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墨孜渊倒是见着正主儿了,却是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夜倾城从头到尾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墨孜渊的瞳孔子却是隐蔽得缩了几下,玉石眸子碎成了几许玉屑。
连结交的场面话也没说上一句,整个人保持沉默,眼里尽是震撼,甚至还有一丝忌惮。也不知是忌惮夜倾城这个人,还是忌惮她身后那群他看不透的强者,亦或者是冥冥中笼罩他的危机。
此子成就不可小觑,日后定非凡。
能结交是好,不能结交也要刷个好感,万万不可为敌。
墨孜渊在心里给夜倾城打上不可招惹的标签。
直接的表现就是从见面到现在的小半个时辰,墨孜渊就跟个石雕似的,静静地坐在一边,做他的安静美男子。手中握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拨动着燃烧的篝火。
存在感削弱到无,双目失焦,眼里无神,不知神游到何处。
篝火噼里啪啦燃烧,炸起零星的火花,肉油滴落,混杂着香料的奇异香味很是勾人。
夜风缠绕,带来渺渺的松香。
团队中除了干木燃烧的声响,却是无人发一语,在沉默中扒拉着各种食材。
他们的脸上多多少少有种悲哀,气氛沉闷。家族的作为让他们心寒,那种不顾一切压榨他们所有价值的极端做法他们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
他们脱离家族的做法何尝不是另一种不给自己留退路的极端?
他们心里有悲哀,有绝望,也有拨开见云雾的放松。
曾几何时,家族是他们的根,他们努力,想要获得家族的认同。
曾几何时,家族成了他们心中的枷锁,他们所念、所想,都是如何解开枷锁,脱离家族。
曾几何时,有老大的地方成了他们的家,玄级八班在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家……
夜倾城坐在一堆人中间,姿态随意。那柄绘着奇异黑红莲花的折扇被她插在后颈,袖子卷到胳膊处,露出那比女人肌肤细腻的手臂……嗳?似乎有哪里不对?
好吧,这个问题不纠结。
夜倾城眼神专注,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盯眼前锅”的姿态的看着身前的一口大锅。待锅内泉水翻滚,手指一翻,五指间抓着四截拇指粗、一尺长的根茎。
根茎呈青碧色,上面布满了黑色芝麻大小的细斑,尾端泛着紫,上面散着一股灵药的清香。
夜倾城右手捏着把匕首,飞快挥动,顺着根茎自上而下轻轻划下道笔直的刀印,匕首尖内扣顺着划痕整个旋了个圈,将外皮整个剥下,露出里面奶白色的晶莹根茎肉块。
四块根茎码成一堆,匕首自下而上横削着,一片片厚度均匀的薄片准确落入锅内,澄清的滚水变成奶白色。
夜倾城动作不停,手指成鹰爪,不断从身后一张堆成材料山的桌几上取出各种各样的材料。
或是样貌不齐、长满根须的怪藤,或是紫色螺旋、泛着异香的盘状花朵,或是疑乎营养不良、青涩满是坑洼但顶端缀着一抹冠红的果实……如同天女撒花般撒向半空,怪藤去皮斩小段,花朵顺着螺纹切片断丝,果实对半切去核削薄片,动作飞快,却有条不紊、丝毫不乱。
甚至青雪购置的一大堆药材中,夜倾城准确得抓取出其中的虹彩五味子、空心莲子,手中的匕首由重化轻,手腕抖动,削片的削片,碎粒的碎粒。
在一片刀光剑影中,数种调味的香料被她丢进国内,各种味道混合,形成一种奇异的香味。
这还没完,夜倾城手一招,一块数十斤重的魔兽肉块落到她的手中,掌心出升腾起一阵蓝光。
水元素形成的水流将肉块上的瘀血清洗了一番,匕首反扣,切断筋膜,顺着肉的纹路划出一道道巴掌大小的透明肉片。
落入滚水,翻滚一圈,肉片变白,成为一锅浓汤。
所有的动作有如行云流水,华丽得就像一场视觉盛宴。
司马露目瞪口呆,颤抖着手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以为她对夜倾城的评价够高了,岂想那不过是冰山一角,她所知的不过是夜倾城展露出来让人知道的,至于潜藏的不让人知道的又有多少呢?
