气不敢出。
贾慈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笑道:“几日不见心肝儿,茶饭不思,再不来可真要丢了魂了。”
正说着忽又听老鸨在门外嚷道:“你们可知这是房里是谁,金惜情姑娘,冲撞了她,你们老爷必打断你们狗腿。”
有几个男人声音说道:“管他什么金惜情银惜情,不就是个卖身的贱货。况且得罪了贾府少爷,我等也没好日子过。”
老鸨骂道:“你们这些男人,花着钱来取乐,乐完了还要骂人家贱货,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贾慈走到门口,从门缝里看到外面是几个衙役,便开门怒斥道:“吵什么吵?滚。”
几个衙役见是贾慈,不敢再喊叫,慌忙低头道:“没事,没事,这就走。”说罢灰溜溜地下楼去了。
老鸨满脸堆笑,谓贾慈说道:“这些衙说是要抓一个杀人犯,我也拦不住,扰了贾老爷雅兴。”
贾慈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你也去吧,别再让任何人上来。”
贾慈返回屋里关好门,没好气地道:“这些个狗腿子,欠缺管教。”
惜情赔笑道:“贾老爷何必跟一帮小人一般见识。”
贾慈色迷边地笑道:“不与小人一般见识,便与可人一般见识。”说着就要去搂惜情。
惜情慌忙躲开,说道:“奴家今日不方便”
贾慈疑惑地看着惜情道:“缘何不方便?”
惜情一脸羞色,扭捏地说道:“贾爷明知故问,这事怎好启齿。”
贾慈早知怎么回事,淫笑着说道:“你不说爷怎知你哪儿不方便,说出来爷帮你方便,爷有的是钱。”
惜情赔笑道:“爷若真心疼奴家,何不将奴家赎出去。”
贾慈一边说道:“好说,好说,过几日就将你赎出去。”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惜情慌忙推开他,说道:“今日奴家身上不干净,怕爷染了晦气,改日再好好陪贾爷。”
贾慈挥挥手,说道:“爷从不来不怕什么晦气。”
惜情看贾慈没离开的意思,便道:“贾爷没听说过霍爷的事么,据说是染了晦气。”
贾慈突然大怒,骂道:“你这婊子,爷是来寻乐子,你竟然拿爷与那死鬼比。”
惜情忙道:“奴家也是替爷想,寻乐子过了今日还有明日,而此等事还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贾慈想想也对,转而又笑道:“也罢,今日且放过你,改日再来必定吃了你。”
贾慈走后,惜情再将门关好。
怀仁从床下爬出来,慌道:“我得走了,在这里就算不被拿住也被吓死。”
惜情何尝不怕,但这大白天他也出不去,因拦住他说道:“现在你往哪儿去,待到晚上街上无人时再走。”
怀仁只得留下,又说道:“姐姐有了出头之日了,我却不知明日怎样。”
惜情愣了一下,叹道:“自父亲将我卖到这里,我便不想有什么出头之日。”
怀仁道:“方才那贾老爷不是说要赎你出去吗?”
惜情苦笑一声,说道:“这样的话我也听过多了,他们开心时心肝儿啊宝贝啊的叫,不开心时婊子贱货的骂,谁会把我们当人看,更无一人诚心赎我们。”
怀仁信誓旦旦地说道:“有朝一日我一定将姐姐赎出去。”
惜情笑了笑,说道:“小小年纪便学得油嘴滑舌,待你出了这个门便忘了我。”
怀仁误解惜情意思,以为惜情说他会忘恩,忙道:“姐姐救我性命,我若忘恩便是虎狼不如。”说罢又跪地起誓,说道:“姐姐救我性命,便是再生父母,我虽非君子,也知有恩当报,今日对天立誓,他日有能力时定将姐姐救出这苦难之地。”
惜情有些感动,说赎她的人很多,但说的这么认真的却只有怀仁一个,但她也不对一个孩子指望什么,因笑道:“好了,等你有能力赎我时,我早已人老珠黄,你赎我做什么?”
怀仁一本正经地说道:“反正我会赎你。”
惜情又端来水,教怀仁洗了脸上血渍,二人又说会话,天色已晚,有人送饭上来,怀仁跟着胡乱吃了一通。
至半夜,街上无人时,惜情便将床单衣服接在一起,教怀仁从后窗逃。临走时,又拿出一个玉镯给了怀仁,说道:“但凭你说赎我出去的话,这个玉镯你拿着,需要时可换成银子使。”
怀仁接过玉镯揣好,又跪地给惜情磕个头方爬了出去。此正是:
天无绝人路,世有好心人。赞叹烟花女,污泥不染魂。
怀仁离开怡红院,一口气跑了有十多里路,出了黑水城很远方敢慢下来。
正走时,忽看到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路边,借着月色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女子,额中有眼,背后有翅,身上满是血渍。
他的第一想法是遇到了妖怪,不禁大叫一声,转身就要逃跑,却不想那女子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裤子。
怀仁急道:“我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肉臭,你还是找别人吃吧。”
那女子吃力地说了句:“救我。”便放开了手。
怀仁撒腿就跑,跑出去几十米,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女子躺在那里没动便停了下来,心思这怪物定是受了重伤,若不管她,她必被冻死,便又转身跑回来,说道:“我救你可以,但是你不能吃我。”
那女子已无任何反应,这可让怀仁犯难了,这大半夜的,前无村后无店,而他又是个逃犯,能如何救她?
看看这女子,再想想自己的处境,怀仁竟坐在女子身旁哭了起来,又絮絮叨叨地讲起了自己的经历。讲了半天,又道:“世人都说我是龙神转世,我却无能力救自己的父母,龙神转世又有什么意义,我宁愿做个普通人。”
他又从衣兜里掏出龙珠,说道:“都说龙珠是天下至宝,能使人起死回生,它却害死了我的母亲,而我连给母亲用的机会都有,没有了父母,即便我拥有天下又有什么意义,要这破珠子又有什么用?”
怀仁越想越气愤,母亲正是因为这颗珠子丧命,还留着这倒霉的物件做什么。他正要扔掉,忽然想到何不用这珠子救活这女子?
他轻轻地扶起那女子的头,将龙珠放那女子口中,只听得“咕噜”一声,灵珠进入女子肚里,女子身上泛起淡淡地蓝光,伤口瞬间愈合。
怀仁又道:“你的命是用我母亲的命换来的,你欠我的太多了。”
这时,那女子缓缓地睁开眼,激动地看着怀仁,却说不出一句话。
怀仁想起来自己在逃命,因道:“我得走了,被人追上我就死定了。”
正说话时,忽后面传来马蹄声,怀仁惊道:“定是来拿我的人。”
那女子忽地站起身来,一把拉住怀仁,背后双翅一振飞了起来,怀仁未来得及喊一声已到了附近山顶上。
因他一路跑来出了一身汗,被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哆嗦,那女子见此,便用翅膀将他紧紧裹住。怀仁感觉到一阵温暖,又感觉到亲切、安全,这是久违的感觉,似是在母亲怀里,他竟然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