如此想着,那敬佩之意如同春江之水滔滔不绝。
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幸好,她没有脑子发热直接回去。
且不说她前身的糟糕性子,除了一摊子烂账外就没给她留下一个半个朋友;再者就说玄级五班那群捧高踩低的家伙,回去也别想得到好脸色,她可没忘甄美丽几人是怎样合起伙来把她整了个爹妈不识。
玄级五班那压抑的地方哪有玄级八班自在?若是可以,她就申请调班不再回五班那个伤心地。
学院历练之后,导师都会给学员放假减压。
她现在回去,不出意外就剩她孤家寡人一个,与其就着残羹冷炙得凑活这短暂且来之不易的假期,还不如死皮赖脸赖在玄级八班这边,蹭一顿大餐。
鼻子抽动,不断捕获空气中飘散的香味,眼睛越来越亮,若不是场合不对,她早就跳起来欢呼一声好手艺!
心在止不住欢腾,嘴角也乐得快要飞扬,一颗吃货的心正在不断蹦达,就连肚子的馋虫都开始造反。
司马露一手按着胃,脸上痛苦与欢愉交替,在无奈中反思——
她再也不敢瞧不起天下英雄,再也不敢瞧不起古地土生土长的土著,完完全全的碾压啊。
君不见那如同飞花赶叶的刀工?君不见那熟练至极的食材处理方式?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
这么妖孽的夜倾城即使放到现代,她都能混得杠杠的,妥妥的星级酒店的御用大厨啊!
司马露忍不住惊叹,羡慕嫉妒恨在心底翻滚,你说上苍白为毛如此不公,给了夜倾城能够混饭吃的高颜值不算,还给了她各种超人一等的技能,天赋也是妖孽得可怕。
痛到极致即麻木,打击到极致即习惯,这种情况多经历几次就好了,司马露如是安慰自己。
“哎哟,我的亲亲乖徒儿,为师我来了。哈哈,一月不见,徒儿你可想我?”洪亮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如同一管炸雷响彻在耳边,带来短暂的嗡鸣。
却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那欢脱得让人想要跳起揍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夜倾城皱了皱眉头,手上动作不停,有条不紊得处理着各种食材,熬着高汤。
“乖徒儿哦,你怎么不搭理我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自个你算算,我们间隔了多少个秋啊?你居然还忽视我,为师很不爽的好不好?”
幽怨的声音让人恶寒,司马露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冒头的鸡皮疙瘩,心底嘀咕:哪来的神经病啊?快来个人,拖走拖走!
夜倾城叹气:“老师,你就不能正常点吗?你这样,作为学生的我很难做。”
不错,来得正是她那便宜老师——丹师唐恩。风风火火的模样,一层不变的装扮,还是邋遢的着装,许久不曾打理、乱成一堆鸟窝,胡子边边有几许烧焦的痕迹,脸上还有一处没洗掉的黑灰。
很显然,这不消停的老头炼丹再度炸炉了。
在他身边,是和他对比明显的院长埃尔罗,单手负背,不急不徐,一看就是学识渊博的智者。脸上挂着蔼慈祥的神色,脾气温和,能轻易让人放下戒备,是学员堆中人尽皆知的大好人。
夜倾城目光转过,与院长埃尔罗四目相对,眼底闪过几缕精光,其中各种意味只有自己清晓。
埃尔罗捋了把花白胡子,眯着眼微笑:“怎么,出尽风头的一班老大不欢迎我的到来吗?还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我不适合你们小年轻的热闹?”
“哪里哪里,院长一番话是把我等架在火上烤啊。您来可是蓬荜生辉,谁敢拒绝,又哪来的不合适?”夜倾城同样眯着眼,那般模样狐狸味儿十足,眸子底更是透着些许狡诈。
说俗了,就是一大一小两狐狸在相互较量着呢。
“不错不错。”埃尔罗捋胡子的动作快了几分,眼底余光不着痕迹扫了眼夜倾城身边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得几乎不存在的男人身上,眼里闪过隐晦的尊重以及疑惑,“早就听闻夜倾城夜同学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出神入化,一直以来都未曾面对面畅聊,甚是遗憾。哪曾想,百闻却是不如一见,夜同学这本事倒是比传闻中更出色。”
夜倾城已经懒得翻白眼了,装,你继续装,她倒是不知道埃尔罗院长还有睁眼说瞎话的潜质。
手里一翻,往锅里丢了几串红色乳果:“院长大人,这样说话有意思吗?别以为你是一院之长,我就……呵呵,不顾及身份拍你马屁。”
正端着一杯茶浅酌的埃尔罗差点被一口茶喷出,这前后真是神转折。
若是以为夜倾城的战斗力仅仅这样,那就太天真了,夜倾城转过头,对着一脸馋相的唐恩补了一刀:“真是太丢人了,出门以后别说我认识你。”
“咳咳……”这次院长大大被茶水呛到了,唐恩的一张老脸也是一阵青一阵白的,甚是尴尬。